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秉燭夜談

　　羅洛離開拉泰城堡一段時間后。

　　拉泰上城區(qū)城堡二樓大廳內(nèi)，已然是濟濟一堂。

　　三叉戟狀的燭火點燃廳內(nèi)，搖曳的昏黃火光照耀在了一群面色肅然的人影身上。

　　廳內(nèi)長桌首位，身寬體胖的翰納仕坐在首位。

　　手里拿著一盞銀杯，緩緩問道：“你確定，烏茲茨一帶沒有敵情？”

　　“是的，大人。”

　　坎伯特立在桌前，恭敬回道：“我們將烏茲茨附近的所有地方，都搜索了一遍?！?p>　　“西北方向的原野，建立在小道內(nèi)的哨塔，我們都搜索過了?！?p>　　“為了確保情報的準確性，哨塔那邊，我甚至還帶人深入塔外的地界?！?p>　　“一直到了卡茨的界碑時，遇見了一騎不明身份的騎兵，方才返回?！?p>　　“所以，卡茨的那位到底想做什么？”

　　旁地里的拉德季，頭疼道：“我們先前分析的種種，現(xiàn)在看來全是錯誤的?！?p>　　“派德-恩古斯完全沒有在烏茲茨一帶，與拉泰軍隊打一場的打算?！?p>　　“但他和庫曼人有聯(lián)系，這是無可置疑的。”

　　此時出聲的，卻是拉泰的少領主，漢斯-卡蓬

　　他凝重道：“從亨利前兩日送來的盜匪，以及今天他本人的證詞來看?！?p>　　“霍恩山脈內(nèi)匿藏的庫曼軍隊，他們的雪亮彎刀直指拉泰！”

　　“無論是拉迪亞茨克的盜匪，還是那支圍殺了彼得一行人的不明敵人，都有庫曼人的影子！”

　　說道這里，漢斯加重了語氣：“所以，彼得一行人的死亡，是不可避免的?！?p>　　“閉嘴吧，我知道你想給自己辯解。但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p>　　翰納仕瞪了漢斯一眼，后者立馬老實閉嘴。

　　他最近一直在跟隨翰納仕身后，參與各種會議，也具備了發(fā)言的權利。

　　這與漢斯過往，只是依仗身份而出言的狀態(tài)不同。

　　所以，他并不想惹惱翰納仕，導致他失去這份權利。

　　“那么問題又轉回來了，既然要發(fā)動襲擊?！?p>　　“占據(jù)了先機的敵人，為什么只毀了烏茲茨？”

　　拉德季將話題扯回之前的重點上，試圖再次分析出敵人的戰(zhàn)略意圖。

　　“也許是力量不夠？他們并沒有與拉泰死戰(zhàn)的能力，或者說想法？”

　　翰納仕摸著自己的雙層下巴，若有所思道：

　　“亨利送來的情報，確定了卡茨與庫曼有關聯(lián)?！?p>　　“而這支庫曼人多半是西格蒙斯留下來的?！?p>　　“他們的目標基本可以確定是你?！?p>　　說道這里，翰納仕目光落在了拉德季身上：

　　“但他們的力量或許不夠，所以去找了跟拉泰有死仇的卡茨領主?！?p>　　“單從軍事方面來看，那百余人的庫曼軍隊。可不見得敵不過我們。”漢斯忍不住插話道。

　　庫曼軍隊的單體戰(zhàn)斗力，他可是見識過的。

　　他麾下，除了能夠布衣單劍斬殺了庫曼指揮官的亨利以外。

　　其他士卒在對上這些殘暴的家伙時，都會陷入苦戰(zhàn)。

　　尤其是前段時間，塔爾木堡的軍隊，突襲庫曼哨站時。

　　在二對一的兵力優(yōu)勢上，都能打出不低的戰(zhàn)損。

　　庫曼戰(zhàn)力不可謂不強悍。

　　“或許他們并不是全員能戰(zhàn)呢？”

