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區(qū)西槎路的一個大樹下,周樂擦著額頭的汗,抱怨道:“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九月授衣?,F(xiàn)在六月就開始流火了,熱死個人!廣州濕熱的天氣黏糊糊的!”
周永清糾正,“七月流火是說農(nóng)歷七月天氣轉(zhuǎn)涼的時節(jié),天剛擦黑的時候,可以看見大火星從西方落下去。不是公歷七月,不是指天氣炎熱。”
“看把你能的!有本事用模塊代碼將我QQ空間裝扮一下!”
周永清沒搭理他,注視著眼前一排排物流倉庫,想起了東曉南路的布行倉庫,有感而發(fā)道:“東曉南路的布行倉庫是廟大,能容多尊大佛,孫悟空的跟頭隨便翻!沙河市場是廟小妖風大,巴掌大的檔口到處充滿商場上的爾虞我詐,九九八一難的妖怪都聚集于此!這里則是門檻高,只有經(jīng)過前面的重重劫難,才能在這里成圣成佛!”
“哎呀!這比喻很巧妙啊!大多數(shù)外貿(mào)服裝訂單都是經(jīng)過前面的布行和服裝市場,才會到達這里的物流倉庫!”周樂默默記下,下次發(fā)QQ日志。
“這里的門牌號和沙河檔口一樣雜亂無章,剛才26號了,現(xiàn)在13號,得找個保安問問路!”周永清說。
兩人正走著,看見前面19號博凡西貿(mào)易有限公司門口停著一輛貨柜車,幾個搬運工正逃荒似的,拼命將電腦和辦公桌往貨柜車上搬,旁邊兩個西裝男子正不停催促著“快!快!快!”
不遠處,一個中年保安悠閑地站在馬路對面,作壁上觀。
兩人急忙跑過去問路,走近才發(fā)現(xiàn)居然是鄰村的劉勝利。
“劉叔,你怎么在這里?”周樂先開口打招呼。
“你是?”
“我?。≈芗掖宓闹軜?,他是周元?!敝軜方榻B。
“哎呦喂!兩個臭小子都長這么大了!”
“劉叔好!您有十多年沒回老家了吧!聽人說您在外面發(fā)財了!”周永清打招呼道。
“嗨!哪里發(fā)財,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打工人。”
此刻的劉勝利,既有他鄉(xiāng)遇故人的驚喜,又有謊言被拆穿的窘迫。
周永清感受到劉勝利的心境,趕緊岔開話題介紹來意,劉勝利很爽快地給他們充當向?qū)А?p> 周永清問:“對面這家公司搬家嗎?”
“不是,公司老板是伊朗的,拖欠商家貨款準備跑路!”劉勝利說。
“那你們管這事嗎?”周樂問。
“保安管這干嘛!只要不打架斗毆,別把房子拆了就行!”
5號晨華遠洋國際貿(mào)易公司門口。
十幾人在一起爭吵著,混戰(zhàn)成一團。周永清和周樂同時看向劉勝利。劉勝利尷尬地咳嗽一聲。
“普通扯皮拉筋,不算打架斗毆!這是海運集裝箱漏水造成損失,客戶、保險公司,貨代和船公司商議賠償問題出現(xiàn)分歧,鬧了好多天了,歷史遺留的經(jīng)濟糾紛,小吵小鬧而已,我們保安不便插手!”
三人繼續(xù)向前,14號騰瑞貨運代理有限公司門口。
一身紅色連衣裙的女子站在一個凳子上,脖子前一根紅色的麻繩掛在一棵榕樹上,用方言對著公司員工爭吵,做出隨時蹬凳子的動作。兩人又看向劉勝利。劉勝利將頭別向一邊,掩耳盜鈴般地當做什么事也沒發(fā)生。
“沙河一個檔口的老板娘,因為貨物運輸?shù)椒侵?,當時的貨運公司沒提醒她具體什么時候到港,他選了最便宜的航線后,結(jié)果那個柜晚了快一個月才到客戶手中,不但結(jié)不到貨款,可能面臨賠償,所以來公司鬧騰好幾天了。這也不是我們該管的事,這就像銀行說離柜概不負責,商場說自行保管財務,丟失概不負責。這里倉庫重地,天要下雨,人要上吊,何況只是假裝威脅,保安也管不了的?!?p> 周永清打趣道:“牛逼啊劉叔!您這歪理一套一套的!”
