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螻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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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大部分神明的寫照。
真是可笑的想法，由人一步步化為神明，到了最后反而要開始歧視起自身的根源來。
好吧，這種說法是錯誤的。哪怕曾經(jīng)身為人類，現(xiàn)在也不能稱得上是同一物種了。
蛻變之后，神明就開始潛移默化出一個全新的，至高無上的，受萬人敬仰的種族來。
對祂們來說，過往已經(jīng)不重要了。曾經(jīng)的親人，摯友，愛人，都如同浮云般消散，化作一堆糞土。
尤其是“神難日”之后。
如果說世人都在追逐那虛幻的蝴蝶，那么神明為了捉住蝴蝶可以放下一切
不論是迄今為之的財富，還是那超脫常人想象的權利，亦或是生命，這些統(tǒng)統(tǒng)可以拋棄。
蝴蝶被捉住的同時，網(wǎng)兜也往往會破碎開來。
眼下，聖天就決定拋棄這個陪伴祂了大半年的神國，祂決定前往“伊甸之口”
命運的擺鐘再次開始晃蕩起來，古樸的擺錘一次又一次劃動著。
對于陪伴了自己許久的信徒們，祂的內(nèi)心中并沒有不舍，甚至連一絲波動都沒有。
雖然這些可敬的信徒每天日益操勞著，有著干不完的事和做不完的活，將全部身心都投入到侍奉主的事上。
但是，對于聖天來說，那些信徒一直都是一群隨時可以拋棄的石子罷了，更談不上什么感情。
還有黑潮快要來臨，曙光城會不會遭殃，已經(jīng)不在聖天的考慮范圍之內(nèi)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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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jīng)的祂確實在內(nèi)心里很希望去拯救那瀕臨滅絕的人類，并且付出了實際行動。
只是那突如起來的“尋找真物”打亂祂的計劃。
因何而起？因誰而結？
這些祂一概不知。
就像隨意掉落棋盤的小卒，撲朔迷離的未來還沒有向祂展示出一角。
風起了。
沒有裝飾窗簾的窗戶口吹來一陣含著花香的微分風來。
帶著各色香味的微風拂過了桌面，吹動了桌面上的圓珠筆。
緩緩轉動的圓珠筆在微風的推動下滾落桌面，在地上繼續(xù)前進了一會才停下了轉動。
一縷陽光從窗沿掠過，徑直照向了靜靜停在地面的圓珠筆上，金屬制的外表立刻反射出刺眼的光斑來。
陽光似乎是在金屬外殼上流動，不斷變形，扭曲，不由得讓人聯(lián)想到被一頁頁折疊起來的紙張。交錯的光影在重合，外表上的顏色也在持續(xù)變換著，一會深一會淺，錯綜復雜。
流轉的金光隨著太陽的升起也緩緩黯淡了下去，只剩下了孤零零的圓珠筆還停留在原地，簡譜的外表失去了之前的美感，就好似錯覺一般。
……
流轉的時間似水，無法阻擋，也無法倒流。
現(xiàn)在是十月份了，距離黑潮來臨還有一個月多一點的時間。
在多次等待信使無果后，聖天也不抱有任何希望了。
如今的祂失去了極多的記憶，不光是忘卻了過往，同時也只剩下了模糊不清的認知。
腦海中是雜亂的碎片，亂七八糟的混合在一起，拼湊出了一個漏洞百出的人格來。
把記憶比作接口的話，那么本該插入接口的數(shù)據(jù)線不知道插到哪去了，也可能在半途中打了個死結。
總之，眼前還有這基本認知和一點記憶的聖天，已經(jīng)是祂窮盡任何手段才做到的。
記憶的缺失并沒有使得聖天的身體變差，祂的身體還是一如既往的健康，強壯。
只是黑白參半的頭發(fā)多少透露出了祂的不正常。
至于為何沒有早早動身，不過是聖天為了等待一個沒有結局的期望。
哪怕如今，祂也希冀兩位信使會重新現(xiàn)身。
遲鈍的大腦和破碎的記憶使得這兩位信使成為了聖天心中的執(zhí)念，祂對于與兩位信使的重逢愈加期望起來。
理智似乎都被拋在了腦后。
“啊，神明大人，您要出去了嗎？”
房門旁，站著的是一位年輕的小伙，正在不斷鞠著躬。
“嗯?！?p> “可是您的身體狀況……”
