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認識?難道她不是云妹妹,除了有點憂傷外,聲音簡直一模一樣,還有那輪廓,也差不多。
看著賈寶玉失望的表情,襲人安慰道:“或許真不是史大姑娘?!?p> “是不是她,只有見了才知道,她說不見我,許是有不見我的理由。不過也不要緊,以后有的是機會。”
楊貢等人看賈寶玉情真意切,心中嘆息,覆巢之下豈有完卵!
楊娉拉拉楊貢的衣角,楊貢頓時明白,剛才這丫頭一只勸說他收賈寶玉為徒,說什么賈寶玉才華橫溢,字也寫得不錯,人才難得!
其實,楊貢心里清楚,今天賈寶玉搶了周泓風頭,這丫頭怕日后賈寶玉被報復,所以才想出這么個主意。
報復楊家大老爺?shù)牡茏樱退闶侵翼樛醯膬鹤?,也得好好掂量掂量?p> 不過,說實在的,楊貢心里也起了惜才之心,不想看著這么好的苗子就這樣毀了。
雖說賈寶玉不得科舉,但成為李白那樣的人物也不錯。
楊貢咳嗽一聲,“賈寶玉,你可愿拜老夫為師?”
賈寶玉不想有這等好事,喜出望外,急忙彎腰九十度,“弟子拜見老師?!?p> 楊貢直挺著腰桿,左手負于背后,右手摸著胡須,“好,自今日起,你就是我楊伯獻的弟子,當虛心好學,心存仁義,你可記得?”
“學生謹記在心!”
“國家內憂外患,你說無解,是沒有見解嗎?”楊貢問道,現(xiàn)在賈寶玉是他弟子,自然想了解其政論才能。
賈寶玉搖頭:“無解并非沒有見解,以今時今勢今人而論,目前局面乃死局?!?p> 劉府丞笑道:“賢弟危言聳聽了吧?!?p> 楊貢皺眉:“今時如何?今勢如何?今人又如何?”
賈寶玉聲音低沉:“今時,天災不斷,糧食欠收,百姓食不果腹,可謂時危。今勢,北有女真作亂,南有倭寇為患,國內也是動蕩不安,可謂勢危。今人,百姓為謀生計,鋌而走險,朝堂為謀權勢,爾虞我詐,可謂人危。有此三危,安能得解!”
劉府丞試探性問道:“加稅可否?”
“敢問兄長,稅從何來?”
劉府丞默然,官員士紳或免稅,或隱溺田產,朝廷絕大多數(shù)稅負是底層百姓背著的,加稅無疑逼反更多百姓。
這無疑是個死循環(huán),朝廷要錢平匪,所以加稅,而加稅必將使更多百姓作亂。
楊貢眉頭皺得更深,緩緩道:“若是向官員士紳征收可否?”
賈寶玉仍是搖頭:“老師可聽過這樣一個笑話,一個賣蔥的丟了一兩銀子,心有不甘,于是把蔥漲價了,一個賣雞蛋的去買蔥,發(fā)現(xiàn)蔥漲價了,就把雞蛋也漲價,百姓去買雞蛋,發(fā)現(xiàn)雞蛋漲價了,嘆息這日子越來越難過了?!?p> 楊貢明白了賈寶玉的意思:“你是說朝廷就是那賣蔥的,官員士紳就是賣雞蛋的,朝廷若是加稅,最終還是會落到百姓頭上?”
賈寶玉點頭:“不錯,百姓是最弱勢的群體,向官員士紳加稅,必將加深其對百姓的盤剝?!?p> 楊貢也清楚當今大多數(shù)官員士紳的德行,若朝廷向他們加稅,定會如賈寶玉所說加深對百姓的盤剝。
今時今勢要求朝廷加稅,而今人之德行,卻又讓朝廷不可加稅,楊貢仰天嘆息:“難道真的無解嗎?”
