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村里的夜睡得很早，村莊也睡得很甜，月光里的村莊已進入夢鄉(xiāng)，只有月亮還漫步在天空，夜靜得無聲無息，微風吹過，留下一絲痕跡，這時，戲臺的墻角里，傳出了說話的聲音，由輕聲到低語，夾雜著微風的呢喃，月光羞澀著躲開，留下一片撩人的夜色……

　　晨鳴的雞把黎明喊醒，也把村莊喊醒，勤勞的人們，開始了第一項偉大的任務，一半以上的人們都在廁所里，為農(nóng)業(yè)的發(fā)展做著奉獻。

　　予斐也一樣，走近了門邊，這時廁所里咳嗽聲起，快點，我憋不住了，予斐說著并用雙手捂住了肚子。

　　話剛說完，廁所里的男人起身嘟囔著，就你的急，別人的不急是吧！還沒完事，就知道催。

　　予斐快步邁進廁所，哥，我肚子疼，不舒服，估計是著涼了

　　還沒說完，噼里啪啦像冰雹似的，伴著雷聲。

　　第二章

　　這一蹲就過去了半個鐘頭，慢慢地扶著墻站了起來，雙腿發(fā)木，腳底發(fā)麻，頭發(fā)暈，眼睛發(fā)花，輕輕地挪著腳步，身體慢慢恢復著走進房間。

　　予斐抬眼看了一下時間，匆匆抹了一把臉。

　　在廚房盛了一碗玉米糝稠飯，飯上覆蓋了一層，土豆絲漿水菜。

　　端起一大瓷碗飯走出院門，站在了馬路邊，院墻外的一排石頭上。

　　石頭另一段，牛輝疙蹴著邊吃飯邊問，這次窯里出的磚差點事，是火的事還是煤的事？

　　估計是煤的事

　　予斐說著，這回煤質(zhì)量不好，雜質(zhì)多，燃燒時間也不行，火的溫度不夠，你從那里買的煤??？

　　牛輝抱怨著，原來一直用的煤漲錢了，不是個東西！我一生氣就換了一家，我看這家的煤，比之前咱們買的便宜點，就買了幾噸，先燒燒看，誰知道出這種事！

　　咳！這一窯的磚也賣不了好價錢了。

　　一會你騎自行車，帶著牛芳先去磚廠，我有點事晚點到。

　　匆匆吃完飯，予斐推著自行車出院門，走過院墻，停在了鄰居后院大門口，喊了兩聲牛芳。

　　一個美麗的身影，輕輕走出院門，我爸說他一會去，讓你先帶著我。

　　嗯

　　予斐回答著，吃飯的時候你爸說了，走，你坐好了。

　　清晨的空氣有點涼，自行車輪帶起的風也涼，身后村莊土路上，壓出蜿蜒的車輪痕跡。

　　后座上的牛芳，羞怯著說，昨天晚上，我妹妹問我干嘛去了？

　　我說壞肚子了，去廁所了才完事。

　　我妹妹做夢說爸爸死了，害怕，也不敢睡了，沒看見我在床上，就一直睜著眼睛等我。

　　我估計她好像知道點什么了，我發(fā)現(xiàn)，你給我寫的東西不在原來的地方了。

　　予斐說，別嚇唬我啊，你是不是記錯了。

　　我怎么能記錯呢，牛芳賭氣地說著，我夾在日記本的18頁里，因為是咱們倆的年齡，不可能記錯，可是卻在16頁里。

　　予斐哦著，隨口便問，牛霞幾歲了？

　　第三章

　　磚廠在村莊外面，一片已荒蕪的田地里，牛芳的爸爸，是現(xiàn)在磚廠的廠長。

　　家和磚廠的距離也不算遠，騎自行車很快就到了。

　　工人都開始忙碌著，在自己的崗位上做好了準備，卷揚機也開始轟鳴，平坦的土地，經(jīng)過兩年的開挖，漸漸變成了深坑。

　　站在陽光里的牛芳，腳踩一雙低幫白色運動鞋，身穿一條藍色的牛仔褲，褲腳挽在腳面之上，一件白色的T恤衫，清晰的映出貼身白色的抹胸，秀發(fā)披肩，面色潔白紅潤，左手執(zhí)一頂繡著娟花的遮陽帽扇著微風，如仙女般望向予斐忙碌的身影。右手拿著干活的工具，站在了，土地隆起涼曬磚胚的地方，都在等著第一車泥土，從機器里吐出的光滑泥塊。把切割成一片一片的形狀，進行錯落有致的擺放，并預留好，風通過的空隙，像一行行藝術(shù)品，在天空下，接受陽光和風的撫摸。

　　整個場地都能看見，頭頂一個破邊的草帽，五官棱角分明，裸著上身的肌肉隆起，古銅色的膚色在陽光里閃亮，雙手扶車的予斐忙碌的身影，一會把微濕的泥土鏟進機器的漏斗，一會下到坑底放松土壁，一會隨著鋼絲牽引的車升起，深深吸引著異性的目光。