“喂!那女人怎么真的蹬凳子了!”周永清大驚道。
“她剛才腳滑了一下!”周樂說。
“那我們趕緊過去救人!”周永清急忙說道。
正當兩人要沖過去時,劉勝利拽著他們道:“等等!”
只見貨運公司沖出兩人,當他們看見劉勝利時,兩幫人就都定住了。彼此都注視著對方,任由紅衣女人用脖子蕩著秋千,腿在空中亂蹬,一雙锃亮的紅皮鞋晃瞎這群圍觀吃瓜群眾的24k鈦合金狗眼。
周永清和周樂率先沉不住氣了,劉勝利提醒道:“她可是沙河女戰(zhàn)神!”
聽到這話,兩人才心情稍定。當紅衣女人的臉漲成豬肝色,貨運公司的兩人沉不住氣了,趕緊沖過去托住女人的腳。劉勝利這才松了口氣。
貨運公司的一人沖著劉勝利罵道:“要你們保安有何用!”
“這位先生,這是你們公司的私事,就像兩口子吵架一個道理,保安外人不便插手啊!”劉勝利解釋了一句,帶著周永清快步離開。
三人在十字路口準備右轉(zhuǎn)時,發(fā)現(xiàn)兩幫各有二三十人的隊伍對罵叫囂著。
“算了,我們繼續(xù)直走,別轉(zhuǎn)彎了!”劉勝利說道。
“叔,這次又是什么問題?”周永清問。
“先走遠些慢慢說。還沒打起來,我不能報假警!就和我們平時不能防衛(wèi)過當一個道理。比如一個人拿刀砍你,你奪過刀只是削弱了他的侵害能力,但他繼續(xù)侵害你的動作,比如撿起路邊的棍棒繼續(xù)沖過來,你在再動手,就是正當防衛(wèi)。如果你奪過刀后,對方已經(jīng)做出防衛(wèi)或逃跑姿勢時,你還繼續(xù)砍,這就防衛(wèi)過當。關(guān)鍵是看對方的侵害能力被削弱或喪失后,你和他的所作所為是否恰當好處?!?p> 周樂鼓掌叫好道:“叔,你的普法讓我受益匪淺!”
周永清豎起大拇指,“就是,叔,你這保安沒白當!”
劉勝利說:“那是!攘外必先安內(nèi),做保安必須先保證好自己的生命財產(chǎn)安全,才能保障別人的!”
周永清拍著額頭無語道:“叔,頭一次聽說攘外必先安內(nèi),是這個意思?”
周樂調(diào)侃道:“我現(xiàn)在可算明白,保安有兩不管!”
周永清搶著道:“這也不管,那也不管!”
“滾!兩個小兔崽子!”劉勝利沒好氣地罵道。
“叔,趕緊說說他們爭吵的原因?”周永清問。
“一幫人抓住了一個胖子,另一幫人好像正在討要!”周樂看出點端倪。
“對哈,這胖子長得像電視劇《小兵張嘎》里面那個胖翻譯!”周永清說道。
劉勝利說道:“一伙人是幾個站西服裝市場的商家,他們被維誠貿(mào)易公司的老板跑單了,老板是肯尼亞人,商家找不到老板,于是抓住翻譯,逼問肯尼亞人下落。另一伙人是棠溪一個服裝廠的。他們委托茂信貨運公司將一批服裝運往烏干達,但是一直沒收到貨款。后來發(fā)現(xiàn)遭遇詐騙,于是聯(lián)系船公司,想將貨物在轉(zhuǎn)運港口截下退回,但當?shù)氐墓賳T獅子大開口,張口就是幾萬美金的小費,廠里的人跑到外貿(mào)公司來想其他辦法,結(jié)果看見這個被抓的翻譯,兩伙人都明白這個跑路的肯尼亞人和烏干達詐騙的是同一個人。胖翻譯急中生智,對棠溪工廠的人說,他有辦法讓貨物拒收退回,要求是將他從站西商家手解救出來。于是,兩幫人為了搶翻譯起了沖突!”
