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琢根的回答等于承認了楚尋語的猜測,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沒人想到他的野心有這么大,琢根倒是反而不滿的抱怨:“有什么吃驚的嗎?一盞破燈,連話都不會說,居然想要創(chuàng)造一個世界?看看它所謂實現的那些夢想,哪一個不是南柯一夢?哪一個不是荒唐滿章?就憑這種東西,也想奴役我們人類?奴役我?笑話?!?p> “所以你就暗中想要竊取它的能力為己用,那你們也不用在外面搞風搞雨,把我逼的家破人亡,完全可以聯(lián)合起來反抗它?!?p> “你太幼稚了,你以為歷史上只有你我兩個人要反抗它?”琢根怒斥,用手指著遠方的三人,“這些人哪個不是心中有反念但又很絕望?天天和這些家伙在一起,他們能干成什么事情?一只靠天賦的大笨象,一個滿腦子只想復國的蠻夷老頭,一個只會把自己變大變小的黃毛丫頭,還有其他等等那些瘋子,哪個有能力成事?我誰都不用告訴,和你家尹芳一樣,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偏偏尹芳橫出枝節(jié),憑白無故的說什么自己得到了星辰的啟示,弄出個勞什子預言之子來,我的大業(yè)還沒完成呢,能讓你毀了黑燈嗎?”
頓了頓,琢根又高傲的說道:“黑燈做不到的是創(chuàng)造生命,靈魂是上天賦予生命之本,我這些年一直在研究靈魂和生命,已經略有所成,等我完成了,我就能創(chuàng)造生命,做到黑燈做不到的事情,到時候我還要它干什么。”
“那你的秘密已經暴露了?!背ふZ也冷笑連連,也用手一指遠方三人,“你就算殺了我,把黑燈放出來,他們去告密,黑燈能放過你?”
“那就連他們一起殺了不就好了嗎?!弊粮苏陆螅瑵M不在乎的回答。
遠方觀戰(zhàn)三人雖然憤怒,但都是久歷江湖之輩了,還是有點理智和城府的,柳泉雨君率先發(fā)發(fā)難:“太狂妄了,要是我們三個人一起上,我就不信他能有幾成勝算?”
“三對一他是死定了?!崩顮栁纳袂椴粯酚^,“但是我身體傷勢還沒好,剩下不超過三成功力?!?p> “更何況……”燕枝也皺眉說道,“二小子素來陰險難測,所以如果我所料不錯,他這些年早就暗中在我們身上做過手腳了,畢竟我們每次出去受傷回來都是他幫我們醫(yī)治的,以他的為人和手段,肯定在我們身上動過手腳,只不過我們不懂藥理,也發(fā)現不了端倪,所以我們權且忍耐,讓那劍修小子去鬧,我們要做到不動手則以,一動手就要他必死,不能給他有還手的余地。”
琢根的話其實還是有很多未解之謎,楚尋語半信半疑,但也知道這家伙口中本來就沒什么實話可言,只是問婷兒:“把你最后的招數用出來吧?!?p> “你還能承受的住嗎?”婷兒有些擔憂。
“無所謂了?!背ふZ倒是看的開,“今天若是殺不了此人,我也要死在這里,與其都是死,不如把他一同拖入地獄?!?p> “既然有了死亡的覺悟……”婷兒沉默了一下,點點頭,“很高興這一路上能和公子你一路并肩作戰(zhàn),這句話我怕我等下沒空說了?!?p> “我也很榮幸能成為你這個劍魂的主人。”楚尋語雙手持劍在空中往地上一插,大喝道,“來吧!”
婷兒浮在楚尋語背后,長發(fā)飄飄,釋放出了最后一式:四季劍歌——彼良冬風!
琢根神色嚴肅,不由自主的小聲低語一句:“終于來了!”
