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郝師傅
“你是木匠？”
蘇樂怎么也沒想到，這蹲在角落里跟流浪漢一樣的男子，竟然是一位木匠。
“老板，我是老木匠了，二十多年的手藝了，我看你買這么多木材，是要做什么物件吧，桌椅什么的我都擅長的?！?p> 男人臉上帶著質(zhì)樸的笑容，搓著雙手來給自己驅(qū)寒，蘇樂注意到男人黝黑的手指甲里有著幾縷木屑。
“多少錢一天啊?！?p> 想到要給銀杏樹給圍起來，直接插木板不美觀，有木匠給削刨一下倒也是可以的。
“一百八一天，也可以計件?！?p> 這個價格蘇樂倒是可以接受，不過他看著男人空著的雙手問道：“你的工具呢？”
“工具放在家里呢，老板你車上這么多東西，我先跟老板你回去，幫著把東西給卸下去，然后再回家拿工具?！?p> “行吧，那你上車吧。”
蘇樂讓男子上了副駕駛，一路上一番交談之后，才知道這男的叫郝軍，雖然五十歲不到，但十六歲的時候就跟著木匠師傅學(xué)藝了。
“郝師傅，像你這樣的老木匠了，應(yīng)該不愁工作的吧，怎么還在市場口等呢？”
“老板，你不知道，現(xiàn)在木匠活也是越來越難找了，國家不讓亂砍伐樹木，很多人家造房子都不用木料了，家具廠也都改用機器了，我的許多師兄弟都轉(zhuǎn)行賣水果去了?！?p> “我現(xiàn)在就在村子里給人打打零工做點小家具，今天來市里，是來看我兒子的，我兒子在市一中讀書，然后就順帶來木材市場看看，能不能找找活?！?p> “是這樣啊?！碧K樂恍然，但還是有些疑惑，問：“要找活干，郝師傅你應(yīng)該去問那些店家啊，怎么在門口攔我？”
“我去問了，可這些老板們都不搭理我?！?p> 郝軍說這話的時候表情還有些委屈，蘇樂猜想這些木材老板可能有自己的木匠師傅，所以才不搭理郝軍。
“郝師傅，你來城里找兒子，不跟兒子一起吃頓飯？”
“不吃了，我兒子今年高三了，學(xué)業(yè)很重，還是讓他好好學(xué)習(xí)，可不能打擾他，本來我是直接把生活費轉(zhuǎn)給我兒子的，可兒子打電話回來說生了病，我就想著過來看看?！?p> “原來是這樣啊?！?p> 蘇樂聽得出來，郝師傅對他兒子很是疼愛，也把他兒子當(dāng)做了驕傲，市一中他還是知道的，那是全市排名前三的中學(xué)，不是學(xué)區(qū)內(nèi)要進市一中，要么花大錢，要么成績好。
郝師傅這樣的家庭肯定不是花錢買進去的，只能是郝師傅的兒子學(xué)習(xí)成績好被一中給錄取的。
對于許多農(nóng)村父母來說，孩子成績好，就是他們最大的驕傲了。
“郝師傅，你兒子成績這么好，等你兒子考上大學(xué)畢了業(yè)，你就可以享清福了?！?p> “哪能啊，現(xiàn)在大城市房價那么高，孩子畢業(yè)還得找工作，還要娶媳婦，這可都要花錢……”
半個小時后，蘇樂把車子開到了山腳。
“郝師傅，這些木材得運往山上書院，辛苦郝師傅了，我另外再給郝師傅你一百塊。”
蘇樂原本是打算自己走幾趟給這二十來塊木板搬上去的，既然有郝師傅幫忙，那也可以少走幾趟。
“那謝謝老板了?！?p> 郝軍和蘇樂下了車，蘇樂走到后面，將木板給抽出來，一旁的郝軍連忙伸手來接。
砰！
木板直接穿過郝軍的雙手，從車上滑落了下來。
蘇樂僵楞在了原地，郝軍的神情也跟蘇樂差不多。
下一刻，蘇樂渾身寒毛直豎，他是親眼看到木板穿過郝軍的雙手的，郝軍的手就好像透明的一樣。
通幽！
蘇樂的腦海中閃過這個詞。
沒記錯的話，自己是可以看到鬼的。
“郝……郝師傅，你說你去店里，那些老板都不搭理你？”蘇樂聲音有些顫抖問道。
“是啊，我走進門喊老板，這些老板看都不看我?！薄?p> 聞言，蘇樂哪里還不明白，哪里是人家老板不搭理你，而是人家老板根本就看不到你和聽不到你的話。
通幽通幽，與鬼神之交流。
只有自己才能夠看到郝軍。
也就是說，郝軍已經(jīng)死了，現(xiàn)在在自己面前的是郝軍的鬼魂，可郝軍這鬼魂，自己死沒死都不知道的嗎?