　　“一支軍隊內(nèi)，可不見得全是戰(zhàn)士，也有負責后勤的?！?p>　　翰納仕緩聲道：“我之前就有所猜測，這支庫曼軍隊或許并非全員戰(zhàn)士?！?p>　　“如果真是百余人的庫曼軍隊，他們根本就不用去找什么盜匪，去騷擾地方?！?p>　　“單是與卡茨聯(lián)手，就足夠對拉泰產(chǎn)生極大的威脅。”

　　“可現(xiàn)實是，在這樣的軍事力量面前，我們只毀了一座村子?！?p>　　“所以，我有個結論?！?p>　　“要么他們不夠強，要么....他們太強?！?p>　　“這是什么結論？”拉德季詫異道。

　　“先說第一點吧。他們不夠強，所以卡茨領主并沒有全力參與這場戰(zhàn)爭的意思?！?p>　　“烏茲茨幸存者帶來的情報中，出現(xiàn)了騎士還有大量的入侵者?！?p>　　“騎士暫且不提，這些入侵者或許不是卡茨招募的士卒，而是來自庫曼人手中的盜匪呢？”

　　“就像拉迪亞茨克一樣！”

　　“你的意思是說，烏茲茨被毀一事，是卡茨與庫曼聯(lián)手做的？”

　　“可這樣的戰(zhàn)果，對于拉泰而言，是損失但不夠致命?！?p>　　“從一位軍事官的角度來看，用手里的先機換取這樣的戰(zhàn)果，并不值當?！?p>　　“畢竟，卡茨可沒資金跟拉泰打持久戰(zhàn)。”

　　拉德季眉頭蹙起，有些不解。

　　“這就是我所說的，庫曼不夠強的緣由?！?p>　　翰納仕咧咧嘴：“卡茨的領主對我的仇恨，極為深切。”

　　“所以只要有機會，他絕不會放過打擊我的機會?！?p>　　“而庫曼的接觸，讓他看見捅我一刀的機會，于是他出手了?！?p>　　“但這樣的出手，卻沒有全力以赴的意味，這并不符合他的能力與態(tài)度?！?p>　　“所以我想，會不會是因為庫曼不夠強的緣故?！?p>　　“派德-恩古斯沒有看見一舉推翻拉泰的希望，但他并不想讓我好過。”

　　“于是有了烏茲茨被襲，而捅了我一刀的他，則是縮回卡茨靜待?！?p>　　“靜待？庫曼人？”

　　漢斯若有所思的接話道。

　　“對，派德對我有幾分了解，他清楚我不是什么廢物?！?p>　　“弄清境內(nèi)有庫曼軍隊存在，只是早晚的事?！?p>　　翰納仕冷笑一聲：“而屆時發(fā)現(xiàn)了庫曼人的我們?！?p>　　“哪怕是有烏茲茨被襲一事，也絕對會先把境內(nèi)的隱患處理掉?！?p>　　“然后琢磨怎么對付他?！?p>　　“但.......”

　　拉德季接過話題道“但以庫曼人的難纏程度而言，清剿了境內(nèi)的拉泰軍隊，必然損失不輕?！?p>　　“到了那時，他在以靜待備戰(zhàn)的姿態(tài)縮在卡茨內(nèi)，你就未必愿意找他算賬了?！?p>　　“對！”

　　翰納仕冷笑一聲：“那樣他就白得了便宜?！?p>　　“可這只是一種推論，而且太強又是什么意思？”漢斯疑惑道。

　　“戰(zhàn)爭的軌跡皆由人而起，那就可以去琢磨。”

　　“所以.....如果戰(zhàn)局的所有可能變化，都在你掌握中?！?p>　　“那這場戰(zhàn)局贏的只會是你，而要達到這一點，推論是必不可少的?！?p>　　拉德季向這位年輕的少主解釋道。