婷兒整個人都變成了鮮血般的紅色,天地間驟然極速寒冷下來,空中的濃濃霧氣瞬間變成了水,再從水變成白霜又變成了雪花再變成了冰雹,這僅僅是發(fā)生在短短一瞬間,到處都是凌冽的寒風,在四季劍歌中秋歌的基礎上,更甚一步,劍氣化作肉眼可見的冬日白毛風遮天蔽日的襲來,楚尋語從中附和,使出了“劍之雪”響應。婷兒這招是武修者招數當中,極少數的、不僅可以傷害肉體,還能傷害靈魂的招數,天地萬物,蒼茫之間充滿了無情的冬風和落雪,不僅摧枯拉朽的毀壞了肉體,更狠狠凌遲著靈魂,這就是來自幽冥地府前,彼良坡的死亡冬風,人類的靈魂都感覺要被凍結了。
遠方的三人大吃一驚,沒想到楚尋語的劍魂擁有這種招數,柳泉雨君早在伊始就察覺出不對,當下踏出一步,雙手一揮,連續(xù)結印,手腕上帶著的紫藤花手鏈上,無數紫色花瓣仿佛活了一般,變成閃爍的符文圖案飛在空中,把三人牢牢的護住,但婷兒的劍氣過于無情和寒烈,柳泉雨君哪怕全神貫注施法,空中那些花朵符文都在不斷的凍裂,李爾文和燕枝同時出手,幫柳泉雨君聯(lián)手加固屏障。
身在遠處三人尚且如此,身在暴風雨中間的琢根情況更甚,琢根不知道為什么,似乎對婷兒的所有招數都很熟悉,雙手掐訣在頑強的抵御,全身靈氣暴漲,可依然擋不住那遮天蔽日的死亡之風,身上的裂玉杉早就被吹爛了,全身的皮膚都在干涸皸裂,直至化為塵埃被風吹散,生命在無盡的寒風中迅速凋零消逝,但琢根在僵化中的眼中精光始終不散,苦苦支撐著最后的防御。
楚尋語腦門青筋暴漲,怒聲大喊:“還不夠!婷兒!還不夠!”
歐陽娉婷低著頭看著楚尋語粗聲說道:“如果我繼續(xù)加大功力,連你都難幸免?!?p> 楚尋大聲回答,聲音在風中都聽不清楚:“你不用管我,事已至此,但求一死也要拼了這廝,他不死,也是我死?!?p> “那就如你所愿?!辨脙赫麄€人都陷入了殺戮狀態(tài),身形幻化變得大了足足三圈,發(fā)絲飄蕩,雙眼通紅,麻木冷漠,居高臨下審視著琢根,無情的死亡之風席卷天地,鳥獸禁絕,人畜無生。楚尋語身上的皮膚肉體也逐漸干涸風化,眼前看到的東西越發(fā)的模糊,慢慢變成了一片模糊的白光,直至歸于無聲黑暗。
足足一炷香功夫過去了,死亡之風終于慢慢衰弱,琢根一動不動,婷兒也氣勢減弱了下來,逐漸恢復了常態(tài),天地間才慢慢恢復,婷兒低頭看著下面的楚尋語,楚尋語此刻已經雙手扶著長劍也一動不動了,宛若一尊被風霜侵蝕多年的殘破巖石雕像,整個人都失去了生機,婷兒眼中全是歉意和難過,飄到了楚尋語的面前,看著楚尋語失去神采的雙眼,低下了頭,什么都沒說。
遠方三人撤去屏障,看見這一幕都愣住了,柳泉雨君像是自問又像是問被人:“就這樣?琢根死了嗎?”