　　機器把泥土吃進，吐出磚坯，圍繞著機器的基臺，打情罵俏的笑聲四起，在這歡樂的氣氛里，予斐的眼神，不斷看向陽光里的一個身影，嘴角掛起絲絲甜蜜。

　　開飯了，做飯的阿姨喊聲，打斷了忙碌的雙手，也打斷了予斐心里的旖旎。

　　一個疾馳自行車的身影，停在了廚房門口，罵罵咧咧著

　　這個月底發(fā)工資，每個人少發(fā)一百塊錢??！

　　我也沒有辦法，上一窯磚，對方給的價壓的太低，下個月給大伙漲錢。

　　工人們也沒說什么，也不能說什么，因為都是牛輝的親戚，還有就是知根知底的鄰居。

　　大家聽著廠長說話，每個人的臉上，映出了幾道皺紋。

　　每個人心里非常不舒服，也不能表現(xiàn)的太明顯，只能把委屈放在心里。

　　飯還得吃，不吃也沒有力氣干活，平時，蹲門口吃飯的笑聲，和歡樂都收斂了。

　　牛輝也注意到了這個問題

　　予斐更不能說什么，只是突然喊了一聲

　　今天這鹵太咸了…

　　第四章

　　廠區(qū)有三間紅磚砌的房間，一小間做飯，一間男人休息，一間女人休息，房間里用磚簡易堆出的炕，鋪著大花布的用品。

　　飯后短暫的休息，予斐打了杯水，端著，走進了女生房間，一屁股坐在了炕邊。

　　誰喝水？剛接的，眼睛看著，靠墻坐著的牛芳。

　　累嗎？你下午試試，炕上的聲音響起，腰都快折了，今天太陽也要命，曬死個人，你看看，臉都曬成煤球了。

　　牛芳一下樂出了聲，予斐，你給我們買幾根冰棍吃唄。

　　好啊好啊，一屋人都起哄著，行，予斐拉了一下牛芳的左手，咱倆一起去。

　　小賣部，就在離磚廠不遠的馬路邊，倆人開心地走著。

　　也許是路不平的原因，胳膊不老實得碰著，手指也不老實得碰著，心里也不老實得碰著，只有眼神互相飄著對方。

　　牛芳的臉估計是陽光曬的，飄起了兩片霞光，予斐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層溫情。

　　晚上學校操場放電影，予斐的聲音，摁住了彼此心里的躁動。

　　第五章

　　忙碌的一天很快過去，黃昏在天邊升起，收起所有的工作用具，簡單的洗去污跡，脫去干活的服裝，更換上干凈的衣裳，接著吃中午剩下的土豆丁、打鹵面。

　　牛芳的爸爸，在窯上喊著牛芳，你們先回去吧，回去告訴你媽，今天晚上我得住窯上，看火添煤，就不回去了。

　　予斐帶著牛芳，奔波在鄉(xiāng)間的土路上，沒人的地方，伸手拽起了牛芳的一條胳膊，順著胳膊捋到手掌，輕輕得揉搓著，并低聲對牛芳說：

　　昨天晚上，我、你沒事吧？

　　牛芳臉頰瞬間升起兩片緋紅

　　沒事

　　回家我洗洗就去操場，你知道放什么電影嗎？

　　手猛地抽了回去。

　　跳動的心，比自行車輪的滾動還快。

　　身后，一輛四輪拖拉機，突突著過去，卷起的塵土里，飄著予斐的聲音，晚上去戲臺后面。

　　自行車，依在了院里的墻邊，予斐走進屋子，媽，你們吃啥飯？我哥還沒回來呢？

　　予斐爸爸回應著，小米粥，熱幾個饅頭，你哥應該也快到家了，今天累嗎？

　　予斐掰了半個饅頭，咬了一口，不累，我看電影去了。

　　學校大門的墻壁上，掛著寬大白色的幕布，操場上，村民三五一堆，占滿了多半個操場。

　　年紀大的從家里帶著板凳，坐在熒幕前面。

　　小孩子奔跑著，在人群里穿來穿去，熟悉要好的相互聚集在一起。

　　青春期的小伙子，站在最后面，側(cè)耳窺聽著站在一角女生的議論，似乎，想借著月光，從女生的臉龐上，聽出對自己有益的東西。

　　操場中央的放映機，打出了扎眼的光，白色的幕布，透出了畫面。

　　予斐閃爍的眼睛，掃視著進入操場的行人，不經(jīng)意間，予斐的眉頭，皺了一下，臉上露出了笑容。

　　這時“金鏢黃天霸”五個大字亮起……

　　此刻，時間在青少年眼里飛過，予斐心里的時間在煎熬，眼里的月光游弋著，一個倩影，揉進了悸動的心底。

　　夜色蔥蘢，戲臺后面的角落里，一個黑色的影子，雙手插在褲兜，雙腳跺著地面，眼睛看著，進入戲臺后面唯一的入口，心里唱著“你是那昨天的云，也是昨天的雨”。

　　很快耳朵里，突然響起細碎的腳步聲，予斐感覺空氣都甜了。

　　墻角閃出的身影，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強有力的雙臂擁入懷中。嘴唇里的話還沒發(fā)出，瞬間，就被摁進口腔，留在喉嚨里……

