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定太行（三）
孫一山借口指導(dǎo)氣球兵回收“一山燈”，賽德自帶領(lǐng)二百余飛龍軍進城剿賊。
所謂“指導(dǎo)”，其實就是坐在一旁的石頭上瞧。
這五十名氣球兵已訓(xùn)練了半月，操作起來十分嫻熟。
收回牽引繩，把火油罐的捻繩密封裝好，拆下點火裝置，疊起氣球，塞進包裹。
這一系列下來，大概花了半個時辰。
科斗店那邊也歸于平靜。
城內(nèi)的火勢得到控制，再看不到亂竄的火焰，倒顯得城外更加黢黑。
孫一山帶著氣球兵入城。
兩個軍士扶著他，盡管如此，還是在城門處絆了一跤。
孫一山雙手扶地，觸手一片綿軟。仔細一摸，還有一種黏膩的感覺。
城門內(nèi)的軍士見孫一山摔倒，連忙舉著火把迎了出來。
隨著火光趨近，身下的一切漸漸清晰可見。
這是一副被割了喉的賊兵尸體，年紀不大，皮膚蠟黃，兩目圓睜，表情驚恐，身體還保持著逃離的姿勢，脖子上被環(huán)刀拉出了深深的口子，頸骨幾乎斷裂，兩側(cè)的皮膚如同破布一樣攤開著，血液早已流光，積在身下的土地里，成了淺淺一汪。
孫一山猛然縮向身后，只想離這可怖尸體遠一些。
‘媽個雞，本來就是不想看這血腥場面，才拖著不肯第一時間進城，沒想到還是沒躲過！’
他心里轉(zhuǎn)著念頭，胃里的胃液已經(jīng)開始翻騰，逆著食道火辣辣的竄了上來。
孫一山不想在士兵面前吐出來，下意識的用手捂嘴，抬到近前才看清手上沾染的濃重血跡。
血腥味直沖口鼻，他再也把持不住，頭往旁邊一扭，哇哇的吐了起來。
賽德趕出來時，孫一山已經(jīng)吐無可吐了，雙腿發(fā)軟，正扶著城門喘息。
“先生這是怎么了？”賽德問道。
“額……沒什么，吃壞肚子了，腸胃不舒服……”孫一山嘴硬道。
“哦，先生，城內(nèi)業(yè)已平定，俘虜說眭固在南面大口隘督軍，軍資糧餉和家屬都在北面的天井關(guān)中。”
孫一山咽了幾口吐沫，努力平復(fù)咽喉里的灼燒感，問道：“依你所見，我們現(xiàn)在該如何？”
賽德回道：“破城之時有賊兵往天井關(guān)方向跑了，我已派遣了近百余人，扮作賊兵，緊隨其后，伺機奪城?！?p> 孫一山點了點頭。
賽德又說道：“城中俘虜俱已關(guān)押，留些人看守便是。其余人等應(yīng)火速前往大口隘，接應(yīng)高校尉，打通與河內(nèi)的聯(lián)系，不然我們這兒兵力太過不足?！?p> 孫一山剛一張嘴，一股胃液就涌了上來。
他用力抑制住惡心，艱難的擠出了四個字：“就照此辦?！?p> 賽德一行披上了賊兵的衣服，略略打扮，便消失在夜幕中。
剛才孫一山近距離親密接觸過的死尸被一頓翻揀，頸骨受力不住，腦袋骨碌碌的滾向了孫一山，眼睛正對著他，嘴角還被拉扯出一個怪異的笑。
孫一山終于堅持不住，哇的一聲又吐了起來。
……
再說黃旭升這邊。
楊丑在這碗大的碗子城折了近千人馬，最后近乎踩著自己人尸體爬上了城頭，加上黑山軍箭矢用盡，才得以順利奪門。
黑山軍見城門失守，發(fā)一聲喊，便朝北逃入了大口隘。
楊丑軍清點尸體時發(fā)現(xiàn)，黑山軍傷兵早已提前轉(zhuǎn)移走了，陣亡至多不過三十人，大多是死于箭矢之下。
黃旭升頭天見到被抬下的死人時就吐得昏天黑地，幸好在后陣沒被楊丑看到。