“這個胖子還有這種騷操作?人才??!”周樂贊道。
“兩幫人不會好好商議嗎?先讓胖翻譯想辦法將貨物退回,退回后再讓站西商家逼問跑單老板的下落,這樣不就皆大歡喜。”周永清嘆息道。
劉勝利突然慷概陳詞:“哎,歸根結(jié)底,都是誠信缺失惹得禍!記得有這樣一個故事,一個年輕人跋涉在漫長的人生路上,來到一個渡口時,他已經(jīng)擁有“健康”“美貌”“誠信”“機敏”“才學”“金錢”“榮譽”七個背囊。渡船時風起浪涌,小船上下顛簸,險象環(huán)生。艄公說船小負載重,讓他丟棄一個背囊方可度過難關(guān),年輕人把‘誠信’拋進了水里。”
劉叔說道這里,痛心疾首般地捶胸頓足,表現(xiàn)出憂國憂民的保安情懷。
“這不是01年高考作文嗎?”周永清問。
賣弄學識失敗,劉勝利尷尬地笑了笑,掃了一眼遠處,發(fā)現(xiàn)兩幫人拉扯著胖翻譯,將他的衣服快扯爛。他大叫一聲:“豎儒誤我大事!”接著用對講機通知其他同事,“我是洞四,我是洞四,J區(qū)發(fā)生經(jīng)濟糾紛愈演愈烈,大家打茶圍,打茶圍!”
兩人詫異地看著劉勝利,周永強問:“叔,你這個打茶圍是什么意思?”
“就是遠遠的圍觀,別靠近!”劉勝利解釋。
周樂笑著道:“好家伙,暗號別出心裁!”
兩人又要大笑,四個保安慢悠悠地走來。劉勝利和他們說了情況,周永清二人和他們相互介紹后開始閑聊。
保安趙哥:“經(jīng)濟糾紛讓保安感到很不安?。 ?p> 保安錢哥:“瑪雅人2012年世界末日預言到底靈不靈?”
保安孫哥:“扯淡!還有7年!足夠我攢一張船票的錢!”
保安李哥:“我準備學泰坦尼克號上那對老夫妻一樣,找個老婆抱在一起躺在床上,安詳?shù)氐却秊碾y降臨!”
……
幾個人閑聊中,拉扯中的胖翻譯突然蛻去兩次袖子,撞到一片沖了出來,沖著幾個保安高大偉岸的身影邊跑邊喊:“幾位保安大哥,救我!”
兩幫原本爭吵的人看著翻譯跑了,立馬化干戈為玉帛,合兵一處朝翻譯追來。
劉勝利一眾保安連忙后退,像《風云》里的步驚云對聶風咆哮:“你不要過來啊!”
周永清和周樂都會唇語。周樂蠕動嘴唇,詢問周永清:“是不是該安靜地走開,還是該勇敢留下來?”
周永清示以大義凌然的眼神,動嘴唇回復:“劉叔對我們恩重如山,我們怎能在這危難關(guān)頭撇下他獨自茍活!”
周樂還以輕蔑的眼神,“你的意思是?”
周永清抱以無奈的眼神,“你沒看見那幫人把整條路都占了嗎?退到路邊上,也有誤傷的危險。就跟村子里遇見牛群一樣,整條街都是牛大哥,即使你退到路邊,哪頭牛突然發(fā)瘋,頂你幾下你能咋地?保險起見還是退出街道,讓牛先走。”
周樂暴怒的眼神,“扯了半天,不就是跑路嗎?都這時候了,還舉個栗子,靠!”
兩人眉來眼去時,劉勝利等幾個保安已經(jīng)跑出一段距離,他朝兩人吼道:“你倆愣著干嘛?跑??!”
“Ready go!”
周永清兩人大叫一聲,撒丫子跑路。不一會就沖到了幾個保安前面。
保安趙哥朝劉勝利道:“你倆大侄子一看就是慣犯,穿個拖鞋都輕松超越我們!”
劉勝利扶著腰朝前面兩人喊道:“你倆老司機帶帶我?。 ?p> 兩人急忙跑回,一人抓住劉勝利一只手,一路向西,帶他馳騁,帶他飛。
來到西槎路西路段,前方有執(zhí)勤的民警從車里下來。
周永清三人松了口氣,他突然發(fā)現(xiàn)腳下一只拖鞋在身后七八米處,他趕緊跑回去撿拖鞋,剛將鞋子穿上,一個民警一把將他按在地上。
“趴下!老實點!我們收到舉報,貿(mào)易公司門口有人鬧事,是你嗎?”按住他的警察大吼道。
“警察同志,冤枉啊!不是我!”
“那你怎么看見我們掉頭就跑?”
“我——我鞋掉了!”