　　黑暗的天空，一只發(fā)出叫聲的貓頭鷹，從戲臺屋頂飛過。

　　第六章

　　突然，哇、哇、一聲聲凄厲的哭聲，撕裂了夜色，驚醒了村莊，也驚醒了黑暗里的兩個身影。

　　牛芳從這哭聲里，聽出了熟悉的聲音。迅速推開予斐的身體，快速跑向自己家中。

　　予斐發(fā)懵著，站了片刻也走向家里，在走近村莊馬路時，已有幾戶人家的燈光亮起，撕心裂肺的哭聲，讓予斐加快了腳步。

　　走進家門的予斐，被媽媽數(shù)落了幾句，說牛芳的爸爸走了，在醫(yī)院沒搶救過來，具體因為什么事情，還不確定，你爸爸陪牛芳、牛霞、還有牛芳媽媽都去醫(yī)院了。

　　好好的一個人，怎么說走就走了呢！上午還活蹦亂跳的！留下娘仨咋過啊！咳……

　　予斐不知道，自己怎么躺在床上的，也不知道為啥，眼睛閉著，就是睡不著。腦子里，也不知道一直飄著什么，一片空白……

　　凌晨三點，迷迷糊糊的予斐，被爸爸的開門聲推開眼睛。起身穿上衣服，走進媽媽房間，聽爸爸說著事情的經(jīng)過。

　　牛芳的爸爸，嗜酒如命的愛好，大家都知道。

　　這不是晚上有事沒回來么，和窯上的師傅倆人喝酒，喝多了，起夜時，從窯上踩空摔下去了，頭部著地，醫(yī)院診斷：頭骨碎裂、顱內(nèi)出血、腦已死亡、搶救無效！

　　死去的人，戀戀不舍地進入了天堂，活著的親人，充滿了悲傷，把痛苦和眼淚，留在了人間。

　　一夜無眠，每個人的心里，揪著心的痛。磚廠暫時停止生產(chǎn)，放假三天，留下看火的窯工，繼續(xù)燒磚。

　　死去的人，不能在人世，存放超過三天。

　　一夜時間，牛芳和媽媽眼睛腫脹，臉色發(fā)黃，如三日沒有睡眠，予斐疼在心底！

　　秋天，是成熟豐收的節(jié)日，秋天，是莊稼人忙碌收獲的節(jié)日，秋天，也是大自然摧殘綠色生命的節(jié)日。

　　秋風把暑熱吹散，把樹葉吹黃，并把樹葉吹落一地，干枯的樹枝，像手掌似的指著天空，樹根掙扎著，進入泥土深層，嘆息著生命的輪回。

　　牛芳媽媽，接管了磚廠的一切事務，穿著黑白的衣服，沉悶的廠區(qū)，沉悶的人，機器也發(fā)著，沉悶的聲音。

　　開窯意味著收獲，生產(chǎn)也加快了腳步，忙碌的汗水緩解著悲傷，時光，也在忙碌中送走著秋天，在土地上凍前，還能生產(chǎn)一窯磚。

　　第七章

　　命運是個神秘的東西，不能想，只能去敲門，當你把門打開的時候，你就知道門里是什么了。

　　一個企業(yè)，如果沒了強有力的聲音，就沒有了規(guī)則，也沒有了規(guī)矩，也就失去了系統(tǒng)的管理。精神沒了，凝聚力也沒了，人心也散了。

　　生產(chǎn)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傷口也慢慢愈合了，就在各盡其責的忙碌當中，機器漏槽口，被濕潤的泥土，卡住了。

　　剛好負責控制機器的工人，又解小手去了

　　負責出磚胚口的姑娘，是牛芳親戚家的表姐，拿鐵鍬就捅卡著的泥土，在要接近時，腳底下一滑，啊的一聲，人就進去了，雙腳把卡著的泥土踹開了，雙腿也隨著泥土，一點一點地被機器吞噬，出口的泥坯染成了紅色，泥坯里裹挾著血肉，在場的人們都嚇傻了，大哭大喊著，出人命了啊！快來救人??！快來人?。?、嗚、嗚……

　　經(jīng)過醫(yī)護工作者的急救，生命保住了，花一樣的姑娘失去了雙腿，也失去了理想。

　　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對一個年輕的精神打擊太大了，對目睹整個事件的生命，打擊也太大了，對牛芳的家庭，直接造成了雙重的打擊。全部的家業(yè)都毀了，把磚廠轉(zhuǎn)手出讓的錢款，也不夠?qū)Ψ降难a償。