在這個歷史時空,沒有張居正的出現(xiàn),所以明朝提前滅亡,代之當今寧朝,不想幾代后,形勢又發(fā)展到了原來明朝后期的地步,土地兼并嚴重,財政困頓,政治松弛,可謂經濟危機、政治危機疊加。
賈寶玉緩緩道:“若有一個卓絕之士,對經濟、政治、軍事全面改革,或可延續(xù)幾十年。”
楊娉驚訝,紅唇微張:“才延續(xù)幾十年?那如果沒有這樣的卓絕之士,豈不是--”
楊貢覺得危言聳聽了些:“既然已經改革,為何才延續(xù)幾十年?”
賈寶玉緩緩吐出四個字:“人亡政息?!?p> 楊貢微愕,隨即明白過來,這些改革肯定是損害官員士紳利益,而改革之人終究有死的那天,一旦身死,必定被反對勢力反撲。
楊貢挺直的腰桿微弓,“你既已拜我為師,就當致力求索,雖不能科舉,但古人有立德立功立言,你當致力立德立言,方能不枉此生。以后有什么事情,可直接來府上找我?!?p> 說完,意興索然的離開了,就剩下賈寶玉,劉府丞,襲人三人。
劉府丞艷羨的目光看著賈寶玉,“賢弟,兄長實在是羨慕你呀,竟能得楊院長的悉心教導,你可知,當初周泓想拜楊院長為師卻不能夠,你能拜他為師,這全金陵恐怕只你一人了。你雖然不能走仕途,但有楊伯獻徒弟這個名頭,就沒有人敢欺負你?!?p> “是楊師抬愛。兄長,災民乞丐差不多都清理差不多了,接下來要做些什么?”
“你現(xiàn)在都成楊伯獻的弟子了,還當什么捕頭!賢弟,你的捕頭身份愚兄還未登記造冊,現(xiàn)在反悔還來的及?!?p> “不當捕頭吃啥喝啥?”
劉府丞無語。
賈寶玉指著案幾上那些沒動過的東坡肘子,對一旁的侍女道:“麻煩幫我把這些包起來,多浪費呀!”
集體驚掉下巴,襲人掩面羞紅。
金陵府衙。
周泓翹著二郎腿,滿臉戾氣,“一個喪家之犬,竟如此囂張,找死!”
姚揆面色平靜,“這賈寶玉雖有幾分詩才,卻不足慮,他注定不能進入仕途,一生算是廢了。只是今日文會之上,楊貢的態(tài)度卻讓人擔憂??!”
周泓正襟危坐,“姚叔是指--”
“方才我請他幫你的詩譜曲,他卻推卻,這不得不讓人懷疑他們楊家的態(tài)度?!?p> 周泓試探問道:“姚叔的意思是楊家偏向周汲?”
姚揆點頭:“很有可能。”
周泓咬牙:“這個老不死的!難怪我拜他為師他不答應,也不讓我和娉兒交往,原來他早就倒向周汲了?!?p> 正在這時,一個官差進來稟報,說是有個肖榮的求見。
姚揆疑惑:“肖榮?”
周泓解釋:“就是剛才怎會上差點跟賈寶玉打起來的那個?!?p> 姚揆恍然:“哦,是他。應該是找你的。明天蘇州織造局王守忠要來,我去讓人安排一下?!闭f完,進內堂去了。
原來這斗雞眼會散后,并沒立即離開,而是去解了個手,回來正好看到賈寶玉幾人在說話,于是躲在角落偷聽。
等賈寶玉幾人走后,斗雞眼這才來到府衙,把自己聽到的一字不落的告訴了周泓。
周泓聽后,憤恨不已,送走斗雞眼,來到內堂,把賈寶玉拜師和那番政論說給了姚揆。
姚揆聽后,久久不言,而后長嘆,“這賈寶玉真是個人才!幸虧不能科舉,否則它日東山再起,必是王爺心腹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