李爾文也不明所以,對柳泉雨君說道:“等等看看?!?p> 忽然琢根終于動了一下,婷兒感覺到了什么,大吃一驚,一回頭,琢根帶著自己那殘破的身軀已經竄到了自己背后,順手把細長鐵棍徹底從袖筒里抽了出來,這才發(fā)現另一頭居然拴著一盞造型六邊的走馬燈,用純黃銅打造,上面密密麻麻刻滿了符文,琢根那殘缺的嘴角裂開得意的一笑,笑起來嘴角的皮膚都在往下灑落,沙啞著嗓子說道:“我來了!”說完右手提燈,左手一撥走馬燈,掐出法訣,走馬燈散發(fā)出紅色的光芒,照的漫天都是紅色符文虛影在不停的快速旋轉,看的讓人眼花繚亂,婷兒驚呼一聲,整個人被一股莫名的吸力往燈里拽。柳泉雨君忍不住就要上,結果燕枝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嗎,叫道:“你瘋了?那是琢根的‘漩渦魂馬燈’,一般人根本沒有辦法抵御的?!绷昃桓实姆畔铝诵顒荽l(fā)的拳頭。
說話的功夫,婷兒就被琢根吸進了燈里了,馬燈不停的極速旋轉,婷兒整個人縮小到小臂大小,在燈中憤怒的捶打燈壁,整個燈都轟鳴顫抖,隱隱要脫手而飛,琢根一皺眉,剛想發(fā)力,嘴中一口鮮血噴出來,看來傷的不輕,于是搖搖頭,一掐法訣發(fā)力,只見左半邊被繃帶包裹的身子里綻放出璀璨的淡紫色光芒,居然把干涸皸裂的身體復蘇了,而后對著魂燈施法,把符文全部進一步點亮,這才穩(wěn)定下來,撤掉功法,用手一指遠方看著自己的三人,居高臨下,丹鳳眼中傲然的表情不言自明,燕枝暗啐了一口,極為不屑。
失去了婷兒以后,殘情長劍上那首刻著的《鳳求凰》也消失不見,不過琢根根本不以為意,反而頗為自得的把手里的魂燈提起來,湊近了看著其中的歐陽娉婷,寬慰的笑了起來:“你也大意了啊,不枉我廢了這么多心思抓你,一萬個普通的魂魄都比不上你一人?!?p> 婷兒在燈中厭惡的反問:“為什么你能恢復?這不可能,中了我這招的人應該是……”
“魂碎魄裂?!弊粮玩脙寒惪谕暤恼f出了這四個字,讓婷兒吃驚不小,婷兒疑惑的問,“你到底是誰?為什么你對我如此熟悉?”
正說著呢,失去了婷兒幫襯,又失去了生機的楚尋語的尸體在空中再也停留不住,一癱,和長劍一同,一前一后,筆直的掉進了茫茫昏暗的海水中,掀起一陣無名的水花,琢根都懶得看楚尋語一眼,反而是婷兒在燈里,痛苦的啜泣:“公子!我害了你啊?!?p> 琢根看著婷兒,歪嘴笑了起來,緩緩的回憶起了當年:“我不是一開始就告訴你了嗎?我不僅見過你,還見過你的上一任殘情劍主人,不過那家伙殘忍多了,你這一任主人是我們家培養(yǎng)出來的,相比之下,我們家這位倒是有素養(yǎng)的多?!闭f到這里,琢根表情還有點悻悻,“我當年是你們這對狗男女打敗的眾多對手之一,只不過我出生藥王府,所以精通藥理,假死逃過一劫,也因為如此,對你的招數極為了解?!?p> “為什么我對你這樣的人物一點映像都沒有?!辨脙汉喼彪y以置信,“就算是了解,你也不可能躲過去的?!?p> “我當時遠沒有現在這么強。”琢根陰冷的笑容中有一絲苦澀,“我走遍天下這么多年,才找到能破你最后一式的方法,但我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見到你,真的,我真的不光是針對你,你中間沉寂了很多年,我只聽說你被前任主人扔進了兩極之地中的無名之地封存起來,兩極之地那么大,找你也是大海撈針,但沒想到你今日能主動送上門來,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頓了頓,琢根又道:“你這一任主人要弱小多了,說實話,我們家這楞小子我有一百種方法弄死他,但殺他太快有什么用?我就是要讓他成為你的拖累,只有如此,才能逼著你使出最強招式。你的這些招數不是巫術,是道家修行的法術,所以他就算成了巫的身體對你幫助也不大,相反,你是靈魂之體,必須要借助有肉體的本主才能施展各種術,但本主的修為不夠,那你則必須要燃燒你自身的靈魂才能成功。你此招一經使出,這楞小子自己修為太低,也不可避免被裹挾其中,不用我出手,你就幫我把他也一并熬干了,沒了本主,你也透支了靈魂之力,會變得虛弱,這不就是……”琢根做了一個抓取的手勢,嘴角都笑的裂到后腦勺了,“不就是我得到你的最好時機嗎?在你眼中你我?guī)滋斓腻忮朔炊蔷脛e的重逢,當初你和你前任主人何等囂張,也有今日。”
婷兒憤恨的在燈中看著琢根,兩手發(fā)力想要燃燒靈魂脫困而出,不想石沉大海,就知道有古怪,琢根干冷的笑笑,把馬燈往肩膀上一炕,轉身離去,飛回山崖上,用手試了試壺中茶水尚有絲絲余溫,不禁笑道:“加些柴火,在煮一煮,方能入味。”
遠方觀戰(zhàn)的三人中,燕枝不甘心,和柳泉雨君一起走到了海邊,李爾文傷重,就坐在亭子里從遠處看著,柳泉雨君看著大海楚尋語墜落的方向,悠悠嘆息道:“死都死了,還要撈他作甚?莫非要為他立碑樹墳嗎?”