　　新接收的廠長，抱著道德的聲音，留下了愿意留下的人員，燒窯的師傅和予斐留下了。

　　牛芳和媽媽、精神和心里，處在了二次崩潰的邊緣。

　　予斐每天正常上工，正常下工，有點時間就牛芳家里搭把手，幫幫忙，每天看在眼里，痛在心上！

　　第八章

　　時間過得好快，冷空氣死沉，壓過了山川、壓過了樹枝、壓過了頭頂、壓向了大地。

　　生命都蜷縮起了身軀，生活的節(jié)奏也變得緩慢，山村里的人們，穿上了保暖的衣服，剩下炊煙，裊裊著和冷空氣進行抗爭！

　　冬天的早晨異常寒冷，誰都不想走出溫暖的被窩，一個哭泣的聲音，把予斐吵醒了。嗚嗚、姨，我媽媽走了，嗚嗚

　　??！孩子你說啥？媽媽的驚呼聲，直接把予斐，從被窩里提了起來。

　　牛芳和牛霞哭著，我媽媽今天早上走了，嗚嗚、跟著燒窯的師傅跑了，嗚、嗚嗚，什么也沒留下，嗚、嗚，說快過年了，讓我倆、嗚，讓我倆去縣里，我姑姑家嗚嗚嗚！

　　這時，天空飄起了雪花，晶瑩玲瓏，像窗戶玻璃上的霜花，像潔白婚紗上美麗的花瓣。在天空中自由飛舞，旋轉(zhuǎn)著飄飄揚揚，親吻著久違的大地，呈現(xiàn)出一片蒼涼的世界。

　　美麗的身影，如仙女穿梭在潔白的花瓣中，在潔白的大地上越走越遠，予斐的心，如雪花落在手心融化后的冰涼。眼角被雪花打濕！淚在心底流淌……

　　家，沒有生命的氣息，也加快了蒼老的步伐。

　　新年歡樂著走來，后院的凄涼，擊打著寒冷的冬天，這冬天的黑白，全都是悲傷。

　　第九章

　　元宵節(jié)，鬧元宵，是正月里最熱鬧的盛會。

　　縣城的街道，盞燈結(jié)彩、商品琳瑯滿目、人群水泄不通，公園里，冰燈流光溢彩、燈謎趣味橫生、小吃香飄四溢。都在觀賞著，每個鄉(xiāng)村參加的表演，都在思考著燈謎的謎底，都在流連忘返著一切……

　　在這歡樂的世界里，牛芳和親人，漫步在燈謎的海洋，予斐和家人，也漫步在這燈謎的世界，都行走在同一條路上，只是拉開了距離。

　　一（打一成語）這個是接二連三

　　爬竹竿（打一成語）這個是節(jié)節(jié)高升

　　牛霞非常開心，一下就猜出了兩個燈謎

　　牛芳也讀著：身體白又胖，常在泥中藏，渾身是蜂窩，生熟都能嘗（打一食品）沉思了一下，就說出了，這個是水里的藕。

　　武（打一字）牛霞猜了很長時間，也不知道啥，就問牛芳，姐，這個是啥子啊？也想了一會，一個影子閃現(xiàn)在腦海里，感覺應該沒錯，就說了出來，武的反義詞是文，那么謎底就是非文了。

　　牛霞還是不明白是個什么字。

　　你把非和文組合起來，變成一個字不是就行了嗎？

　　思索了片刻，對了，我知道了，是斐，予斐哥哥的斐，我怎么就沒想到呢！

　　姐，還是你聰明，我想予斐哥哥了。

　　牛芳的腳步頓了一下，眼睛看向了湖面…

　　距離牛芳一行人不遠的地方，鑿壁偷光（打一三國人名）予斐媽媽讀著，問予斐這是誰？予斐想了一下，然后告訴了媽媽，是孔明，墻壁上的孔洞有光明，也就是諸葛亮。

　　……

　　有些事就這么巧合，在路的盡頭，出現(xiàn)了分岔。假如走在前面的腳步停下、或者后面的腳步快點，假如予斐選擇了右行、或者牛芳選擇了左行，人生的軌跡就會良好的行進，偏偏雙方，不經(jīng)意著選擇了逆行。這次就錯過了一次重逢，也間接影響了后來的人生。

　　第十章

　　予斐悸動的雙手，捧著，一封未拆開的信封，雙眼看著信封封面，娟秀的字跡，眼睛模糊了，迫不及待著拆開，拆開折成心型的信紙，心里讀出了聲音：

　　親愛的斐

　　當你看見這封信時，我在遙遠的北海，這里的天空很藍，空氣清新，花草芬芳，大海是如此的廣闊，海風舒暢。

　　我在這里工作，我姑家的姐姐給我找的，工作特別輕松，工作環(huán)境很好，住的特別寬敞，吃的也好，每周都有休息。

　　親愛的斐，我想你，我每天都在想你，我想讓你每天都在我的身邊。我也給你問好了，這里還要人，我希望你看見信，快點飛到我的身邊來。我想每天都在你的懷抱里，聆聽你的心跳。呼吸你的呼吸。

