“她咋對我這么禮貌?”蘇愈心中閃過疑惑。
剛才她閨女他就打不過了,現(xiàn)在這個媽明顯是比那個新娘更狠的存在,它為什么不直接進攻呢?
這時,異變迭起,一道黑影閃過,丈母娘的頭顱突然高高飛起。
蘇愈心神一驚,定神一看,那道黑影,不是一個人!
紙人!
一個和人一樣高的紙人!
紙人是一個頭上戴著家丁帽子的形象,腮紅畫得很是濃稠,丹鳳眼,身高在一米五六左右,一只手拿著一把殺豬刀,剛才正是它一刀將祭祀的頭顱砍了個通透。
似乎是察覺到了蘇愈的目光,紙人的頭,輕輕地側(cè)了過來,并且微微向下斜過去,似笑非笑地看著蘇愈,它的眼珠似乎隨著蘇愈目光的轉(zhuǎn)動而轉(zhuǎn)動了起來。
正當(dāng)蘇愈腦海中突然劃過幾道畫面的時候,突兀的,紙人手持著殺豬刀,以一種很詭異的姿勢撲了過來,臉上依舊帶著笑容,卻顯得無比的陰森,尤其是它手中的刀上,還殘留著幾點碎肉。
那把刀直接刺了過來,這速度,這沖勢,閃不開...
蘇愈大腦中一片空白。
下一刻,刀直接插進了蘇愈的胸口,蘇愈整個人被撞飛了出去,撞在了墻上,落了下來。
.....................
再次睜開眼,蘇愈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條狹窄而陰暗的街道上。
他迷迷糊糊地穿過公路橋,聽著河流下游瀑布的轟隆響聲,緊貼著建筑物穿過一個廢棄的工廠,里面很奇怪的發(fā)出了一些生產(chǎn)的喧囂聲。
沿著主大道,蘇愈一直走著,沿途的風(fēng)景也更加荒廢、也越來越復(fù)古。
行將坍塌的復(fù)斜屋頂鱗次櫛比,構(gòu)成了參差不齊、光怪陸離的天際線,旁邊卻升起了一座古老道觀,露出折了一半的屋頂,顯得更加陰森可怖。
主大道兩旁的房屋好像有東西在居住,但絕大多數(shù)的門窗已經(jīng)被木板釘死了。
順著沒有鋪徹青磚的小巷望去,蘇愈看見許多黑洞洞的窗戶,不少廢棄的簡陋小屋形態(tài)詭異,已經(jīng)歪斜偏轉(zhuǎn)到不可思議的危險角度。
那些窗戶像幽靈一般盯著蘇愈,蘇愈卻茫然地繼續(xù)像前走著,仿佛沒有察覺到它們一般。
廢棄的房舍、道觀、宮殿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堆積,肆意拼接的屋子愈發(fā)的不協(xié)調(diào),看不到盡頭的街道兩旁越發(fā)空虛茫然。
數(shù)不清的黑暗房間正在彼此連接,僅僅是看著那些蜘蛛網(wǎng)和爬蟲便令人產(chǎn)生發(fā)自本能的恐懼與厭惡,哪怕再無為的哲學(xué)思想都無法驅(qū)散。
不知走了多久,詭異的房屋逐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則是浪花拍岸聲與轟隆作響的瀑布聲,遠(yuǎn)處似乎能看見幾個打漁人。
當(dāng)蘇愈注視他們時,那些身上還沾著海草,渾身濕漉漉,還淌啷著水,散發(fā)著一股腥氣的人便會回頭凝望蘇愈,而當(dāng)蘇愈走近,看清他們臉上鑲著的腐爛的貝殼、死去的魚蝦時,他們只會咧嘴一笑,便化作一灘水漬。
在這條路的盡頭,奇特的懸崖高聳入云,次第升高,那座灰色的道觀懸于天際。它形單影只,毫無生氣,孤獨地伸入了無垠的空間之中,當(dāng)霧氣將懸崖和星辰掩蓋時,它也同樣會被掩蓋。
然而,崖頂上那座老房子,即使在懸崖之上,到了晚上卻可以看到從它狹小的窗中透出亮光。
那座老道觀一直就在那兒。有時,住在里面的那個人與從深海升起的晨霧交談,當(dāng)懸崖的盡頭成為世界的盡頭,宮殿里莊嚴(yán)的鐘聲在紅褐色的天空中緩緩飄蕩時,他或許能夠在海中看到奇異的東西。有時,閃電會從崖頂?shù)男∥萆淙胩炜?,將夜空照亮。有時,有某些東西會拍著翅膀從東邊的迷霧中飛出,進入小屋僅有的一扇窄門里。
這次,蘇愈卻沒有再不緊不慢的走著。他深吸一口氣,奔跑了起來。自始至終,他都面無表情,目光呆滯。
穿過茂盛的野草,高大的樹木,凌亂的荊棘,來到了一處裸露的巖石旁。孤單地站在高空中,感到一陣目眩,他的旁邊正是俯瞰大地的可怕懸崖。
突然,一處十尺深的巨大裂縫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他不得不靠雙手爬到裂縫傾斜處,望著深不見底的猙獰裂縫,他深吸一口氣,一躍而下。
再次睜開眼睛,一扇破舊的房門出現(xiàn)在了眼前,他到山頂了。
