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是誰？你是誰？
林覺忍受著寒風(fēng)，半坦然半扭捏地跨過大半個營地，眼前出現(xiàn)了一頂頗為厚實的帳篷。帳篷搭在一顆枯樹旁，其上繡有龍騰虎躍般的花紋。
一位身穿潔白襖裙，披著紅色披風(fēng)的仕女立于帳前。她烏發(fā)雪膚，面容美麗，可帳篷周圍偶爾路過的兵卻都似看見了洪水猛獸般，不敢抬眼去看。
“這漢宵男女大防如此嚴(yán)格？”林覺尋思道，伸出小手遮住了下面。
那仕女抬起纖纖玉手，從玉將軍手中接過臟兮兮的小晴，看著林覺，聲音頗為軟糯地對玉將軍道：“阿源，大王派人差你過去，這男娃娃也交給我來照料吧。”
說話間，帳篷被人掀開，內(nèi)里走出來個滿臉絡(luò)腮胡的壯漢，見了來人，開口便道：“玉大人，大王有事相邀，還請移步?！?p> 林覺聽著這將軍的名字，忽然感覺腹中饑餓，“咕?！钡穆曇繇懫稹?p> 他抬頭，努力做出一副無辜的表情直視看過來的幾人。
仕女彎起嘴角，與玉源對視一眼，點頭行禮，拉著兩個小孩走進了帳篷。
一進帳篷內(nèi)，熱氣撲面而來。這帳篷內(nèi)不知使用了何種法術(shù)，內(nèi)里極為溫暖，甚至讓人覺得有些燥熱。
仕女脫下披風(fēng)，扔在床上，拿起了門邊的一盆枯樹樹皮和一條毯子。
“姑娘叫什么？我叫湘溪?！彼龁栂蛐∏?，將毯子裹在林覺腰上，拉起滿是傷痕的小胳膊。
看到胳膊上新傷舊傷交疊，她皺了下眉，拿起一片樹皮便覆蓋在了他的傷口上。
“我叫小晴?！毙∏绮凰圃谙缮绞澜缰心前愣嘣?，只是看著樹皮，似乎頗為好奇。
“那你呢？”湘溪飛快地把林覺身上用樹皮包好，接著伸手覆蓋在了其中一片之上，手心里泛起一層綠色的亮光。
好癢！林覺不動聲色地默默感受著。
枯樹皮好似恢復(fù)了生機，不斷涌出力量，治愈著傷痕。
“不記得了，疼~”他嘴上回答。
不知這具身體是否是被父母送進來，還是如小晴一般被擄掠而來，若是前者，或許以后還會與他們見面，若是自己亂說則會引起別人懷疑。
而一個三歲小孩遭受毒打后失去記憶就不會。
“唉?！毕嫦嗣钟X如枯草般的頭發(fā)，半是說給二人聽，半是自言自語道：“那犬氏的看守人換了之后，就總是有小孩傷痕累累，可惜玉將軍他管不到那邊?！?p> 她看兩個小孩盯著這枯樹皮看，解釋道：“這是帳外的那顆枯樹，名為‘藥藤’，是我的伴生樹，你們消磨掉印記，受的了圣人功，也能獲得如此力量。”
“你們可知受功為何物？”她邊動手邊問，絲毫不帶耽誤。
“不知?！?p> “不知道?！?p> 兩個小孩稚嫩的聲音在帳篷中響起。
…
“好了，小家伙還挺能忍！”湘溪停止了講述。
日頭升起，陽光透過縫隙照帳篷。樹皮被拿起，只見雖然林覺胳膊上還帶著點泥土，那些血痕卻都消失，只有淺淺的粉嫩痕跡留下。
她好似有些脫力，扶著額角站起，道：“你們二人，是先用膳還是先洗澡？”
“用膳。”林覺道。
“洗澡！”小晴喊道。
林覺的治療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小晴就和這個看起來很好說話的大姐姐混熟了，又恢復(fù)了那一份天真活潑?；蛟S是同為女子，而一旁的男孩還是個比她矮好多的小孩，她比當(dāng)初對著林覺還要放得開。
湘溪到門外提了食盒進來，笑著道：“還是先用膳吧，姐姐要讓著弟弟。”
小晴嘟起了嘴，似乎不大情愿，可還是聽話地坐到了小茶幾前。
“剛剛說到哪里了？”湘溪一邊將盒子里的一盤盤精致小菜拿到幾上，一邊問道。
“姐姐的家里?！毙∏绱鸬?。
