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秉坤掛掉電話,摁滅手中的香煙,煙灰缸里的煙頭已經(jīng)堆成了一座小山。他抹了把臉感覺刮手,又在嘴巴周圍摸了摸,不用照鏡子都知道自己肯定胡子拉碴,頹廢至極。
凌亂的辦公桌上擺著一份收購文件,他拿起來又緩緩放下,反復數(shù)次,終于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將文件用力地摔在桌子上。
原本以為這次在漢城的發(fā)展,會一掃畢業(yè)后數(shù)次創(chuàng)業(yè)的頹勢,從此順風順水。
誰知道先是依為臂膀的朋友毫無征兆的撤資退出,自己東挪西湊,好不容易將整個公司掌握在手中。搬遷到裝修煥然一新的辦公地點,更新?lián)Q代大量硬件設備,正期待著大展宏圖。
緊接著就收到了新羅文化傳媒要求全面收購的消息,價錢壓得極低,條件相當苛刻,宋秉坤斷然拒絕。
態(tài)度干凈利落的后果就是合作伙伴紛紛毀約,公司的業(yè)務陷入全面的停擺。失去了進項,還養(yǎng)著一支預備出道的女子組合,經(jīng)營壓力鋪天蓋地而來,宋秉坤倒是還有點積蓄支撐,可沒有了營收的公司能撐到何時?
裁員,降低支出,開源節(jié)流,各種方式的自救都已經(jīng)想過、實施過,可是杯水車薪,總不可能將公司搞成一個空架子吧。
想向銀行貸款,條件又卡得相當嚴格,自己根本沒有合適的抵押物。即便是借錢,借高利貸,也不能一直維持下去,沒有營收的公司就等于是個無底洞。
若是賤賣,他又十分不舍,收購價遠遠不抵投資。何況公司已經(jīng)在漢城娛樂圈扎下根,口碑很不錯,組合的成員各項素質(zhì)也相當不錯,非常有潛力,能熬過去大可以展望將來。
他也曾經(jīng)試圖和新羅文化傳媒討價還價,試圖在保持控制權的基礎上,讓渡一部分股份,但得到的答復是條件沒有商量的余地,擺明了強吃你這沒有助力的外來戶。
“我艸尼瑪,艸尼瑪!”宋秉坤越想越氣,將辦公桌上的東西一拂而下,收購文件散落了一地。
秘書已經(jīng)辭退,公司沒有業(yè)務,干脆延長了春節(jié)假期,辦公室現(xiàn)在空無一人,只留下宋秉坤無能狂怒。
……
嚴玉將號碼發(fā)給李慕瑤,闡明道:“你宋師兄為人還是很靠譜的,專業(yè)性也沒問題。就是性格急躁,安穩(wěn)不下來,急功近利的總夢想著一鳴驚人,也不知道現(xiàn)在有沒有改變。”
李慕瑤收好號碼,喜笑顏開的道:“謝謝老師?!?p> “小丫頭,看上人家啦?”嚴玉攬著自己的學生,打趣道:“長得挺好,能寫歌會唱歌,誘惑力很大吧?”
“老師,他像個古板的老頭子,無趣得很?!崩钅浆庪p手握在一起,兩個大拇指繞啊繞,心里想著和趙承乾互動的場景,笑道:“我覺得做朋友就挺好,談戀愛的話,不太合適?!?p> 趙承乾在家里想著此前的視頻談話,網(wǎng)上查了下專業(yè)錄音室,租金雖然不高,但對他來說仍是筆不小的開支。
租不到能不能借到?來到這個世界一個多月的時間,認識的人中林蕓妸或者甄氏姐妹肯定都能幫上忙,能不能厚著臉皮問問呢?
拿著手機,看著Talk的好友目錄,人數(shù)不多,不用滑動便一目了然??伤麉s沒辦法點開林蕓妸的頭像,實在是開不了口,總認為彼此的關系還不熟。
而且錄音室肯定是公司的,她其實也做不了主,還得去申請。感覺挺麻煩,為了個錄音室,欠挺大一個人情,劃不來。
至于蔣校長的天籟音樂,崔正興所在的國民娛樂,趙承乾不但刪除了號碼,而且直接拉黑了,這類人根本沒有交往的必要。
可是他經(jīng)過除夕夜,突然喜歡上了唱歌。前世雖然愛唱,那畢竟是在跑車途中的消遣,并沒有多大的感觸。而如今唱這些歌,卻莫名的讓他心安歡喜,仿佛如此便能和曾經(jīng)的世界,曾經(jīng)的回憶聯(lián)系在一起。
我心安處是故鄉(xiāng),真正的故鄉(xiāng)就藏在那些歌中。
飛訊突然來了提示,點開一看:這是我?guī)熜值碾娫?,叫宋秉坤,在漢城有一家音樂工作室,你可以聯(lián)系他幫忙。老師已經(jīng)提前打過招呼啦,不用擔心麻煩。
“瑤姐,謝謝啦。另外向嚴老師表示感謝,請代為轉(zhuǎn)達。”李慕瑤的幫助讓趙承乾非常感動,這個偶然結識的朋友,著實幫了不少忙。
趙承乾回復過后,便將電話撥打了過去。
“您好,請問有什么事嗎?”聽筒里標準的韓語,讓趙承乾有些迷糊,嚴老師還有韓國學生呢。
“您好,請問是宋秉坤老師嗎?”趙承乾也操著韓語,禮貌的道:“我是通過嚴玉老師拿到號碼的……”
話還沒說完便被打斷,聽筒繼續(xù)響著:“你是李師妹的朋友吧?華國人還是韓國人?”