……
周樂和周永清跟隨劉勝利來一個保安廳休息??粗苡狼宀粩鄵u晃酸疼的胳膊,周樂哈哈大笑起來。
“笑屁??!”周永清揉著頭罵道。
“不是完全笑你,這讓我起了和你相同遭遇的周小峰!”周樂說道。
周永清來了興趣道:“這小子猴精猴精的,能有什么遭遇?把快樂與人分享,快樂就會加倍。把悲傷與人分享,悲傷就會減半,我的快樂要建立在他的悲傷之上。趕緊說道說道!”
“Long long time ago(很久很久以前)”周樂清了清嗓子。
“說人話!”周永清打斷道。
“哦!03年在西北大學外語系的一次迎新晚會上,一名日本教師和三名日本留學生在表演舞蹈時做出低級下流的動作,引起中國學生強烈不滿。在場學生群情激奮,要求道歉。周小峰、周達、馮鵬飛、周文和周武幾人也來到了留學生公寓門口。后來警察來了,周達幾人聞風而逃,周小峰跑的時候鞋子掉了,回去撿鞋子的時候,就像你剛才一樣……
“哈哈,我終于有經(jīng)典案例嘲笑他了!”周永清制住笑容感嘆道:“突然好想看褲襠藏雷、彭亮的自行車、手撕鬼子、機槍和手榴彈炸飛機等抗日神?。 ?p> 傍晚十分,劉勝利悠閑地哼著歌曲回來了。
劉勝利整了整保安帽和肩章,說道:“事情終于解決了,兩幫人終于伏法了!”語氣好像是他親手擺平的一樣。
“伏法?”周樂疑惑道。
“對啊,爭吵的人是都回家了,服法了。”劉勝利說道。
周永清拍著額頭道:“叔,伏法是罪犯被處以死|刑,服法是有罪依法受刑!大家都回家了,你別亂用詞!”
劉勝利猛敲周永清的頭道:“小小年紀,不懂得尊重人!來,給你們帶了點晚餐!趁熱吃!”說著他將別在后腰的塑料袋放到桌上。
“就兩個饅頭!”周永清和周樂同時大呼。
“叔,人生三大喜事,他鄉(xiāng)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頭等喜事不整碗燕窩魚翅來漱漱口!”周永清不滿道。
劉勝利撇撇嘴道:“毛主席說過,安貧者能成事,嚼得菜根百事可做。有饅頭吃就不錯了,想想59年、60年那會兒,我都是吃樹皮草根過日子,好幾次甚至吃觀音土!”
周樂反駁道:“可聽我爸說,當時全村人餓肚子的時候,你們家還有粥喝!”
“胡說八道!你爸知道個錘子!”劉勝利義正言辭道:“我擁有中國人傳統(tǒng)的特質(zhì),貧窮!直到今天我還恪守婦道,不忘初心、方得始終地保持著這個優(yōu)良傳統(tǒng)!”
“那就是沒掙到錢嘍?”周永清直擊靈魂地拷問。
劉勝利尷尬地揮揮手道:“嗨!人到中年錢不錢的無所謂,想當年我也風光過,曾經(jīng)在廣州天河機場和空少、空姐并駕齊驅(qū),成為那里三道最靚麗的風景線!”
“哇哦!叔你這么牛掰!是空勤嗎?”
“是特勤?!?p> “那是什么?”
“還是保安!”
“靠!”
周永清兩人正啃著饅頭,突然被嗆得劇烈咳嗽起來。
劉叔不滿道:“機場保安還不夠你臭屁的!”
“那后來怎么離開了?”周永清問。
“嫌我年紀大,不注重身材管理,有啤酒肚,怕影響機場形象,把我開了!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豬豬肉肉!”劉勝利嘆了口氣道。
“兩禽?只適合冷少和蔣胖胖,你分量不夠??!另一只禽獸在哪里?”周永清問。
“滾!今晚你們替我值班,有事就用對講機聯(lián)系趙哥。”劉勝利說。
“啊!”兩人同時叫道。
“啊什么啊?剛才老胳膊老腿的跑了十幾分鐘,骨頭都快散架了,我得找個地方搓個澡,再回家好好睡一覺。突然好懷念日本的風俗店!”
“滾!”周永清兩人同時罵道。
收到晚輩訓斥,劉勝利也不惱怒,哼著歌離開了。
“那年你踏上暮色他鄉(xiāng),你以為那里有你的理想,你看著周圍陌生目光,清晨醒來卻沒人在身旁……”
周樂贊道:“想不到劉叔還是這么文藝的中年!”