話說到了一半，年輕小伙原本擔憂的語氣停下來了，他用著熾熱的語氣高聲稱頌著，同時他那炯炯有神的眼睛直視著聖天：
“主的意志即是吾等的意志！”
“嗯?！?p> 聖天有點迷糊，這人吼那么大聲干嘛？是吃飽了撐得還是嘴巴不喊那么一聲憋得慌？
還有，怎么又是“神明大人”的又是“主”的？
晃了晃腦袋，聖天沒想那么多，祂現(xiàn)在唯一的任務是前往“伊甸之口”。
想到這，祂動了動插在口袋里的右手，感覺到一張羊皮紙還抓在手中，一股安心涌上心頭。
狂熱的小伙還在大聲高呼著一些“尊奉”“意志”“意愿”，就如同邪教頭子一樣，讓聖天下意識加快了腳步。
一邊邁開步子，一邊朝著城外走去。聖天遵循著羊皮紙上的內(nèi)容，朝著一處倉庫走去。
是一處規(guī)模十分巨大的倉庫，極其顯眼，這也是聖天能很快發(fā)現(xiàn)的原因。
倉庫沒有開窗通風之類的，只有漆黑深邃的玻璃折射著光芒。
附近也無人值守，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的倉庫。
拉起巨大的卷簾門，鏈條的咯吱聲在寂靜無人的倉庫里十分刺耳，就像用指甲死死摩擦黑板一樣，給人一種渾身都不痛快的感覺。
當巨大的卷簾門被拉起后，里面并不是聖天預想中的漆黑一片，反而是一種熒白色的環(huán)境。
白色的，像是螢石的物質(zhì)被分裝成塊，包裝在透明色的塑料袋里。
一整個倉庫都裝滿了這樣的東西，就像是一座會發(fā)光的山巒一樣，到處都是熒光。
聖天走進了才發(fā)現(xiàn)這些發(fā)光物質(zhì)并不是螢石，更像是一種流動的液體，只不過被塑料袋塑造成立方體的模樣。
這些都是液態(tài)的神力，也是信徒為何能在短時間內(nèi)發(fā)展迅速的原因。
這也是聖天留給自己的后手。
畢竟體內(nèi)沒了神力，聖天一出神國就要被黑寂侵蝕，只能服用大量神力來驅散黑寂。
當然，這樣做所花費的神力是極其龐大的，因為大部分的神力都會在進入體內(nèi)后流失，能起到作用的只有那么一小點。
在混亂的記憶中梳理了幾遍，聖天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只圓珠筆，按照記憶中的說明，祂按動了筆芯。
一時間，塑料袋中的神力躁動起來。
它們開始不安分，爭先恐后想要從塑料袋中鉆出來。
膨脹的塑料袋持續(xù)變形著，被內(nèi)部的液態(tài)神力撐起了一個個猙獰的巨泡。流動的液體在塑料袋中不斷匯聚，最后將塑料袋穿出一個小口子來。
隨著撕裂聲，小口子被一下子擴張了數(shù)十倍，濃稠的神力源源不斷涌向聖天手中纖細的圓珠筆。
倉庫中似乎出現(xiàn)了一條河，螢白的河水打著璇流向了圓珠筆，最后流進了筆芯之中。
小小的筆芯如同一個無底洞，白色的河水怎么也填不滿，也不見絲毫將要溢出的痕跡。
雖然不知道這是什么原理，但是聖天知道如果祂任憑圓珠筆吸走全部堆放的神力，那么這座城市中生活的人們也將要面臨死亡。
如果只吸收三分之二的話，這些人也能活下去，至于聖天則會受一些小苦，但不致命。
按照羊皮紙上記錄的，自己不需要在意這些人的死亡，只需要全部取走就行了。
可是，看著一袋袋塑料袋干扁下去，聖天心中突兀的出現(xiàn)了一種想法。
那就是“自私”。
祂忽然覺得自己過于自私了，是不是該給條路，讓這些人可以活下去？
不對，自己怎么會生出這種想法？他們的死活與我有何干？計劃不能被打亂，哪怕缺失一點神力都可能會是致命的。
聖天看著倉庫中快一半的神力流入了筆芯中，面色漸漸堅定起來。
幾分鐘后，聖天面對倉庫里還剩下的三分之一的神力毅然決然地再次摁動了圓珠筆。
頓時，
那漫天飛舞的百色河流像是失去了支撐一般，潰不成型的散落了一地。
“我在干什么啊……”
喃喃自語著，聖天不可思議的看向了摁動圓珠筆的手————右手。
一如既往，右手與平時一樣，沒有什么異常。只是剛才為何不由自主按下了圓珠筆？
要知道聖天手中的圓珠筆只能發(fā)動一次，也就是說這剩下的神力只能放著了。
想到這，祂失落的轉過身，頭也不回的走了，連找個背包裝神力的想法也沒有冒出。
……
光滑的建筑像一面鏡子，照出了一道形色匆匆之人。
祂沒有聲張，也沒有留下一封信告知，就這么默默朝著城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