“我是華國人?!壁w承乾華語脫口而出,甚至來不及思考。
“同胞好,韓國人都是混蛋!”宋秉坤嘶啞著用華語罵了一句,隨即問道:“貴姓?”
“免貴,姓趙?!壁w承乾覺得莫名其妙,這人脾氣不好還是心情不好?
“這樣,快中午了,咱們約個地方一起吃飯吧,邊吃邊聊?!彼伪で榫w極差,在韓國又孤立無援,這會兒逮著人就想聊幾句舒緩心緒。
兩人約定好地點,幸好都在江南區(qū),倒是不太遠。
宋秉坤大約三十七八歲,中等個頭,國字臉,長相普通,一頭長發(fā)像雞窩,黑眼圈加大眼袋,看起來飽經(jīng)風霜,有種頹廢大叔的范兒。
“嘖?!眱扇艘灰娒?,宋秉坤叼著煙,瞪著眼像看牲口似的,將趙承乾從里到外,從頭到腳打量一番:“沒動刀吧?”
你特么是人口販子還是整容醫(yī)生?趙承乾微覺不爽,冷著臉答道:“要不要上手摸摸?”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職業(yè)病。”宋秉坤反應過來,趕緊陪笑,摸出香煙散過去:“這里會邪術的人太多,我實在是怕了?!?p> 韓國盛行整容,宋秉坤自從來漢城干起了娛樂公司,見得太多太多,所以下意識的就覺得這里凡是好看的、美麗的,都特么是假的,是人工的。
“謝謝,不會?!壁w承乾突然發(fā)覺已經(jīng)很久沒吸煙了,難道是潛意識中在保護嗓子?
“最近遇上點事,心情不太好,咱們坐著說?!彼伪な栈責?,又掏出名片遞過來:“這是我的公司,希望有機會能合作?!?p> 名片倒是挺花哨的,白底七色泡泡暗紋,華韓英三國文字顯示著公司名稱:泡泡娛樂有限公司(Bubble Entertainment)。
這人是個奇才,泡泡總會破滅,一點彩頭都沒有,誰特么干事業(yè)的會取這名兒?
趙承乾心里樂開了花,面上卻是鄭重其事的將名片收好。
“聽老師說,你是個唱作人?有作品嗎?”宋秉坤點好菜,將雞窩頭稍微捋了捋,笑道:“我來韓國好幾年了,對這里的娛樂圈非常了解,憑你的模樣,做什么唱作人?直接出道當idol啊,必火!”
見趙承乾不以為然,又繼續(xù)道:“我跟你講,唱作人真的很難混。你想想,詞曲唱缺一不可,少一樣都沒有大紅的命,現(xiàn)在的樂壇頂級有那個是唱作人?華語樂壇已經(jīng)沒得救了,我就是看透這一點,才跑漢城來的,將來是唱跳idol的時代?!?p> “要不簽我公司?我最近正要推出一個女子組合,對idol沒興趣不要緊,我大力推你Solo啊,哥哥在漢城混了這么多年,人脈資源都不缺,就缺你這號極品長相?!?p> 宋秉坤越說越興奮,此時完全忘記了老師的囑托和交代,甚至連公司面臨的生存危機都拋之腦后,一心就想把趙承乾忽悠到旗下。
實在是條件太好,推出去就是搖錢樹啊。粉絲經(jīng)濟,消費的主力軍是女粉絲,就趙承乾這樣的,女粉絲們不得把內(nèi)褲胸罩都賣了應援支持?
“宋老師您誤會了,我真沒有當idol的興趣。我主要是想借用一下您的錄音室,順帶讓您聽聽我唱歌的水平?!彼伪ふf得天花亂墜,趙承乾面露感激,但依然歉意的道。
“哎呀,你這小子咋這么犟呢?!彼伪ぶ噶酥岗w承乾,心有不甘又暫時說服不了,只好皺著眉頭道:“有作品嗎?”
“有的有的。是首華文歌?!壁w承乾趕忙將手機點開,遞了過去。
沒想到宋秉坤卻沒接,反而問了一句:“發(fā)表了嗎?注冊了嗎?”
“還沒發(fā)表?!壁w承乾突然對這個不修邊幅,有些自來熟的人感官大好,笑著道:“但已經(jīng)注冊了,宋老師您放心點評?!?p> 宋秉坤這才接過手機,屏幕里是曲譜歌詞,初始不以為意,真沒把歌曲當回事,畢竟華語樂壇沒落了這么多年,自己早沒期待了。
可他越看越入迷,手指下意識的就在桌子上敲起了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