　　永遠愛你的芳

　　吻你

　　“信的背面寫著地址”

　　愛是世間最偉大的生命，愛情的力量無窮無盡。信被緊緊地貼在了胸口，淚滑過臉頰，口中咸咸的愛，印上了信上的吻，印上了信上的名。希望這咸咸的愛，凝結(jié)成晶瑩烙成永恒……

　　第十一章

　　北海在什么地方？予斐聽都沒聽過，十幾年了，最遠就去過縣城，市里都沒有去過。問了父母也不知道，問別人怕產(chǎn)生誤會，買了一份地圖仔細地尋找著。

　　一個在南方，一個在北方，怎么感覺牛芳出國了呢？

　　因為，予斐在地圖上看見了，北海緊挨著越南。

　　縣里打聽去北海的車次，根本就沒有，因為縣城只有周邊幾輛短途汽車，只能去市里火車站。

　　城市是討厭農(nóng)村的，城市里的人也就討厭農(nóng)村人了。

　　為了達成自己的心愿，一些白色的眼睛、一些刺耳的噪音，予斐認為，都是自己的無知，并自責自己的無能。

　　勞動者不怕累、不怕苦、不怕疼、不怕出汗、更不怕流淚，就怕精神和心里上的打擊。

　　半天才問清楚，并用筆記錄在小本子上，根本就沒有到北海的車，只能換乘，先坐到河南，然后再坐到南寧，然后從南寧到北海。予斐的心里火辣辣的。

　　年也過完了，年前回來的尋夢人，也都陸續(xù)著離開了家鄉(xiāng)，離開了父母，背上理想踏上向往的地方。

　　媽，我想出去干活去，坐在爐邊的媽媽，抬頭看著予斐，你去哪里？磚廠也快開了，你不想去磚廠了？

　　磚廠到時候再說，我要去北海，媽，你得給我拿點路費。

　　噢，就是你上次說的地方？北海在哪？新聞里老說南海，是一個地方嗎？差不多吧，予斐回答著，一個在南邊，一個在北邊。

　　對了，誰給你找的活??！媽，是牛芳。牛芳和她姑家的姐姐都在北海呢，說還要人，都說好了，讓我過去直接就能干活，也不累。

　　哦，牛芳??！

　　行，一會你爸爸回來吃飯，和他商量商量。

　　第十二章

　　火車站擠滿了人，大包小包還有化肥袋里塞滿行李，都在排著隊。在外面要聽人家的話，給人家搞好關(guān)系了，好好干，記得給家里寫個信。樸實的話在這吵鬧的人群中多么暖和，清澈的眼睛總會被吸引。

　　隨著廣播里的聲音，隨著排隊前進的行人，予斐的手，時不時著摸摸自己的小腹。

　　坐在車窗邊的眼睛，看著熟悉的土地，被滾滾的車輪碾過，沒有風景，只有大山的巍峨，還有終點的一絲憂慮。跟著列車，跟著人流，跟著陽光，把家鄉(xiāng)拋在了身后。

　　車廂里，歡樂的面孔，上演著心動的經(jīng)歷，車廂里，泡面的味道，刺激著予斐的呼吸，沒有一個熟悉的人，只能把臉上擠出的笑容，回饋給陌生的人。

　　漫長的旅程，予斐也漸漸表達起家鄉(xiāng)的美麗，也吝嗇著吃起了泡面，也露出了真摯的笑臉。感覺時間，也不是初時的緩慢。

　　河南到南寧的車上，基本都是予斐聽不懂的語言，而且，感覺都很熟悉的樣子，因為都在說著，彼此都知道的東西，好像，都是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而奮斗。

　　先不管什么目標不目標的，予斐聽出了都是去往一個地方，和自己去的地方一樣，心里舒暢多了，因為沒有共同的語言，只能聚精會神聽著新鮮，同時希望從話語里聽出對自己有用的東西，也問了一下牛芳這個名字。

　　南寧到了，請各位旅客準備好車票，拿好自己的行李，準備下車，祝您旅途愉快。

　　第十三章

　　北海近了，溫暖如春，藍藍的天空、碧綠的樹木、美麗的山川河流、一片一片的水田、水田里的牛、牛拉著的犁、手握犁的漢子、像畫卷讓人陶醉，予斐的眼睛醉了，心也醉了。

　　雙腳落在北海的地面，感受著大地和心臟的跳動，想象著心上人的出現(xiàn)，想象著相思的苦澀，想象著感動的畫面，想象著見面激動的場面……

　　跟上同行的腳步，走到寫在信上的地方，眼睛掃視著一切，搜尋著心愛的姑娘，多么渴望，心愛的姑娘馬上出現(xiàn)在身旁。

　　等待是個漫長的過程，予斐買了一瓶礦泉水，給心上人買了喜歡喝的飲料，也買了一包口香糖，并快速打開，拿出一塊丟進嘴里。

　　潮濕的空氣，把身體里的熱摁進皮膚，讓人很不舒服，站在馬路邊的予斐，有些浮躁，口香糖已嚼得沒有味道，像小時候嚼完甜玉米桿剩下的殘渣，嚼得牙酸，不開心地一口吐了出去。