現(xiàn)在已經(jīng)略略能適應(yīng)這滿地血腥了，但臉色還是有些煞白。
“嘖嘖嘖，快看看，我們的楊大將軍殲敵三十，虎踞碗子城，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這波黑山軍真是虧的媽媽都不認識了?！秉S旭升故意在楊丑身邊說著。
楊丑氣的眉須皆張，眼睛瞪得像銅鈴，右手啪的一下握住了佩刀。
高順帶著親兵上前一步，手握刀把，隱隱把黃旭升保護其中。
高順開口道：“楊將軍，碗子城才是個開始，后面的大口隘，更加艱難。唯有我等戮力同心，才可破敵?！?p> 楊丑咬牙切齒半晌，終于松開了手。
大軍稍作休整，繼續(xù)向山上進發(fā)。
大口隘位于太行絕頂，是兩座山峰間的一個山口。后世因唐朝狄仁杰故事，改做橫望隘。
而現(xiàn)在，眭固正站在隘口上，向南張望。
遠遠一支部隊擎著火把順著羊腸小道蜿蜒而來，似是一條火龍。
“渠帥，那楊丑損兵折將，士氣低落，而我軍以逸待勞，加以關(guān)隘天險，焉能不勝。”眭固身邊的親兵奉迎道。
“聽碗子城退下來的人說，這楊丑攻城時不計傷亡，除中軍外，還有后陣兩千余人按兵不動，不可小覷。傳令，把小口隘的人都撤回來。”
“喏。”
眭固聽撤退的賊兵報告，只以為這近萬人都是楊丑麾下，怎么也想不到后面看戲的兩千多人都是呂布軍。
也正是因為呂布軍里那個胖子的嘲諷，楊丑才會打的這么拼。
楊丑軍從碗子城一路上來，倒是沒有遇到太多的抵抗。
“賊將聽著，吾乃河內(nèi)太守麾下楊丑，爾等速速開關(guān)投降，可饒爾等不死！”楊丑站在大口隘前，對著城頭喊道。
“哈哈，一個碗子城就碰的你頭破血流，還有臉來這里叫囂。我看還是你跪下來磕三個響頭叫三聲爺爺，老子就放你下山，如何？”眭固說罷，城頭上響起一片哄笑聲。
楊丑哇呀呀一聲叫，命令強攻。
大口隘要比碗子城高出不少，大概有五六米。
楊丑軍舉著趕制的梯子，在弓箭的掩護下蟻附攻城。
十余名軍士合力抱著簡易攻城錘，撞向城門。
眭固軍早已準備好了守城武器，滾石圓木自不必說，便是那火油擺錘，也有不少。
一時間隘墻下慘叫連連。
幾個被點燃的火人翻滾滅火不成，用盡力氣走向中軍，希望能夠得到同袍的救助，可只顫顫巍巍走了兩步，便膝跪在地，一頭栽倒，再也沒有起來。
楊丑面露狠色，一揮手，第二梯隊又沖上前去，在地面人形火炬的照映下，踏上了不知生死的路。
“媽個雞，這狗逼楊丑太不把人當(dāng)人了！這得死多少人！”黃旭升終于忍不住，叫嚷開了。
盡管看多了慷慨赴死的影視劇，還是受不了眼前這種鮮活生命瞬間湮滅的沖擊。
高順拉了拉黃旭升，低聲道：“旭升先生，慈不掌兵，正是此意。就楊丑指揮而言，并無差錯。”
黃旭升也知道自己說的不符合實際，但還是強辯道：“這狗逼太沒智力，就知道一個勁傻沖，不能繞個后，夾一夾么？”
高順四下看了看，沉吟道：“也不是不可以……”
黃旭升連忙道：“那還等什么，干他個狗日的?！?p> “那我們就不瞧了？出手幫幫楊丑？”高順問道。
“……哎，就當(dāng)是救救這些將士們吧……”黃旭升長嘆一口氣，頹然道。
高順和身邊的親兵目光灼灼的看著黃旭升，覺得這胖子……人還不錯。
高順傳令道：“點齊善攀援軍士，帶好鐵鉤繩索，夾一夾這黑山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