還是說，故意跟著自己，這是想對自己下手？
“蘇老板，這是怎么回事啊？”
郝軍此刻看著自己的雙手，急著都要哭出來了，嘗試著伸手去搬動車上的木板，可木板紋絲不動。
看到這一幕，蘇樂反而是放心了，這說明郝軍并不知道自己死了，還以為自己是活人。
鬼死了，還能不知道自己是死人的嗎？
蘇樂只能怪自己對鬼魂的世界了解的太少了。
“郝師傅，您別急，要不您跟我說說，您最近都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不知不覺，蘇樂把“你”改成了“您”。
“我就是今天去一中看了兒子，給了兒子送了生活費后，就來木材市場這邊看看能不能找到點活干。”
“一中嗎？”
蘇樂拿起手機，輸入了“信州一中”，很快一條最新本地新聞跳出來，當(dāng)看到新聞內(nèi)容后，蘇樂眼瞳放大，問道：“郝師傅，您是幾號去看的兒子？”
“12號啊?！?p> 12號，新聞中的時間也是12號。
12號晚上11點30，信州一中校外校廣南路發(fā)生一場車禍，一司機酒后駕駛撞人致死，該司機已被公安機關(guān)抓捕，死者身份暫時不明，有親人走丟失蹤的，可以撥打報警電話或聯(lián)系徐警官：1XXXXXXXXX
12號深夜11點30左右，而現(xiàn)在是13號的上午……
蘇樂幾乎可以確定，郝軍就在新聞中那個被撞死的人，只是不知道郝軍的鬼魂為何會不知道自己死了，而且還出現(xiàn)在了木材市場。
猶豫了片刻，蘇樂還是把手機屏幕朝著郝軍展示，一邊說一邊觀察著郝軍的反應(yīng)。
“郝師傅，您……可能已經(jīng)死了?！?p> 郝軍看到手機屏幕上的新聞，整個人都在顫抖，下一刻身子突然開始變淡。
“蘇……蘇老板，我……我兒子……”
這是知道自己死了就魂魄消失的？
看著郝軍話沒說完，身影就消失了，蘇樂知道郝軍想說什么，郝軍是不放心他兒子。
在車上的時候，他已經(jīng)是了解到，郝軍的老婆幾年前得病離世了，就剩下他和兒子相依為命了，現(xiàn)在知道自己死了，肯定是不放心唯一的兒子的。
“警察同志，我這里有條線索關(guān)于昨天深夜一中那起車禍的……死者很有可能叫郝軍。”
報了警，蘇樂并沒有返回書院，想到郝軍那魂魄消散前的祈求眼神，他最終還是開動皮卡車，朝著一中方向開去。
……
“郝望，還真有你的啊，真的買皮膚了，這皮膚一百八一個，你可真有錢?！?p> “那算什么，等過幾天我把整個活動的全套皮膚都買下來?！?p> 一中高二的某個班級，臉上有著幾顆青春痘的男生很是得意的回應(yīng)著同桌的話，隨后打開手機微信，點開了一個聊天框，準(zhǔn)備發(fā)消息。
聊天框內(nèi)，有著幾條對話記錄。
第一條消息是他發(fā)出去的。
12號下午3點12分：“爸，我前幾天生病了，找同學(xué)借了兩百塊錢看病?！?p> 下面回復(fù)的是一條語音消息，男生點開了文字翻譯。
12號下午3點15分：“怎么生病了，是不是衣服穿少了，冬天要多穿衣服，晚上睡覺時候一定要蓋好被子的，爸微信上沒錢，等我去找你三堂兄換點錢就轉(zhuǎn)給你。”
三分鐘后，一條轉(zhuǎn)賬消息，轉(zhuǎn)賬金額三百塊，下面跟著一條語音，只是語音條后面跟著一個紅點。
12號晚上8點16分，一條語音消息。
“小望，你現(xiàn)在下課了嗎？”
12號晚上8點32分：“爸，你別打我電話，今天老師布置的作業(yè)的很多，我正在做作業(yè)呢?！?p> 12號晚上9點30分：“小望，功課做完了嗎？”
12號晚上11點16分：“做完了，我躺床上睡覺了?！?p> 郝望拿著手機，正在輸入著文字，門口傳來了聲音。
“郝望，你出來一下，有人找你?！?p> 看到班主任站在教室門口，郝望疑惑走出去，等到走出教室，發(fā)現(xiàn)班主任邊上還站著一個陌生男子，正對自己露出笑容。
“你是郝望吧，我是你爸郝軍的朋友，你爸讓我來找你的?！?p> “我爸讓你來找我的，我爸讓你來找我有什么事情？”
聽到是自己爸爸叫來的，郝望打量了男子好一會，才略微有些滿意，老爸這一次總算是做了一件讓他滿意的事情。
以前老爸也會托一些工友來給自己帶一些東西，可自家老爸一個木匠，認(rèn)識的人也都是干粗活的，穿的衣服都皺巴巴的，跟班上同學(xué)光鮮靚麗的父母根本不能比。
市一中，能夠進來的不是有錢的就是學(xué)習(xí)成績好的，可學(xué)習(xí)成績好的那都是家庭大力培養(yǎng)的，能夠舍得在孩子教育上花大價錢的，家庭條件自然不會差，像郝望這樣的到底是少數(shù)。
郝望沒敢告訴同學(xué)自己的爸爸是一個木匠，他怕被同學(xué)嘲笑，而為了不被同學(xué)嘲笑，他騙同學(xué)說自己爸爸是包工頭，來學(xué)校給自己帶東西的人，都是自己爸爸手下的工人。
而且為了證明自己說的是真的，班上很火的一款游戲，其他同學(xué)只舍得買一兩個皮膚，他就要買一套皮膚。
“舒老師，麻煩你了，我跟郝望聊點事情。”
男子帶著郝望走出了教學(xué)樓，朝著操場方向走去。
“你是我村里的人嗎，我怎么沒見過你？我爸要你來干什么，給我?guī)уX嗎？”
“你爸讓我來揍死你這個不孝的畜生！”
郝望開口的那瞬間，蘇樂終于是忍不住了，回身一腳便是踹在了郝望的肚子上，這一腳直接是把郝望給踹倒在地。
就這樣，蘇樂還不解氣，如果可以他真想踹死眼前這個畜生。
郝師傅，就是被這個不孝的畜生給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