　　忽然，看見前方的一個二層樓房的路口，出現(xiàn)了兩個身影，一個男子匆忙離開女子的身邊，女子的腳步，向著予斐站立的地方走來。

　　身影越走越近，予斐的眼睛亮了起來，身體也輕微的哆嗦著，雙腳不受控制地就邁了出去。

　　多么熟悉的身影，多少夢里纏繞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眼前。眼睛有點模糊，老實得思想伸出了右手，口中喊出了小芳。

　　予斐，餓了吧？走，我?guī)愠燥埲?，牛芳說著，并推開了予斐的手臂。

　　走過馬路，停在了路邊一個小飯館門前，門口放著爐火，爐火上鍋里炒著粉絲，他家的炒粉好吃，你還沒吃過吧！然后一起坐在了小方桌的板凳上。

　　牛芳看著予斐，你瘦了。予斐傻笑著，你白了，變好看了…

　　第十四章

　　匆匆吃完，予斐結(jié)了飯錢，拿起行李，跟上牛芳的腳步，走向住宿的地方。

　　一個池塘邊，佇立著一個二層灰色的樓房，走進小院，房間里，傳出了說話的聲音。

　　推開房門，房間里坐著有十幾個人，同時全部都站了起來，并跟著說話的男子，喊出歡迎予斐的聲音。

　　這…予斐蒙了。

　　予斐，牛芳叫著，這是咱們學習的地方，這里的人都是咱們家人，這位是平經(jīng)理，給咱們講課的老師，此時響起一片掌聲。

　　平經(jīng)理一張干凈的臉吸引著予斐的眼睛，看上去二十五六的樣子，其實真實的年齡已經(jīng)三十五了，估計是南方人，保養(yǎng)的好的原因，一張潔白的臉只有兩道黑色的眼睫毛掛在臉上，頭發(fā)油亮，睜著一雙女人的眼睛看向了予斐。

　　予斐是真的蒙了！抬頭看著，屋里的男人和女人，身體靠近了牛芳。

　　從予斐和牛芳走進小院，到走進房間里，一直沒有脫離平經(jīng)理的視線。

　　予斐喝了口水，緩和了一下心情，也緩和了一下氣氛，不自然地說出，平經(jīng)理好，大家好。

　　黑夜如期而至，予斐被牛芳，安排進了男人的房間，躺在擁擠的地鋪上，望著窗外的夜色，仿佛回到了村莊。

　　房間里的每個人，都在聊著曾經(jīng)的過往、聊著追求、聊著向往、聊著志向、聊著理想。

　　予斐的眼里布滿了小星星，感覺到了差異，感覺到了他們太有文化了，一套一套的抱負讓予斐膜拜，也深深被打動了。

　　在這理想擁擠的房間里，予斐疲乏困倦的身體，慢慢進入夢鄉(xiāng)。

　　夢見了磚廠、夢見了學校、夢見了電影謝幕、夢見了戲臺后面、夢見了身體酥癢、夢見了耳邊傳出了哭聲，猛地睜開了眼睛，耳朵邊很多蚊子，而且，身體被蚊子咬了很多疙瘩，奇癢無比…

　　第十五章

　　被蚊子咬醒的予斐，輕輕坐直了身體，擔心驚醒熟睡的人，就躡手躡腳走向了廁所。

　　準備出廁所門時，二層傳來了抽泣的聲音，尤其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予斐也沒想這些，只是回屋的路上順道聽見了而已。

　　進屋躺下，怎么也睡不著了，牛芳的身影，老在腦海里晃動，還有這一屋，睡著的理想白天的討論，還有蚊子偷襲的嗡嗡，家鄉(xiāng)有這么不講理的蚊子嗎？

　　迷迷糊糊被叫醒，得起來上早課，予斐挺激動，就想，多學習些誘人的知識，豐富大腦缺失的東西，然后努力追上心上人的腳步。

　　大廳里已坐滿了人，予斐走出房門，坐在了最后一個板凳上。

　　這時，牛芳低著頭和平經(jīng)理從二層走來，予斐恍惚，看見了牛芳紅腫的眼睛，白皙的臉龐上，有一個淡淡的手印。

　　牛芳低頭走向第一排的位置，并開始說話：

　　新老朋友，家人們好！很高興由我來維持今天的秩序，同時，很榮幸地請我們，行業(yè)非常出色的平經(jīng)理來為我們講解…有什么不明白的請舉手提問，平經(jīng)理會一一給大家說明……