　　“而所謂的太強，是假設庫曼人兵力極強。”

　　“即使是與拉泰戰(zhàn)斗后，殘余的兵力，也有在戰(zhàn)后將卡茨連并吞下的可能性?！?p>　　“所有才會出現(xiàn)只毀了烏茲茨這一情況，因為派德必須為家族考慮?！?p>　　“有時候，盟友太強，你就得想辦法削弱他?！?p>　　“畢竟，你并不清楚，在圍殺了目標后。”

　　“庫曼這頭惡獸的下一個目標，會不會是他自己?！?p>　　翰納仕解釋了一句，而后向漢斯道：“不過現(xiàn)在看來，這并不可能。”

　　“亨利傳來的情報顯示，庫曼營地內(nèi)的物資補給很豐厚?！?p>　　“就連那個瘦弱的盜匪，都能有一碗食物吃?！?p>　　“漢斯大人，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么？”

　　“嗯.........他們并不缺乏物資的補給？”漢斯思索片刻，猶豫的答道。

　　“對，就是這樣?？赡阍谙胂耄麄儾啬涞牡胤绞悄睦?？”

　　翰納仕指尖敲了敲桌面，冷冷道：“是幾乎沒有什么運輸途徑的霍恩山脈！”

　　“即使他們有那條可以與卡茨相連的小徑，能從卡茨運物資?！?p>　　“但依照盜匪的口供來看，那條小徑在運輸物資上，并不牢靠。”

　　“狹窄的地方，人都能摔下去，又何況是運輸糧食的物資車？”

　　“所以，這伙庫曼人的食物來源，多半是霍恩山脈的野獸?！?p>　　“這也是為什么漢斯大人在打獵的時候，會遇見外出狩獵的庫曼指揮官?！?p>　　“但即使霍恩山脈內(nèi)部，少有獵人活動。生存在那的野獸群，能夠為庫曼人提供食物?！?p>　　“可他們攜帶的馬匹怎么辦？”

　　“塔爾木堡的幕僚蒙洛，曾在文書中給予了庫曼人的情報。”

　　“他們是匈牙利境內(nèi)的游牧族，天生在馬背上長大，以作戰(zhàn)賺取雇傭金而活。”

　　“他們的士兵雖然也有步兵存在，但總體結構還是騎兵為多?！?p>　　“而騎兵的消耗，多在馬匹身上?！?p>　　“若這支庫曼軍隊全員戰(zhàn)士，那騎兵的數(shù)目會多到驚人。至少也是六成以上?！?p>　　“也即是六十騎！”

　　“而不吃肉食的馬匹對糧食的消耗，會是一大筆數(shù)目?！?p>　　“可偏偏他們的物資，卻能多到供給伯萊恩這樣瘦弱的盜匪！”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p>　　拉德季思索稍許，接著道“要么，這支庫曼軍隊有其他運輸糧食的渠道?！?p>　　“能夠從拉泰眼皮子底下，運進大量的糧食，供應騎兵的消耗?！?p>　　“但這幾乎不可能，霍恩山脈地處拉泰北方。橫向山體所在基本是拉泰境內(nèi)。”

　　“而縱向的一端，是最先發(fā)出警告的塔爾木堡，另一端，則是運人入拉泰的小徑?！?p>　　“無論是哪個方向，都沒有可能大規(guī)模的運輸糧食。”

　　“要么，他們的數(shù)目其實并沒有百人之多?！?p>　　“所以，占據(jù)了庫曼軍隊結構數(shù)目居多的騎兵，為后勤帶來的壓力并不高?！?p>　　“這支所謂的百人庫曼軍隊，其內(nèi)真正的庫曼人，或許一半都沒有。”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糧食供應的問題?！?p>　　“但........但是他們難道不會從山外購買糧食嗎？畢竟有那么多盜匪可以用?！?p>　　漢斯底氣不足的提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