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黎明前的黑暗

　　“何裕得！”

　　沒過幾天老丑兒一出家門就聽見有人喊他，抬頭一看，他一眼就認(rèn)出了這個人就是老黑。

　　“多少年不見了，越來越黑了啊?！?p>　　“嘿嘿凈開玩笑，你倒是一點沒變?！?p>　　“哪能不變吶，生活太難了……哎你這會兒怎么回來了？現(xiàn)在干啥呢？”

　　“能干啥，我沒上完高中就不念了，我爹他摔了一跤癱在家了，我大哥大姐不管他，我只能在家照顧他順便找點零活兒干……”說著，老黑低下頭去，頭上已經(jīng)隱約長出了不少白頭發(fā)。

　　老黑天生長得一副憨相，為人也實誠，從小就這樣，但是后來聽說娶了一個特別能干的老婆，脾氣也急，做起事情來風(fēng)風(fēng)火火，家里家外都被他老婆打理得井井有條，如今來找他這些年的老相識兄弟們，看哪個混的好的能不能捎帶上他一把，這也正是他老婆給他出主意讓他出來找找出路。

　　“我看到你媳婦了那天，有了孩子任務(wù)就更重了，你有什么打算沒有？”老黑只顧反復(fù)掂量著老丑兒的現(xiàn)狀處境，也替他著急，卻只字不提他自己的難處。

　　“是啊，愁啊，哪能不愁……”老丑兒絲毫覺察不出來老黑的異樣，他快要被生計的勞累壓垮了，嘆著氣抽出一支煙遞給老黑，老黑擺擺手，趕忙說，“我不抽煙，你嫂子不讓?！?p>　　“哈哈你行啊老黑，一點沒變——哎，我聽一起拉石子兒的大壯說，他打算去拉煤，每次裝車兩噸，多出來的都是凈賺的，他還問我去不去，我沒想好呢……弄不上大車，就先用拖拉機拉點散煤，多少也比現(xiàn)在好過點吧，每天拉完還能回家，有家有室的，常年往外跑也不是個事兒，等以后勢頭好了，孩子大點了，有點積蓄了再去搞大車跑長途。”

　　老丑兒這么說著，好像美好的未來就在前方等他一樣，他邊說盯著老黑，但眼前的老黑也跟著他暢想著為來，一時間不知道說點什么了，只有點頭附和他。

　　“那你也介紹我也去吧，我也是想找你商量著呢，前幾天才打聽到你的事兒，以前不知道你也這么……”

　　“不說了，都過去了，等我明天打聽一下具體情況，咱們再商量下一步……”

　　老黑沒有主意，一個勁兒點頭，嘴里邊“嗯嗯”的回應(yīng)。

　　“上家里坐一會兒吧，喝杯水啊?！毖劭粗砹?，老丑兒趕緊招呼著老黑進(jìn)家。

　　“不了不了，我這就回去了，你嫂子，你嫂子等我回去吃飯呢?！闭f完，老黑掉頭往回去了。

　　老丑兒最后還是和強子一起去源里販玻璃去了，用時下流行的話說，這叫“跑業(yè)務(wù)”，先跟用玻璃的建筑廠談，按批發(fā)價走，談下來的價格越低，自己賺到的就越多，兩頭跑，雖說累些，但是來錢快。拿到訂單了從廠子里發(fā)貨，這一去一回就是一周，老黑跟著去了兩趟就不去了，老黑老婆管得嚴(yán)，看他天天不著家，就放狠話：再這么長時間不著家，你這個癱瘓的爹我可弄不了了。

　　這倒也不能怪人家老婆，一個兒媳婦照顧公公怎么說也不方便，盡心盡力一年多了，況且一個女人還要在煤場里干著男人的活，老黑也為此愁了很久。但是自己嘴笨，也干不來這個業(yè)務(wù)的活兒，于是老黑回去了，聽說在一個小煤窯挖煤，他老婆倒也能干，每個月工資不比他少。

　　“老黑家最近挺好的吧？”老丑兒每次回家后，都和藍(lán)衣有說不完的話。

　　“不錯呢，他家那口子可比他能干多了，據(jù)說在煤場，裝大車的就那么一個女的，能干的很，這老黑其實是有福氣的，你看著吧，這一家子今年攢不少錢哩~”

　　“那可是好事兒，哎對了，上次老黑回來以后你不是讓他捎了點錢回來么，他媳婦兒給咱們孩子害了兩身小衣服呢，還給我買了東西，真會來事兒。還說等你回來了，讓咱們過去他們家玩呢?！?p>　　“是吧，我也就見過幾次，人一看就不錯，是個會過光景的人?！?p>　　“那我呢？我是個什么樣的人？凈知道夸別人家的媳婦兒……”

　　藍(lán)衣一邊收拾著手上的衣服，一邊看著老丑兒，聽到老丑兒夸老黑媳婦兒，扭過頭來撇著嘴問他。

　　“那還用說么，誰媳婦能跟咱們比？”老丑兒知道藍(lán)衣并沒有生氣，只是在逗他，他也起身，過來坐在藍(lán)衣邊上，拉起她的手，另一只手摸著已經(jīng)巨大的肚子。

　　“你媽媽是天底下最好的媽媽是不是？”老丑兒低下頭跟肚子里的孩子說說話，很明顯，夜深了，孩子已經(jīng)睡了，偌大的肚子沒有一點反應(yīng)。

　　“太晚了，趕緊睡吧。明天再收拾?！崩铣髢悍鲋{(lán)衣上炕睡覺，沒多一會兒，倆人說著話，老丑兒鼾聲四起，藍(lán)衣知道老丑兒這一趟回家奔波了一天，累壞了，便不再說話。她艱難地翻個身，躺也不是，側(cè)也不是，沉重的身子讓她很久沒睡過一個好覺了，她不斷翻來覆去，直到隱隱聽見公雞打鳴了，這才迷迷糊糊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