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風聞言,頓時一驚,暗道:“這下裝過頭了!”
以他現(xiàn)在的學識,應付一下現(xiàn)代的學科考試,或許還行。
但若是去考科舉,寫詩作賦,那可就是太為難他了。
他思索一番,正色道:“在下十余年苦讀,本也想有朝一日能報效國家!然奈何天公不作美,前些日子遭災落難,一時無家可歸,飄零至洛陽,為了生計,無奈從商!”
說到這里,他看了一看三人驚訝的神情,心中暗喜:“看來我沒猜錯,商人果然不能參加科考!”
然后他嘆息一聲:“唉……自此以后,功名于我如浮云,再也不敢奢求了!”
說罷,他便不好意思的站在一旁,等著三位“大佬”的批評。
“從商!你什么時候從商的?!”裴度沒好氣的厲聲道。
他本來還端著,準備對岳風循循善誘,讓岳風主動認錯,與他相認。
但是一聽到岳風從商,破了“裴氏祖訓”,他的怒火,便莫名冒了出來。
說話的語氣也頓時變了,讓白居易和盧真感到十分奇怪。
他倆對視一眼,像是打了一個商量,白居易忽然接話道:“晉公有所不知,其實就算是出身商賈,現(xiàn)如今也能應選了!”
“這……我當然知道,老夫只是……唉……不說也罷!”
裴度欲言又止,望了眼岳風,猛地一聲嘆息!
大唐開國以來,的確有明文規(guī)定,商賈三代子弟不能參加科舉。
但是自從安史喪亂以來,商賈對于朝廷的作用越來越重要,加上眾多朝臣的連番呼吁,商賈子弟參加科舉,也就開了先例。
而白居易,更是在這件事上出過力。
同時,在本朝,就有兩位商賈出身的舉子中了進士。
只不過明文尚在,并沒有大肆宣傳,天下間不知道改了規(guī)矩的人也有很多。
岳風聞言,頓時驚掉了下巴,暗道:“啥?這又能參加科舉了?說好的商人子弟三代不許入仕呢!”
白居易見狀,更是奇怪,轉(zhuǎn)而向岳風問道:“還不知小友姓名字號,既是從商,又是販賣何物?”
巧妙的轉(zhuǎn)移了話題。
“在下姓岳名風,東岳泰山之岳,東風之風。字號……嗯……字號子風,人稱岳十九郎,所賣之物,正是這桌上之冰!”
岳風沒有隱瞞,除了現(xiàn)編的字號,全都照實回答了出來。
“岳十九郎?那清源茶樓里的冰,是你賣的?”盧真一臉驚訝道。
他府上也從清源茶樓買過冰,只不過比不上裴度、白居易,他一次也就只買個四桶而已。
“正是!”岳風答道。
“我還以為你是晉公府上的下人呢!真是眼拙!眼拙!”盧真有些不好意思道。
“……”岳風一時無言,不知該如何回答。
“岳小友既是排行十九,想必也是出身大家!不知是遭遇了何災何難?鬧得無家可歸?”白居易好奇道。
他向來喜歡在民間收集故事,用以融入詩歌創(chuàng)作,現(xiàn)在不免又起了好奇心。
岳風聞言,不禁有些尷尬道:“我這個十九郎,倒不是因為排行十九!是因為有一次肚子餓得響了十九次,才吃上東西,我便給自己取了個十九郎的諢號!為的是永遠記住這一天,以后再也不能餓肚子!”
此言一出,裴度臉色又是一變,看著岳風的眼神,不禁多了一絲憐憫。
“他這些年,也不知受了多少苦!”
“為了生計,就算一時被迫從商,又有何妨!”
“只要他的心還在正道上,也不能算是壞了裴氏門風!”
……
“原來如此,倒是老夫先入為主了!那不知岳小友是遭了什么變故?”
白居易像是一定要問個究竟,繼續(xù)追問道。
“呃……說來諸公或許不信,我不知是怎么回事,從一懸崖摔下,被清源茶樓的杜掌柜救起,醒來之后,忘了人事,但有些東西卻還記得清楚!”岳風一本正經(jīng)道。
這是他這幾天想好以后應付杜韻娘的解釋,現(xiàn)在正好拿出來。
至于他們信不信,他可不管,只要蒙混過去,就算了事。
“哦?竟有這樣的奇事!莫非這是失憶之癥?”白居易皺眉道。
“怪不得公子說認不得我!原來是失憶了!這可如何是好!”方忠此時也是眉頭深皺,思索著該如何幫岳風恢復記憶。
“不過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畢竟誰也不知道,忘記的是不是令人煩憂的往事!”岳風微笑道。
“哈哈哈……小友如此看得開,我看這‘樂天’二字,該贈予小友才是?!卑拙右姿市Φ馈?p> “我這不過是自我安慰罷了,哪里當?shù)闷饦诽於?!白公就不要折煞在下了?!?p> 岳風微笑著搭了一句,心中暗思:“這樣閑聊下去,等會兒可就走不了了,得找個法子開溜!”
“對了,你既然在清源茶樓賣冰,今日如何到了這里?”白居易好奇道。
“是因為受方管家所托,前來為諸公準備幾樣解暑助興的下酒食物!”
說到這里,岳風忽然靈機一動,微笑道:“不知諸公對這幾樣東西,可還滿意?”
“嗯……起先不覺新奇,但這一嘗之下,倒是老夫吃過最可口的下酒菜了!”白居易微笑道。
“兩位以為呢?”岳風有轉(zhuǎn)向裴度和盧真問道。
“樂天兄所言,與我心中所想一樣!”盧真微笑道。
“尚可!”
裴度則是惜字如金。
“既然如此,那在下的任務算是完成了!茶樓事務繁忙,在下不宜在此遷延過久,還望諸公準在下告辭!”岳風連忙道。
既然三人都說滿意,那么方忠就再也沒有理由來打擾他。
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這……”
白居易本來想出言挽留,但是他一轉(zhuǎn)頭,瞥見裴度那鐵青的臉,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
“你有事,就去吧!”
“方忠,送他出去!”
裴度一臉嚴肅道。
“多謝!”
岳風連忙朝三人拱手一拜,然后退出了涼亭。
方忠則是低著頭,快步跟了上去。
等岳風的身影消失在三人視野之中,白居易一臉好奇道:“白某方才見晉公對岳小友頗為關心,可是動了惜才之心?”
裴度剛才的反應,根本就是暗藏隱情,白居易向來心思極細,一下子就看了出來。
“唉……樂天可還記得我那七年不見蹤影的五郎裴議?”裴度嘆息一聲,又道:“雖然七載時光過去,但他的模樣幾乎絲毫未變!”
在他看來,這件事,早晚會大白天下,更何況他們?nèi)耍ハ嘁秊橹?,并沒有隱瞞的必要。
“晉公是說,他就是……那為何他自稱岳風?”白居易大吃一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