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騰騰地、精致的菜肴一道道開始上，很快就擺滿了一案幾。
小乞丐伸出黑乎乎的小手，捏起一塊蜜餞來，咬一口輕嚼滿咽，吃相竟挺優(yōu)雅。
完顏慷苦笑：“小兄弟，要不要去洗洗手？手太臟，吃進東西會鬧病的?！?p> “小爺我百毒不侵……”
小乞丐口中嚼著東西，含糊不清道：“怎么，嫌我臟？那趕緊滾蛋，離我遠遠地！”
這小姑娘實在太皮了……完顏慷無奈搖頭，端起酒盞一飲而盡。
這時見一個青衣人匆匆進酒館。
此人上了樓，走進雅間，躬身將一封信函遞給了大興國。
大興國拆開一看，信上只有大昊匆忙寫的一小段話：兄弟之交，當披肝瀝膽！
大興國深吸口氣，將信給馬亮看。
馬亮掃一眼，也如釋重負。
這就是大昊隱晦的態(tài)度。
支持大興國為兄弟披肝瀝膽！
至于別的……統(tǒng)統(tǒng)不知，一概不管。
反正完顏慷也好，大興國這幾個人也罷，一直胡鬧慣了，這回再胡鬧一場，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左右小孩子的玩?！c尚書令大人沒關(guān)系！
大興國明白父親的意思，霍然起身：“走吧，馬亮，九斤，咱們這就去幫慷哥兒籌糧，會會這新羅糧號的掌柜！”
……
酒館的對面就是新羅糧號。
這是家非常大的糧號，在中都糧號中排前幾位。
七八間門面打通了連成排，高大的招牌迎風招展。
仆散九斤他們之所以選擇先拿四海糧號開刀，主要原因是——新羅的幕后老板乃開城侯李珂。
反正是要得罪人，就先找早已是敵人的人。
這種邏輯也不能說是錯的。
這三位去了對面辦事，完顏慷照舊待在酒館里跟小乞丐對酌，隨意吃點東西，偶爾還互相聊聊天。
別看她身量小，瘦弱的孩子一個，但吃起東西來竟然不含糊。
當然她每樣都不多吃，淺嘗輒止。
只是這么多道菜，所有都被她那只黑手摸過了，完顏慷實在下不去手，索性就撂下筷子，笑吟吟坐在那望著她吃。
小乞丐當然是故意的。
但她暗中觀察著完顏慷，發(fā)現(xiàn)他不但沒有怒意，反而蠻不在乎微笑端坐，讓人如沐春風。
這讓小乞丐很是有點驚訝。
她闖蕩江湖大半年了，從南到北，也見過不少紈绔子弟，出手懲治過的街頭惡霸就更多了。
這些人基本上都一個德行。
驕傲跋扈，目中無人，反而在中都遇上的眼前這位，似乎真有點與眾不同。
“小兄弟，你點的菜還真挺講究，不過，我發(fā)現(xiàn)山珍、菜蔬、蜜餞、果子，你都點了不少，卻唯獨沒有點海鮮……”
完顏慷輕笑一聲，又道：“看你倒像是生在海上的人，應(yīng)該吃膩了海鮮吧……”
小乞丐明顯手一哆嗦，夾著的那半塊雞肉就沒再往嘴里塞。
她猛掃完顏慷一眼，急匆匆抹了抹嘴巴子，起身伸了伸懶腰，嘻嘻笑道：“我吃飽了，你付賬吧，我走了。”
還沒等完顏慷反應(yīng)過來，她已經(jīng)溜出了酒館的門檻，一眨眼就不見了人影。
完顏慷似笑非笑，想了會，便揮揮手讓伙計撤去滿席，又換了兩盤果子和點心，一壺茶。
會完賬的馬雄一臉肉疼，回來躬身道：“小王爺，這頓飯可著實有點貴，竟然近十貫錢……哎，好好一頓席，都讓這小花子給糟踐了?！?p> 完顏慷根本無動于衷，他坐在那里，端著茶盞，若有所思的樣子。
……
紅日漸斜。
三個華服少年兩高一矮，帶著幾十個隨從家仆出現(xiàn)在新羅糧號門前。
新羅號掌柜李平順是個三十來歲的胖子，圓臉小眼，看上去很精明。
他從店中走出，上上下下打量大興國三人幾眼，滿面堆笑，拱手見禮道：“不知各位公子駕臨小號，所為何來？”
大興國端著架子，不吭聲。
仆散九斤剛要開口，被馬亮扯了扯胳膊。
自有大興國的伴當大二，上前將大興國三人的身份挑明，爾后提出要買糧。
李平順頓時驚疑不定。
大興國這幾個紈绔素來是自家侯爺?shù)膶κ?，滿城皆知。他們突然帶人登門號稱買糧，絕對居心不良。
李平順作為商賈在中都商界混了不是一天半天，自然圓滑。
他很快就定下神。
不管大興國他們想要干什么，總之新羅糧號也不怕。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堂堂開城侯李珂，怕過誰來？
沒錯，尚書令大昊是樹大根深，但正當受寵的李貴妃娘娘又豈是好惹的。
大二：“請問李掌柜，糧價幾何？我家少爺，還有馬中丞家公子、仆散家小國公，一起要買些糧食?！?p> 李平順斟酌片刻，才壓低聲音陪笑道：“時下中都糧價頗高，斗米兩貫，不過這是市價，既然是三位貴人府上用糧，斗米三百錢即可！”
“還請說個數(shù)，敝號一會就派人送糧到各位府上?！?p> 李平順這是想破財免災(zāi)、息事寧人了。
大興國干咳兩聲。
大二頓時明白主子的意思，這是要殺價啊。
便擺擺手道：“太貴了，李掌柜這是要訛人嗎？”
斗米三百錢還嫌貴，擺明就是故意找茬來了！
李平順心里怒極，面上卻依舊笑道：“小的豈敢訛貴人……當今時運艱難，采買不易，斗米三百錢其實已經(jīng)不計成本，看顧尚書令大人的面子了?！?p> “若不信，可去其他糧號詢價?！?p> 大興國冷笑。
實際他本來就對這些為富不仁的糧商頗為憎惡，這回得到父親默許，幫著完顏慷籌糧，既然事都要做，那自然是花錢越少越好。
況且這是李珂的買賣，不砸一杠子也對不住李珂。
選新羅糧號打頭炮，本來的目的就是故意鬧一場，演給給其他糧商看。
“爾等糧商趁災(zāi)情坐地起價，把持糧市，行為不法，不要以為我等不知！”
李平順臉色陰沉下來。他沉默片刻，才道：“不知大公子要斗米多少才滿意？”
大興國眉梢一挑，沉吟下，淡淡道：“斗米兩百錢吧?！?p> 他直接給殺了三成價，本來以為李平順會討價還價，結(jié)果不料對方雖然臉色更陰，卻咬牙答應(yīng)了下來：“好，兩百錢就兩百錢，三位貴人府上用糧，小號就算吃些虧也無妨！”
呃……大興國頓覺很意外，所有醞釀的對策全部泡湯，新羅號竟然認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