燕枝沒回答,就盯著海邊,眉頭挑了挑,似乎有話想說,但又說不出口,柳泉雨君見她不回答,也不催她,搖搖頭,遠遠地看著遠方楚尋語墜落下的海面。
山崖上琢根在篝火中加了幾塊柴火,而后心滿意足的拿起茶杯飲上一口,咂摸咂摸其中滋味,心想剛才雖然兇險,但能收服了婷兒,也不失為一樁美事。想到這里,還把燈籠提起來美滋滋的看看里面,婷兒被關在其中,左右掙脫不得,琢根裂開嘴,細長的丹鳳眼都快瞇成一條縫了。
而此時此刻,楚尋語正在一片黑暗之中,舉目四望,上下左右,皆是伸手不見五指,這一幕別說,楚尋語還真的很熟悉,上次吞服鳳凰灰燼的時候就遇到過,自己也明白,估計是婷兒最后的劍招讓自己送了命,下意識的摸了摸脖子上,看看星羅張幫自己雕刻的玉佩還在不在,結果發(fā)現空空如也,不由得嘆息一聲,那東西估計也只能用一次,據說當了燈奴,已經不屬于這個世界了,那么自己是不是也不會下地府轉生了,難道真的要當孤魂野鬼,在這黑暗之中游蕩到永遠?
正想著呢,耳邊“噗”的一聲,似乎有點什么東西點燃了,楚尋語驚喜的轉頭一看,發(fā)現什么都沒有,不禁有些疑惑,忽然身后又是“噗”的一聲,接二連三,似乎在這無邊無盡的黑暗之中,隱藏著什么東西。楚尋語是已死之人,自問自己還有什么可畏懼的呢?于是大聲問道:“有人嗎?”聲音似乎被黑暗吞噬了,傳不出一丈遠,沒有回音。
又連續(xù)大聲問了幾遍,只看見不遠處黑暗中,忽然有個火苗“噗”的點亮了,楚尋語大喜,連忙跑過去,結果發(fā)現是望山跑死馬,因為到處都是無盡的黑暗,那團火苗比自己想象中的遠多了,跑了很久很久,這才覺察出這根本不是火苗,越走越近,從油燈火苗般大小變成了一大推篝火,再變成一座燃燒的房屋,越走越近,炙熱的氣息撲面而來,楚尋語感覺到處都在燃燒,不由得奇怪,自己不是死了嗎?怎么還能感到溫度?
直到走到近前,到處都是被四處燃燒的火光點的亮堂堂一片,才看見自己追尋的那個火苗,巍然是一座冒著滾滾濃煙,正在劇烈燃燒的火山,楚尋語左右看看,遮天蔽日的濃煙、四處漂浮的灰燼和舉目無盡的火焰,到處都是干裂的巖石和焦黑的殘壁,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有人嗎?”楚尋語用手窩著嘴,大聲呼喚,結果回應自己的只有一片安靜。唯一奇怪的是楚尋語感覺自己應該是死了,為什么還能感覺到炎熱?死人應該沒有感覺才對,為了證明自己所想,還用手摸了摸附近被燒的焦黑皴裂的巖石,確實很燙手,不由得極度困惑。于是下意識的站在山壁下的陰影里納涼,擦擦額頭上的汗,絞盡腦汁在思考自己讀過的那么多書里,有沒有什么線索,這里很像兩極之地,不過如果真的是兩極之地,那個男人和小童肯定會覺察自己的回來,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肯定不是。
正想著呢,就感覺頭頂上的山壁一陣砂石滾落,天地為之微微顫動,楚尋語灰頭土臉的跑開幾步,舉頭望去,不由得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