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暖陽拂面
但是他最終還是沒能走成，因為他夢里的姑娘真的出現(xiàn)了。
小峰走了以后，上門說親的人隔三岔五的也有了，之前有不同意的現(xiàn)在也往回找補，老丑兒沒往外哄，但也沒笑臉相迎，他也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想要什么。
這天中午，他剛下地回來，就看見一個和鄰居大娘年紀相仿的人跟她說說笑笑地從她家出來，倆人徑直朝老丑兒家走過來，看見老丑兒，大娘趕忙喊住他。
“老三，你等一下，等一下——”
“大娘啥事啊，你別急，慢慢說——”老丑兒放下鋤頭，轉(zhuǎn)身面向大娘走過來。
旁邊的陌生大娘上下打量著老丑兒，也點著頭自言自語著什么。
“進屋說吧，進屋說?！贝竽镱I(lǐng)著旁邊陌生大娘就往老丑兒家走，老丑兒只能跟著一起往回走。
“怎么樣，老三？姑娘人沒得挑，就是身子骨弱點，這兩年父母也走了，孤苦無依的，我呀是她表姨娘，跟她娘關(guān)系不錯，我不能看著她一個人這么過下去啊，我不張羅誰張羅？你大娘整天問我有沒有合適的好姑娘，天天惦記著給你娶個媳婦兒呢，這都比親娘都強……”
遠道而來的大娘把女方的情況都給老丑兒說了一遍，可老丑兒越聽越?jīng)]了心思，不知道為什么，只要想到結(jié)婚的事情，他心里邊、腦子里想的全是當(dāng)年那個在河邊穿著蘭碎花的姑娘。
大娘這話不假，老丑兒心里都清楚，他早就把大娘和小梔姐當(dāng)成了一家人，往后只要自己有點能力了絕不會忘了她們。
能和自己夢里邊的姑娘結(jié)婚過日子，是老丑兒多年前的夢想，也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赊D(zhuǎn)念一想，又有多少人這輩子能夠如愿以償，更何況在愛情和結(jié)婚這件事上？
在他們向陽山，不說祖祖輩輩，就連他們現(xiàn)在這一代人，都沒有幾家的兩口子是自由戀愛，走到一起成家的，那是遙不可及的事情，是天方夜譚，是他爹說的“想屁吃”，在這里，沒有人知道愛情是什么，這種東西是不存在的，也沒人會開口談這個東西，它不能吃不能穿，甚至說出來，只能被人笑話，甚至指著鼻子唾棄，罵人“不要臉”，就像孫婷婷一樣，被全村人明里暗里地瞧不起。老丑兒自然知道，他會跟向陽山里的所有人一樣，到了打架口中該娶媳婦的年紀，由老一輩開始張羅，青年男女一結(jié)合，結(jié)婚生子，他的人生就算是結(jié)束了，他的新的一輩子也就正式開始了。
夜里他坐在院子里，想著腦海中的那個姑娘，點了一支煙，瞇著眼睛看那絲絲縷縷的白煙慢慢散去，他開始勸自己：
就這樣吧，有姑娘愿意嫁給自己，自己哪里有挑挑揀揀的資格呢，到他這個年紀也該結(jié)婚成家了，這樣才能讓黃泉下的爹和二哥安心，自己也算正式有個家了，至于愛情，大家都不曾擁有過，不也是照樣過日子嘛。這么想著，他長舒了一口氣，打算接受命運的安排。
只是沒成想，老天爺會如此厚待他老丑兒，可能是上天拿走了太多，什么都沒給他留下，現(xiàn)在看他可憐，要送他一個大的禮物。
第二天，兩位大娘分別帶著老丑兒和姑娘出現(xiàn)在了小梔姐家里。老丑兒看到姑娘的第一眼驚呆了，他差一點喊出來，是她！那位他日思夜想了那么多次的，好像分不清夢和現(xiàn)實里的那個姑娘！他只記得他盯著那位姑娘愣了神，直到大娘喊他，他才回過神來，但是后面發(fā)生了什么，直到兩個人散去，他完全大腦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大娘說的姑娘就是那個身穿蘭碎花的姑娘，當(dāng)然了現(xiàn)在她沒有再穿那件衣服，但是穿什么，已經(jīng)完全不重要了。原本他以為不可能有這個機會的，沒想到一夜之間，居然變成了真的。
回到家以后，老丑兒時隔多年，又一次上房頂了，他躺在房頂上，憧憬著以后的幸福生活。
我何裕德要轉(zhuǎn)運了！老丑兒這么想著，就睡著了，夢里的生活比蜜甜……
就在入秋的那天下午，暖洋洋的太陽灑在向陽山，到處是一派溫馨的景象。在兩位大娘的安排下，老丑兒和夢里的姑娘在小梔姐的房間，見面了。后來他才知道，姑娘叫藍衣，這十里八鄉(xiāng)的只有這一家姓藍的，早年祖上搬過來的，據(jù)說是南方人逃難過來的。藍衣比老丑兒大兩歲，但看起來是那么嬌美，說話輕聲細語，就像春天吹過來的第一縷風(fēng)，柔柔的，軟軟的。
我，我叫何……裕得，你有什么想問的，可以直接問我。第一次單獨和姑娘相處，老丑兒抓著褲腿，不知道該說點什么。
你不用緊張，你的情況我聽大姨都說過了，我沒什么要問的了。
你們村那是不是沒有河？
嗯，沒有離得這么近的。
那我過幾天正好要下河，我抓幾條魚給你吧——老丑兒急于想在自己心上人面前表現(xiàn)一番，提到自己拿手的項目，話就多了起來。對面的姑娘呆呆地看著他，臉上的笑意難掩，嘴角也快要流露出來了。
這個……我話太多了是不是？不好意思啊……
沒有，挺好的。
幾天后，藍衣果然來了，看到老丑兒手里拎著幾條魚上岸來，眼睛里閃著從來不曾有的光。
見了兩次面，老丑兒和姑娘相處的不錯，于是這門親事在兩位大娘的張羅下就這么定下來了。
秋葉變成金色的那一天，收獲的季節(jié)來了，老丑兒收獲的黃金季節(jié)也到了。他要結(jié)婚了，和他夢里的姑娘。
老丑兒結(jié)婚了，村里人都說，老丑兒這是撞了大運了。
沒有過多的親戚，也沒了父母親，老丑兒就擺了一桌酒席，小梔姐、強子、大娘，還有女方這邊的三五個親戚，湊了一大桌，吃了飯喝點酒，拉了拉無關(guān)緊要的閑話，就各自散去了。
兩個孤苦無依的年輕人從此有了一個共同的家，雖說房子老舊，狹小，但是只要兩個人一心，他們相信一定會把日子過的好起來。
大家伙都散去了，老丑兒這才坐下來仔細瞧一瞧他夢里的這位姑娘，她穿著一身紅色，對襟小褂和紅裙子。她好漂亮，沒了幾年前的稚嫩，也減去了曾經(jīng)的長發(fā)，現(xiàn)在的她更有成年女性的干練魅力，渾身散發(fā)著溫柔的光。
她一笑，老丑兒覺得春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