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歷三十五年,少年將軍謝玄征戰(zhàn)沙場,沂川河一役擊敗東蠻三千大軍,震動京城。
大周皇帝謝重琰龍顏大悅,即可下詔封為太子,血雨腥風的東宮之爭就此罷休。
原來少年將軍謝玄原是大周皇帝第六子。隱姓埋名從軍歷練,一路坐到將軍之位。
大周皇帝親自召見謝玄時,方認出此子,贊不絕口:“朕有此子,天佑大周。天佑大周啊。”
自此,少年將軍謝玄的赫赫戰(zhàn)功傳為一段佳話。而溫潤爾雅的太子殿下謝玄更是成為京城女子翹首以盼的兒郎。
我聽到這些故事的時候,已經(jīng)為東宮女主人的兩個月了。我自此也被京城女子背地里狠狠地罵了兩個月。拖了阿顏的福,風言風語能傳進東宮的很多,但罵來罵去的也就那幾句。無非就是一個被滅了族的女人如何能配得上太子妃之位。
我同阿顏其實并不很熟,她只是我大婚當日,內(nèi)務(wù)府送來的貼身侍女,一同來的還有一個嬤嬤,說是來教我學大周規(guī)矩的。
嬤嬤姓李,看著不茍言笑,同我也不親近。故我屬實難以忘懷,嬤嬤教我的第一個規(guī)矩,竟是大婚當日的床笫之歡。
而阿顏年小我兩歲,是個咿咿呀呀愛說愛笑的姑娘。風言風語每每來自于她為我打抱不平??吹桨㈩仯颐看味寄芟氲缴性诮瓕帟r,謝玄贈我的那只愛鬧愛跳的花斑貍。
江寧,就是周人說的東蠻之地?!敖鉄o事,寧靜于此?!?p> “江南安寧。”
江寧,其實是個很美的名字,也是個很美的地方。那兒的沂川河四季青綠,烏篷船不絕。船上有丁香般的姑娘,岸邊有折柳的江郎。。。。。
除了阿顏和嬤嬤,我在大周認識的第三個的人是謝羽,大周的九公主。她的性子和年歲和阿顏類似,但也沒有阿顏這樣歡脫。
她常來找我聊天,給我?guī)Ш芏啻笾艿男缕嫱嬉鈨航o我解悶。每每看到她,我很是訝異,大周皇宮里,還能養(yǎng)出這樣無憂無慮單純的姑娘。
不過想來也是,她是當今太子殿下謝玄的胞妹,母妃是大周的韋貴妃。是集萬千寵愛的小公主。
未曾來大周時,我的生命中從未出現(xiàn)過這樣熱烈的人或事。江寧人像那兒沒停過的涼雨,多凄愁。街上的女子保守,多以面紗示生人。
而那日謝玄于江寧揭下了我的面紗,我的心自此沉淪于這個來自異族的少年將軍身上。一步步踏上了他設(shè)計好的重重圈套之中。
想來我是當恨的。我也曾是名動江寧的帝女,一曲琵琶,鈿頭銀篦擊節(jié)無數(shù)。萬人夸耀,風光無限。
江寧富庶,多商。然商人重利輕別離,故世人皆謂東蠻人情冷淡。本來我是不屑一顧的,現(xiàn)在卻愈發(fā)有了認同之意。
我對謝玄,這個滅我族的,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竟也談不上愛恨了。似乎所有情感都消亡在了沂川河那一夜。
我看著雕欄玉砌毀于一炬大火,看著江寧的沂川河再也難以“江外無事,寧靜于此”,看著我的雙親赴難,江寧的黎民奔走逃亡于血河之中,我的心就此隨著那塊“江南平安”的牌匾一同覆滅了。
我本以為,謝玄會殺了我。當我想著少年將軍終是撕下了溫潤純良的偽裝,閉上雙眼,等待死亡時,等來的,卻是他溫熱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