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胤走后,秦冬傳令宋無名來見,沒多久,宋無名來到大將軍營帳之內。
這是一名非常壯實的青年人,面貌雖然憨厚,但左眼眼角一道觸目的傷痕為其增添了不少威嚴。宋無名進帳后見大將軍背對營帳大門,立于營案后,沉聲說道:“大將軍,喚屬下何事?”
“無名來了,坐吧。”秦冬并未轉身,只是輕聲說道。
“屬下不敢?!鼻囟m然聲音很輕,但宋無名聽得卻并不輕松。大將軍沒有像平時那樣叫他宋將軍,而是喚他姓名,這本就感覺有些怪異,還要讓他坐下,宋無名更覺不解。大將軍營帳之中除非有朝廷官員或者要客到訪時才會看座,他們平時討論軍情,發(fā)布軍令,大將軍要求屬下全部立于兩側,兵不卸甲,隨時防備敵襲。
“無名,今天叫你來,我們暫不談軍事,我只是想以長輩的身份與你說些私事?!鼻囟廊粵]有轉身。
宋無名聽了秦冬的話,略微一愣說道:“屬下不過是大將軍抓來的一兵役罷了,與大將軍并無私事可談?!?p> “宋江賜,你當真沒有私事與我要說嗎?”秦冬還是沒有轉身。
聽得大將軍叫出自己真名,宋無名抬頭看向秦冬,心中很是吃驚。回想當初,自己與蓮妹一起為小漁村放哨,防止兵匪來抓壯丁。遭遇大將軍一行人馬,錯將其當做了兵匪,為了保護蓮妹,攔下了大將軍,傷了他的戰(zhàn)馬,自己也身受重傷,蓮兒被逼跳江??吹缴徝锰杷懒诉^去,醒來時已經被帶到了大將軍軍中。
自己曾問大將軍為何不殺他,反而救他,大將軍說因為他害死了自己心愛戰(zhàn)馬,所以必須在軍中服5年兵役來償還。宋無名很早就聽師父講過大將軍和鐵六營的傳奇,自己很是崇拜,也很向往軍營,但其逼死了蓮妹,這個仇是必須要報的。
他也問過大將軍就不怕自己會殺他替蓮妹報仇?秦冬說你有本事我盡管來。的確,宋無名當時根本不是其對手,而且在他傷勢養(yǎng)好后,大將軍竟然開始傳授他武藝和兵法,最后還提拔他做了副將,所以雖然他的武藝已經快超過了秦冬,但卻越來越下不去手了。而且他喜歡上了兵營,更是把大將軍帶領的鐵六營當成了自己的家。
曾經有過一段時間,他非常的矛盾和痛苦,直到他與大將軍約定,等他兵役期滿,就會和其來場公平決斗,生死由命,大將軍也答應了他。再后來他武藝早已超過了大將軍,而大將軍貌似根本不在意,還是毫無保留地教授他帶兵打仗的經驗,他越來越不敢肯定,到了決斗的時候自己還會不會下殺手。而且他知道,大將軍是秦國的根本,自己真要殺了他,秦國必亡。雖然他并不喜歡當今朝廷,但他知道,秦國亂了,最倒霉的還是如小漁村里那些鄉(xiāng)親一樣的普通百姓。
他無比痛苦,那段時間,戰(zhàn)場上總是沖殺在最前面,希望通過廝殺來化解心中的痛苦,甚至想著干脆戰(zhàn)死沙場去陪蓮妹算了。直到有一次因他沖的太快,中了一伙土匪的圈套,陷入了重圍,大將軍親自帶兵殺進去救他出來,為救他還身負重傷,險些喪命。從那以后他便再也沒有了報仇的心思,只想著早早服完兵役,回小漁村向師父謝罪。只是每每想起枉死的蓮妹,總是心如刀割,呼吸都覺得困難,軍營很少容許飲酒,他無法借酒消愁,所以就不停地廝殺,不停地殺人,以此讓自己變得麻木。這也是為什么他敬佩大將軍,感激大將軍,可以為大將軍去拼死廝殺,但卻對其從來都很冷淡的原因。
宋無名也曾問過秦冬當初小漁村到底是怎么回事,秦冬告訴他,去小漁村是為了尋人,結果路上遇到宋無名,本是想問路,見宋無名攔住自己就動了試試他功夫的心思,結果沒想到宋無名會拼命,還傷了他的戰(zhàn)馬,他一怒之下才讓手下去抓蓮妹,沒想蓮妹那么剛烈,竟跳了怒江。因為蓮妹示警,到達小漁村時一個人也沒有找到,他們本來就是偷偷坐船從怒江到的小漁村,在敵后不敢久留,所以就帶兵回船上了。他見宋無名是個練武的好材料,愛才心切,這才傳授武藝兵法,并重用于他。
照此說來大將軍應該不知道自己真名,當初大將軍問他姓名時他不愿說,秦冬也不介意,直接說既然你沒有名字就叫無名吧。本還想賜姓為秦,被宋無名拒絕了,他告訴大將軍說自己有姓,姓宋。
今天大將軍突然請他過來,更是叫出了他的真名,這讓他不由的有一絲警覺,但很快就坦然了,大將軍不會害自己,隨便讓人去小漁村調查一下應該能查到自己姓名。只是此刻再想起小漁村和蓮妹,早已麻木的內心有了一種按奈不住的悸動,實際上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心里在刻意規(guī)避著什么,那是一種本能的自我保護,緊緊地護著心靈最深處的傷痛。只是大將軍緊跟著的一句話,讓他大腦頓時一片空白,身形都有些不穩(wěn)。
“如果我告訴你,你的蓮妹并沒有死,你會不會跟我談些私事呢?”秦冬終于轉過身來,面帶笑容地看著宋無名。
宋無名站穩(wěn)了身形,有些無禮地盯著秦冬看了一會說道:“大將軍,此事不可戲言,蓮兒當真沒死?”
“孩子,蓮兒的確沒有死,這些年苦了你了?!?p> 看著大將軍眼里流露出的真摯疼愛和憐惜之意,宋無名自己也不知道現(xiàn)在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巨大的驚喜夾雜著巨大的疑問,他的思緒很亂,他閉上了眼睛,心情平復了很久,睜開眼睛,只簡單地問了三個字:“為什么?”
“知道你一時難以接受,孩子,坐下,聽我與你慢慢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