　　予斐充滿了羨慕得表情，心里想著，這就是差距，牛芳也太厲害了，電視里才能看見的畫面，感覺比新聞聯(lián)播的主持人說的還好。

　　予斐聚精會神地聽著，手也不停地作筆記，偶爾看一下牛芳，似乎想讓心上人夸一下自己，你看我學習的多么認真。

　　會議中，每個人都說了一下自己的感想、學習到的精神、還有自己想達到的理想。

　　感覺到了，這些青年的理想，都插上了翅膀，最后，予斐也紅著臉說了一下，我感謝牛芳把我叫來了這里，我要好好學習，去實現(xiàn)我的目標……

　　第十六章

　　會議結(jié)束后，自由活動，然后就準備買菜做飯，做飯的是，大家庭里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買菜的錢都是從牛芳手里申請。

　　每天的菜基本都是燉大白菜，主食都是白面饅頭，予斐不考慮吃的好壞，只要能吃飽肚子就行，為了提高自己，別的都不是問題，只是難過沒有和心上人獨處的機會。

　　每天除了上課、吃飯、活動、休息、予斐還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就是每個人都很忙碌，經(jīng)常給親人、朋友、同學、熟悉的人寫信，發(fā)電報、打電話、而且每個人說的話都特別好聽。

　　于是，予斐也想給家里報個平安，不想讓父母擔心，家里也沒有電話，只能寫信，問了一下地址，都說只能給對方寫信，這里的地址無法接收東西，匯錢可以，不過只能把錢匯到牛芳的銀行卡里。

　　來北海差不多快一個禮拜了，其中一天查暫住證，然后平經(jīng)理說都在辦理中，然后就過去了。

　　予斐學習了很多東西，每天發(fā)表感想也自然了，就是感覺，這里的天氣有點問題，有汗也出不來，三天兩頭下雨……

　　平經(jīng)理笑著也和予斐交談了一次，問了一下家庭情況，經(jīng)濟收入什么的，最后拉起臉離開了。

　　平經(jīng)理離開后，予斐看見牛芳來了，予斐心情復雜的激動，伸出的手也被躲開了。

　　你給家里寫信了嗎？牛芳說著，眼睛看向了門口，咱們是做大事業(yè)的，所以需要先投資，你出來帶多少錢？予斐說，我拿了一千塊錢，除了買車票和吃的，現(xiàn)在還剩幾百塊錢吧。

　　噢，然后你考慮一下，抓緊時間和家里說一下，讓家里準備點錢……

　　隔天，你哥在家沒事，就先讓他過來吧，再聯(lián)系一下家里的朋友，沒活就讓他們來吧……

　　第十七章

　　快起來，快起來，予斐在睡夢中驚醒，查暫住證的來了，咱們先出去躲一下，快點

　　于是，爬在黑暗里池塘邊的予斐，看見了平經(jīng)理被帶走、看見了牛芳被帶走、看見了一起開會的被帶走，看見了很多人都被帶走……

　　腿木了、腳麻了、四肢不聽使喚了，不知道爬了多久？不知道被蚊子咬了多少口？不知道為什么那么多人被帶走？

　　聞見了空氣里的咸味，聽見了海風吹過，聽見了池塘的蛙鳴，聽見了蚊子的叫聲，聽見了都被抓走的混亂，第一次聽見傳銷倆字的聲音……

　　房間空了，房子封了，心也空了，予斐害怕了。

　　天亮了，一個褲子滴著水，疲憊的身影，麻木著走在街道上，第一次一個人，走進路邊的小飯館，要了一份炒粉，像幾天沒吃飯的餓鬼，狼吞虎咽著吃光盤子里的食物。

　　走出飯館，找了個小賣部，買了筆和信紙，站在馬路邊，思考了一會，然后開始寫下了字，疊好，放進褲兜，消失在馬路盡頭……

　　第十八章

　　天氣越來越熱，陽光是熱的，大地是熱的，風是熱的，空氣都是熱的，一種汗出不來的熱。

　　對于現(xiàn)在的予斐來說，這種熱已經(jīng)習慣了，都麻木了能不習慣嗎？只有一顆心還在期盼著什么…

　　北海的土地變成了予斐的家，在哪里困了就在哪里睡下，陪伴予斐的只有，褲衩袋子里的五百塊錢，還有貼身口袋里一個心型的紙。

　　自從第一次一個人吃完炒粉后，予斐找了很多工作，也被中介騙走了100塊錢后，打死都不進中介了，還有就是語言不通，總之，沒有一家錄用他。

　　于是，對找工作也失去了信心，錢也計算著花，予斐知道，回家的路費絕對是不能動，心里想著，反正也沒有認識我的人。

　　于是，予斐也第一次撿起了礦泉水瓶，撿起了能換錢的所有東西，于是，這個城市多了一個流浪的人。

　　城市對流浪人是很寬容的，雖然也有嫌棄，也許，感覺我什么都有，比他們強多了。

　　你看他們都混成這樣了，活該，也沒啥出息了。

　　也許是感覺太可憐了，同情心泛濫，顯示一下自己的愛心吧。

　　什么樣的人都有，彼此不了解，就制約了社會的進步。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走過高樓大廈、走過大街小巷、走過大海的身邊、走過田園風光、走過了所有走過的地方。