周永清不屑道:“這破鑼嗓子簡直侮辱水木年華的歌!”
周樂拍了拍周永清的肩膀道:“小清,今晚劉叔的根據(jù)地就交給你來守護了,我先回去,明早再過來,這是犒勞你的!”
他將沒吃完的半個饅頭扔給周永清后,仰天大笑出門去,夜空中傳來周樂的狼嚎。
“我親愛的小霜,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你那望穿秋水的眸子,是我夢想的港灣!”
周永清雙手各握著半個饅頭罵道:“果然是兩只禽獸!真想阿拉丁狗蛋兒用所有西廠絕學在你們身上耍一遍,將你們打成渣渣劉、渣渣樂,然后讓身邊的那個妹子給你們?nèi)龌??!?p> 第二天,西槎路11號捷盛貨運公司附近的一顆榕樹下。周永清和周樂一身拖鞋背心大褲衩戴著大草帽,在那里蹲點。
周樂看著兩人的打扮,調(diào)侃道:“你看哈!我們?nèi)绻淮髅弊?,咱們這身打扮就是收租公土豪的標配,要是戴上帽子就立馬變民工了!”
周永清盯著貨運公司門口,應付道:“整得跟趙本山小品《劉大叔提干》里一樣,你把包夾著,那就是當經(jīng)理的。你把包拎著,那就是收電費的!”
周樂問:“為什么這里公司的臺子修的這么高!”
周永清答道:“廣州雨水多,貿(mào)易貨運公司經(jīng)常堆放很多貨物,臺子高防止被水淹,你看現(xiàn)在是梅雨季節(jié),指不定什么時候就下雨了!”
他剛說完,平地一聲驚雷起,萬頃風雨加于身。
“你個烏鴉嘴!你繼續(xù)堅守崗位,我去劉叔那里弄把雨傘來!”
說完周樂溜了。十幾分鐘后,他悠閑邁著小碎步回來,瓢潑大雨已經(jīng)變?yōu)榕C氂炅?。周永清已?jīng)被淋成落湯雞,正將草帽擰出一團水。
“媽的!拿把雨傘去了這么久!”周永清罵道。
“天黑路滑,社會復雜,拖鞋容易摔跤!我得緊趕慢行!”周樂解釋。
“要是讓你去見網(wǎng)友,速度保證飛快!”周永清白了他一眼。
……
一周后,周樂坐在樹下身上結(jié)了一層蜘蛛網(wǎng)。周永清頭上草帽上一只小鳥做了窩,住里面嘰嘰喳喳叫著求偶的鳥語。
“一周了,我感覺沒希望了!”周樂垂頭喪氣地說道。
“電影《埋伏》里面,馮鞏演的葉民主在水塔頂上埋伏了整整三十六天。咱們這幾天算什么?”周永清打氣道。
突然,一輛黑色奔馳停在捷盛貨運門口。
“是周倪林的車,快!”
周永清使勁拍了一下處于觀想狀態(tài)的周樂后,像一支離弦的箭沖了出去。
當周永清沖到車旁時,下車的卻是一個三十多歲留著大背頭西裝革履的青年,手上勞力士閃著耀眼的光芒。
周永清大叫道:“周倪林在哪里?快叫他滾出來,他還欠我們十幾萬血汗錢!”
青年一臉不解道:“你說什么呢?什么周倪林?這名字聽都沒聽過!”
“可這車是周倪林的!說,你是不是他的馬仔?”周永清繼續(xù)盤問。
“這是我前幾天二手車行剛買的車,購車合同的還在車上呢!”說著青年拿出一個文件帶。拿出合同指著下面日期道:“看見沒?5月27日!”
周永清隨即心沉入了谷底?!巴炅耍漳叩能嚩假u了,徹底玩消失!錢要不回來了!”
周樂跑過來,上下打量青年后突然興奮道:“你是周少強周老師吧!”
青年仰著頭,整了整領(lǐng)帶,“嗯”了一聲。
“沒想到能在這里見到您,真是太好了!我在蘭州和西安都聽過您的演講!您的福報論和潛力論真是講的太好了!”
說著,周樂側(cè)身攤開手掌向前水平伸展,面容帶著如沐春風般的微笑,注視前方。好像在說:兄弟,要搭把手嗎?