“小友這次卻是來晚了。”蘇愈聽到一陣門鎖的咯咯響聲和門閂打開的聲響,接著是一陣咯吱聲,好像一扇重門緩慢,小心地打開了,但聲音卻好像來自大海的另一邊。
接著屋中響起了沉穩(wěn)的腳步聲,顯然主人已經(jīng)回家了,但他不是從屋里回來的,那聲音異常遙遠(yuǎn)。
“你是誰?”蘇愈迷茫的看著眼前的道士,連他自己也說不明白為什么會不自覺的一路走到這里,但周圍的一切卻給了他一種熟悉的感覺。
道觀的主人卻擺了擺手,“說了叫我莊周就好。”
自稱莊周的人披散著頭發(fā),穿著一襲麻衣,“蘇小友,終于又回來了,許久不見,有位朋友卻是十分想念你啊?!?p> 莊周笑著向后一指,窗外,突然映出一道巨大的黑影,外形像鯨魚,但卻是灰黑色的。
外敷硬殼,長有成對的背鰭、膜翅和多雙有關(guān)節(jié)的肢體,頭部滿布褶皺,像是一個巨大的黑色山體一般,從窗外翱翔而過。
蘇愈在看到它的下一瞬間就猛地低下了頭,用手捂住了眼睛,當(dāng)他再次抬頭時,卻是一半臉依然是清秀人臉,瞳中流出血淚,另一半?yún)s是化作鬼面,白骨森森,面色猙獰不時有黑氣從眼眶中冒出,形態(tài)變化萬千。
莊周負(fù)手搖頭,“僅僅只是窺見了鯤的冰山一角便失控了嗎?你退步了,蘇小友?!?p> 蘇愈緩了好一會兒,另半張臉才恢復(fù)人形,他低聲吼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怎么看都不是鯤??!”
莊周卻是低聲說,“不,你都忘了嗎...那...就是鯤?!?p> 蘇愈有些惱怒,剛想分辨什么,卻又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傳說莊子逝世前,求得了逍遙之道…”
莊周愣了一下,然后突然笑了,“我倒是知道了什么是逍遙,但現(xiàn)在卻沒法告訴你?!?p> 蘇愈面色誠懇,“為何?”
莊周嘆了口氣,“道可道,非常道。逍遙卻是言不明,道不盡,傳不得…”
蘇愈眼中稍顯失望,莊周卻話鋒一轉(zhuǎn),“不過呢,倒也有辦法讓你感悟到何為逍遙。”
蘇愈眼前一亮,問道,“什么辦法?”
莊子笑而不語。
蘇愈無語,甚至感到有些荒唐,“你不過是我夢到的人,在我的夢里還敢這么囂張?”
莊子突然大笑了起來,“我確實是你夢到的人,這也確實是你的夢,不過這也是我的夢,也是其他所有人的夢?!?p> 蘇愈皺起了眉頭,擱著跟我擱著呢?區(qū)區(qū)夢里的npc我會慣著你?
蘇愈正想回嘴,一抬頭卻看到了詭異的一幕。
說莊周輕輕盤腿坐在了道觀神像的前方,在穹頂詭異紅光映照下,他的整幅面容顯露出一種引人入勝的陰郁,甚至是一種尸體般的蒼白。他的前額因為沉思而布滿皺紋,他的嘴角下垂,露出一副謙恭有禮的表情,還有他交叉的十指和他凝視著蘇愈發(fā)出的長嘆,在道觀詭異的神像下竟顯得十分神圣。
他輕輕的捧起神像下放著的一本書,隨意的翻看著,那是蘇愈十分熟悉的,《逍遙游》。
“交換嗎?”莊周貌似隨意的問道。
他只是凝視著蘇愈,蘇愈卻莫名的感到一陣恐懼。
蘇愈額頭沁出冷汗,他看著莊周,眼前的家伙不管是什么東西,他絕對不是人!但是...他身上有什么東西在不斷的呼喚蘇愈,那是蘇愈一直以來追求的東西,有種致命的東西在吸引著他。
蘇愈的靈魂深處有什么東西在咆哮著,吶喊著,懇求著,他一定要答應(yīng)!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蘇愈的眼中失去了理智。
“我...同意?!?p> 轟!
道觀外好像有無數(shù)人在歡呼,在嘶吼,在贊頌。廟內(nèi)的道祖神像突然變得無比高大,那慈眉善目的道祖突然睜開了眼睛,死死地盯著蘇愈。
他的身軀猛地扭曲膨脹,看起來就像是所有扭曲畸形與污穢不潔之物的終極源頭。淺灰色的團塊不斷地顫動、膨脹,匍匐蠕動的畸形生物被裂殖出來,然后四散逃離,爬滿整個道觀。
“你認(rèn)出我來了!蘇愈!哈!哈!哈!嘿!嘿!嘿!嘻!嘻!嘻!呵!呵!呵!嗚!嗚!嗚!”夢中人癲狂的笑了起來,完全不復(fù)剛才的凝重端莊,咧開大嘴,露出參差不齊的尖牙,臉上多了幾條漆黑的觸手。
令人厭惡的大笑聲,引得窗外的斑貓也蹲伏下,起勁地加入了合唱,天空中翱翔的禿鷲也改變行徑,尖聲應(yīng)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