　　第十九章

　　走遍了的城市，留下了走遍的足跡，一直沒遇見自己要尋找的東西，失落的心只能在故鄉(xiāng)拾起。

　　于是，予斐買了新衣服，買了新鞋子，洗了熱水澡，刮了胡子，修剪了頭發(fā)，然后給媽媽買了一對珍珠耳環(huán)，走向了火車站的方向。

　　因為沒有今天的車票，只好購買了明天的車票，在車站飯館吃了炒粉，又買幾盒泡面，為了把身體休息好，第一次找了一個旅館。

　　躺在旅館潔白的席夢思床上，想著，故鄉(xiāng)的雪才會有這么白，流浪半年多了，第一次知道了還有這么舒服的地方。

　　想著來到北海的路上，想著見到心上人的心情，想著都被抓走的絕望，想著流浪的經(jīng)歷，想著回到家鄉(xiāng)的甜蜜，慢慢進入了夢鄉(xiāng)。

　　一陣敲門聲吵醒，開門走進一個身影，然后隨手把門關(guān)上，一個美麗的身影，一個魂牽夢繞的身影，四目相對，沒有驚喜，有的只是驚訝。

　　予斐…

　　小芳…

　　彼此喊著名字，感覺時間停止了，誰都沒有說話，只是叫出了名字，時間就停止了，表情也停止了…

　　房門被踹開了，兩個男人，兩個壯碩的男人，兇神惡煞的兩個男人，一腳踹在了予斐肚皮上，予斐倒在了地上。

　　大哥別打了，我們認識，你們放過他吧，他是我哥哥，我的親哥哥。牛芳哭了

　　啪，一個巴掌打在了牛芳的臉上，你個婊子，還認上哥哥了，一輩子你也換不清賬。

　　啪，一個巴掌打在了予斐的臉上，快拿錢，不拿錢就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要不就告你強奸

　　牛芳哆嗦著躲進了墻角

　　予斐臉腫著，大哥，我給你錢，你要多少錢？你把牛芳放了吧，你饒了她吧，你說多少錢？我給你，求你了大哥。

　　呸，先拿錢，饒了你們，做夢呢？

　　予斐哭著把身上的錢都拿了出來，就這些了大哥，沒有了，這都是我全部的錢，求求你放了我們吧

　　兩個男人似乎也感覺到了，這是個窮光蛋，估計也啥沒錢了，差不多得了，然后又踹了予斐一腳

　　又給了牛芳一巴掌，揪著頭發(fā)拖走了。

　　房間和旅館走道的地板上，留下了牛芳的眼淚，也留在了予斐的生命里……

　　第二十章

　　旅客們，請看管好自己的行李物品，祝您旅途愉快。

　　車廂里一個傷心落寞的身影，看著車窗外的風景，沉思著，從貼身衣袋里，拿出了一個心型的紙張，鋪開，在背面開始寫著：

　　你說北海的天空很藍、風景秀麗、特別美麗

　　你說你在北海想我，想我的心跳，想我的呼吸

　　我辭別了故鄉(xiāng)，帶上可憐的金錢，買上滾滾車輪，乘上通往愛的車廂，我的心在飛翔，我看見了幸福就在眼前

　　的確北海的天空很藍，城市山水如畫，坐在溫暖的房間，聚精會神聽著老師講著理想，仿佛我們回到了曾經(jīng)的少年。

　　不過沒有放學的鈴聲響起，沒有老師的批評聲起，沒有媽媽的飯菜可口，沒有家鄉(xiāng)坑上的夢香。

　　但是有著溫暖擁擠的地鋪，有著水煮菜葉的大廚，有著鋼鐵理想的翅膀，有著蜜汁謊言的欺騙。

　　我看見了城市角落里的黑暗

　　我看見了黑暗里悲傷的臉龐

　　我看見了哭泣著的眼睛

　　我看見了僵尸一樣的表情

　　我看見了蕭瑟的孤獨身影

　　我看見了半身滿是傷痕

　　我聽見了甜蜜的問候

　　我聽見了親人的呼喚

　　我聽見了朋友的邀約

　　我聽見了情人的嗲語

　　我聽見了撕心的嚎啕

　　我聽見了回不去的故鄉(xiāng)

　　我感受到了走向死亡的理想

　　我感受到了靈魂在

　　黑暗的深淵

　　攥住了一縷光亮

　　我無限痛苦

　　掙扎著

　　逃離了死亡。

　　收筆抬頭，望向車窗外的天空，望著車窗外的風景，隨手從車窗扔向了風中……

　　完結(jié)

　　二零二二年一月十日

　　瑕疵的藝術(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