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寬闊、素雅,充滿中式風(fēng)味的會場內(nèi),T省多家茶館的茶藝師,分別代表自家名號參與比賽,她們坐在評選臺相交錯落的一張張茶道卓前,挺胸,直木,微仰頭,雙手平放于疊成小方塊的茶巾表面,面露微笑,將公道杯中已過濾掉茶葉的湯水倒入品茗杯內(nèi),等待評審們的品鑒打分。
動作是否合規(guī)、優(yōu)美。
茶水滋味,是否恰到好處。
是作為評判的主要重點(diǎn)。
當(dāng)然,也有男茶藝師。
只是稀少。
行業(yè)性別多寡,源于市場,畢竟,男性茶藝師,可不太吃香。
昨晚休息的并不好。
秦珂已經(jīng)抽空回貧民窟將生活用品搬到了辦公室,至于租房,后面再說。
自從上次吞噬畸形鬼,生命增加一月,因此也不是特別急需一間獨(dú)居套房。
評選會場地在青城商貿(mào)大廈的第二層。
鎖定那個聚茗軒館長,等對方和其茶藝師下臺,秦珂帶著高雅琪徑直走了上去。
“恭喜?!?p> “謝謝,只是運(yùn)氣好罷了。”陰柔男人幫旁邊的茶藝師披上外套,對秦珂笑道,“她還有進(jìn)步空間,這次的第一名我也沒想到?!?p> “那一套關(guān)公巡城的沖泡手法挺不錯的?!?p> “你也懂茶道?”對方來了興趣。
“一點(diǎn)點(diǎn)?!鼻冂婵桃馕⑿Φ?。
“剛剛小麗在沖泡之前,應(yīng)該洗茶一遍,那樣滋味會更醇厚一些?!睂Ψ秸f道。
“也不一定,黑茶洗茶程序太多了的話,沉厚味兒會降低?!鼻冂嫜a(bǔ)充道:“一家之言,看個人口味?!?p> “我叫穆生,有空來我茶樓品茶?!?p> 陰柔男人顯得很熟絡(luò),掏出名片雙手遞給秦珂,客套道。
“秦珂?!苯舆^名片,“現(xiàn)在就有空?!?p> “啊……”
大概率是沒想到眼前的陌生人,這么直接,他稍微怔了下,然后點(diǎn)點(diǎn)頭,對自家茶藝師吩咐道:“小麗,去吧車開到樓下,這兩個朋友跟我們一起回去品茶?!?p> “好嘞,穆館長。”
……
穆館長開車,小麗坐在副駕,他和高雅琪坐后排。
“方便抽煙么?”
“方便?!?p> “謝謝?!鼻冂鎿u開車窗,叼著煙斗,均勻抽著:“煙癮犯了,抱歉?!?p> 穆生開著車,從后視鏡瞄了眼他:“很多同行都說,真正喜歡喝茶的人,一般不抽煙,說是尼古丁會影響舌頭的味覺,失去品嘗好茶的樂事?!?p> “穆館長肯定有自己的看法吧?!鼻冂姹M量貼緊車窗,讓煙霧吹散。
“時代變了?!彼f,“要是在年輕幾歲,我也這樣認(rèn)為,但現(xiàn)在,我現(xiàn)在倒是不這么覺得。人就像茶,紅、白、青、黑、綠以及再加工茶,六大類,每類都有每類的內(nèi)涵和韻味,只要茶是好茶,人是愛茶之人,抽煙又能影響多少對茶的品賞呢,秦先生,您說我說的有道理嗎?”
“有道理?!鼻冂纥c(diǎn)頭,“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想表達(dá),一個人是否忠愛茶的本質(zhì)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口感滋味,因人而異,我想穆館長應(yīng)該學(xué)的日式茶道吧,專注于心靈和思維,并力求向茶葉靠攏?!?p> “對對對!”
秦珂注意到穆生有些激動,卻又很快平靜下來,看向身旁的小麗,像茶水般波瀾不驚:“但這僅限于品茶人,對于泡茶之人,必須要像茶一樣,不能有半點(diǎn)骯臟,要舉止得體,要思想純潔,要有像茶的淡雅、素雅、清高,不然的話,茶水經(jīng)過骯臟之人的手而沖泡?!?p> “就像糞水!”