“哦對，我家在湘南，漢宵的東方，中間隔著湘北，那邊的鴨子可肥了！”她指著一盤切成一塊一塊的肉笑著道：“這雖然不是湘南的鴨子，也不錯，你們嘗嘗？”
林覺握住手中筷子，這用筷子的習(xí)慣倒是和他的家鄉(xiāng)一般。
修真時，金丹后就盡量辟谷，以防止過多的雜物入體，他僅僅會在嘴饞的時候吃上點加了靈力的東西，這種感覺倒是令人頗為懷念。
他見小晴和湘溪都已經(jīng)吃了那鴨子，才伸筷子夾了一塊泛著油光的鴨肉送入口中。
鴨肉肥美，嫩滑無比，雖然外觀看著黑乎乎，但彼一入口，一股鮮嫩汁水從中暴開，充斥口腔；鴨皮酥脆，咬中后泛起一股油香，和鴨肉內(nèi)的汁水混合在一起，若是再就上點餅子之類的東西，可謂是人間極品。
“好吃吧！”湘溪看著林覺一塊又一塊地夾著肉，溫柔一笑，又指著其他的菜品道：“其他都是些龍騰大陸上常見的食物，這是長蒿草，這是龍眉果……也是因為阿源，那幫人才會每天給我殺只鴨子來。”
她臉上泛起了些許落寞的神情，可卻只有一瞬便恢復(fù)了那副溫柔的微笑，道：“湘南和那個豐洲之間就是南海，若想去往其它世界，和域外通道所在的龍騰也只隔著湘北的一小快陸地?！?p> “外面的世界！我也想去！”小晴吃的滿嘴都是油，口吃不清地說道。
其它世界！林覺突然又有些激動。
在現(xiàn)代修真界的時候，由于天地法則的破碎，元嬰期都無法去往浩淼的宇宙探索。
他曾偷偷溜上過航天飛船，試圖通過科學(xué)手段去往外太空?？上В钪鎯?nèi)的能量遠(yuǎn)比他所在的那片土地要復(fù)雜危險的多。
最后這一探險也不了了之。
“吃飽沒？”湘溪看著盤中越來越少的菜，問道：“吃飽了我們就洗澡，然后來受功?！?p> …
林覺小臉泛紅。
湘溪的手又軟又滑，身上還帶著草木的清香。
他被洗白白換好衣服，拉著手走出屏風(fēng)。
“？”
看著眼前一大一小兩位姑娘一臉驚艷的表情，林覺好不容易被美食和美女治愈的心情又再次泛起惡寒。
“我不會穿成了個娘炮吧！”他向悄悄靠近銅鏡，偷看其中自己的樣子。
也沒有什么變化??？
不對！
沒有什么變化才最奇怪！
林覺看向自己這張臉，那副雖然稚嫩，但異常熟悉的模樣朦朦朧朧地顯現(xiàn)在了鏡中。
“這具身體，到底是誰！”
“我是誰？！”
不同的世界，相似的樣貌，莫名的穿越，詭異的仙山和好似被留在其中自己的身體，少年人和老頭的對話……一瞬間紛紛充斥他的腦海。
“輪回……詛咒……輪回……”他反復(fù)思量那段夢境中的對白，細(xì)細(xì)品味其中之意。
“莫非……”一種可能跳躍出來，在千萬種可能的想象中分外顯眼。
“莫非我就是那個不斷輪回的熱血少年？！”
突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頭，打斷了無限的想象。
只見身后湘溪將那雙柔軟的手抬起，正在喚他過去同小晴一起學(xué)習(xí)如何用真靈消磨掉印記。
“呵呵，事情越來越有趣了?！绷钟X神色恢復(fù)，走過去盤腿坐在二人對面。
湘溪則一邊講解，一邊運起功力，護住二人的額頭。
林覺按照她所講，慢慢將真靈凝結(jié)成針，刺向眉心處好似卵狀的印記。
害怕？
他才不會害怕。
無論他是誰，誰是他，他都是林覺。
從踏上修真之路開始，他這顆心無論過去現(xiàn)在未來都不會改變！
經(jīng)歷種種神秘詭異的歷練，修煉本心，探尋大道，不斷追尋更強的終點……
這，才能叫做修真！
虛空中響起一道撕裂之聲，印記破碎，點點光斑散開，如一束光照進林覺的心海。
他睜眼，千萬道星光于瞳孔中劃過，最終都?xì)w于黝黑的眼底，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