這是周少強演講時的招牌動作,他沒想到在這里能碰到自己的迷弟,也投桃報李般擺出同樣動作。“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兩人四目相對,手掌對接的距離只有0.01公分,差點就手拉手唱情歌了。
周永清心里嘀咕道:這不是律政先鋒張偉、張益達、張大炮、斯內(nèi)克的招牌動作嗎?我看你是很丑很丑,倒數(shù)第九!
“對了,周老師,您怎么出現(xiàn)在這兒?”周樂熱情地問道。
“做一些外貿(mào)生意,你知道我們講成功學的,都是在實踐中積累的經(jīng)驗,然后再提取精華,上升到可實操的理論,分享給學員們!”
“周老師什么時候再開課,我到時候去報名!”
周少強正欲回答,不遠處一輛面包車內(nèi)的司機按了按喇叭,吼道:“我說你們要聊天滾一邊去,別擋在大門口耽誤我送貨?!?p> “我說你怎么跟我老師說話的!”
周樂走過去和司機理論。平時膽小懦弱的周樂居然為了這個聽了幾個演講的周老師變得這么爺們了??匆妰扇丝煲獎邮?,周永清趕緊過去勸解。
三人拉扯了好一會后爭端才平息。
周永清再回頭時,那個周老師已經(jīng)離開。他趕緊沖進貨運公司里面的登記臺。
“你好,請問剛才那個周少強是來催款了嗎?”
一個帶著眼鏡的小姑娘側(cè)著身子在電腦上聊著QQ,愛答不理地說道:“廢話,來這里不是交貨登記,就是催款!”
“我想問一下剛才那個催誰的貨款?是周倪林的嗎?”周永清問道。
“客戶的隱私,我憑什么告訴你?沒事請你離開,不然我叫人啦!”小姑娘不耐煩道。
此時周樂也走到柜臺,伸長脖子盯著QQ圖像。
小姑娘突然拍著鍵盤暴起,“嘿!我說你倆是存心在找茬是吧!”她朝著不遠處正在貨物裝箱的青年喊道:“修哥!有人找麻煩!”
修哥朝其他幾個收貨員揮了揮手,七八個人氣勢洶洶地朝著周永清兩人走來。
小和尚下山去化齋,老和尚有交待,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見了千萬要躲開!周永清腦子里想起《女人是老虎》的歌,欲拉著周樂跑路。
周樂沒動,只是有些興奮地問小姑娘:“你是白晶晶?”
小姑娘突然愣住,問道:“你是?”
周樂展開雙臂朗誦,“你怎能經(jīng)過一片海,卻忘了它的藍?
小姑娘做出同意動作,“我知道等待的感覺,所以我不愿讓你多等,哪怕只是一個小時!”
“白晶晶!”
“樂天寶!”
女孩沖出登記室,牽著周樂的手興奮地跳起來。
干什么?對暗號嗎?難道不是天王蓋地虎,寶塔鎮(zhèn)河妖,野雞悶頭鉆,哪能上天王山嗎?
周永清和七八個壯漢一臉懵圈的站在一排。兩人繼續(xù)當周圍人是空氣,開始情歌對唱。
白:情花開開燦爛,情義誓永無限,夜鶯歌聲美曼,吐露熱愛彌漫!
樂:情花嬌鳥語醉,春色充滿世間,同相親永不分離,我倆愛不變幻!
實在是太過分了!居然唱大師兄和阿麗的歌,有沒有考慮我何金銀的感受?周永清想起在景秀服裝廠被韓力和劉紓綺撒狗糧的日子,突然在心里吶喊:處處被人搶盡風頭,我才是主角!
唱完之后,小姑娘急忙向七八個收貨員解釋,“不好意思,這是我網(wǎng)友,剛才是一場誤會,都散了吧!”
眾人散去后,白晶晶在電腦上查了記錄后說道:“剛才那人是來催款的,收款人是周倪林!”
“不需要本人過來嗎?”周永清問道。
“不需要,拿匯款單過來就可以了!”白晶晶回答。
“我就說這小子不對勁,居然和周倪林是一伙的!”周永清跳腳道。
“我不相信周老師是那種人!說不定是周老師學生,周老師只是隨手幫個小忙,不知道他的底細!”周樂辯解道。
“不行,線索斷了,我得回去告訴何老板和陳叔另外想辦法!”周永清說著向門外跑。
“喂!等等我!”周樂在后面叫道,回頭對白晶晶說:“這次謝謝你啦,有空請你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