他最后兩字,咬的極重。
車身驟停。
副駕位的小麗,身形明顯一頓,原本沉默不語,此刻更加緘默。
他解下安全帶,回頭微笑道:
“兩位,到了?!?p> ……
說是茶樓,其實(shí)也不盡然。
外部更像居民宅。
當(dāng)秦珂隨著穆館鉆入,才大感別有洞天。
的確是鉆入。
日式茶道對于茶室有著別樣的構(gòu)造,一般在墻面靠地面的位置,開一道僅榮一人鉆入的方形口,類似于古代百姓為狗留的狗洞,當(dāng)然,只大小相似罷了。
繼穆生后,秦珂第二個鉆入茶室。
榻榻米,冷色調(diào)。
木料物品居多,熏香架上繚繞著一條直白煙,沒有凳子,灰木茶桌格外小,擺放著上開下收的擴(kuò)口茶碗,竹筒內(nèi)插著茶憲,結(jié)合旁邊一盒了綠色外包裝鐵盒,這間茶室,為抹茶室。
“挺講究的?!鼻冂嫦囟?。
“日式茶道,奉茶為上,人為下,這些都是為了讓飲茶人能夠降低本位,專心享茶?!?p> 是么?秦珂微微一笑,沒有否認(rèn)。
此時。
小麗也已鉆入。
輪到高雅琪時,她卻怎么也無法進(jìn)來。
因為…卡住了。
倒不是她胖,只是……嗯……
“什么鬼?。 ?p> 高雅琪不上不下,抱怨道:“日式茶道,小家子道吧,把人當(dāng)狗呢,好煩啊!”
“隔板拉高些,小麗?!?p> “是的,穆館長。”
高雅琪在小麗的幫助下,終于進(jìn)來。
她盤腿坐下,挨著秦珂。
嘴里一直哼著悶氣。
穆生沒有生氣,甚至沒有看高雅琪一眼,端起碗,用專用羹匙,舀出適量茶粉倒入碗內(nèi),然后茶巾仔細(xì)搽拭干凈放入竹筒,再取出茶憲,繞碗壁緩緩攪動。眼神專注,心無旁騖,仿佛在做一件格外神圣的事。
“這是初春的早茶嫩葉,磨成的抹茶粉?!?p> 穆生閉上眼睛,深深嗅了嗅,滿臉陶醉。
“初春的早茶,貴一些。”
穆生睜開眼睛,道:“秦先生,很懂茶。”
“略知一二。”
穆生輕輕放下碗,綠色抹茶粉,經(jīng)過加水?dāng)嚢?,此時泛著淡綠色泡沫,“這碗抹茶表面的泡沫還不夠小和多,秦先生有興趣試試接下來的步驟嗎?”
“當(dāng)然?!?p> 接過茶碗,左手端,右手?jǐn)嚢琛?p> “秦先生原來學(xué)過抹茶道?”穆生盯著他小幅度晃動的手,“手腕發(fā)力,攪動頻率很穩(wěn),一看曾經(jīng)就學(xué)過?!?p> “我在老家看到過別人弄,照貓畫虎而已?!鼻冂嬲f著,將茶碗放下,推到對方面前:“可以了?!?p> 穆生看向碗中浮沫,頻頻點(diǎn)頭。
夸贊道:“很棒的抹茶,秦先生是懂茶之人,我開始有點(diǎn)喜歡上你了?!?p> 他眼珠左斜,似乎在想些什么,遂視線聚焦在秦珂的手上,飽含艷羨道:“我想,我過時的妻子還在的話,也會喜歡你的,尤其是你的手,可她不在了,希望和他見面的日子不會太長?!?p> “你想自殺?去見你老婆?”高雅琪冷不丁冒了句。
穆生只是笑了笑,沒有接話。
他的目光短暫停留在高雅琪的胸部,然后轉(zhuǎn)向秦珂。
他說:“我妻子和秦先生的女朋友很像,都很大,也都很漂亮,雖然走的風(fēng)格不同?!?p> 他嘆了口氣又說:“可我妻子過世前,瘦得只剩皮了,她很愛美的,臨了臨了也帶著不甘離開人世間?!?p> 高雅琪反常的沒有生氣。
按理說,她就算不起殺心,也會生氣吧,卻只是一言不發(fā),朝秦珂眨了眨眼道:“看吧,咱們很配喲,BB?!?p> 穆生稍顯詫異:“聽這話,秦先生和這位女士不是情侶關(guān)系?”
“嗯。”
秦珂略過話題,提醒道:“這茶快涼了?!?p> “對,茶要趁熱吃?!?p> 穆生揮了揮手,示意跪坐一旁的小麗為自己和秦珂兩人分盛抹茶濃湯。
也就在這時。
他瞬間站起身來,狠狠給了小麗一巴掌。
“為什么!”
“為什么不用茶巾,為什么要用手!”
他詭異的怒吼。
小麗臉上紅腫。
卻只知道埋頭沉默。
“你是泡茶之人,你的手很干凈嗎?你會毀了茶,茶是神圣的,你知道嗎?”
他眼球瞪得滾圓。
隱隱充血。
但很快,他似乎想起身邊的兩位客人,于是鎮(zhèn)定下來,尷尬笑了笑,吩咐道:“記得以后要用茶巾,等你成為我心目中優(yōu)秀的茶藝師后,才能直接用手,今天的第一名,不作數(shù),我不滿意,明白嗎?”
“明…明白,館長?!?p> 隨后,穆生席地而坐。
向秦珂點(diǎn)頭致歉:“讓兩位看笑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