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冷,白色的霧氣被爐火間的星星點點驅(qū)趕,逐漸彌漫在整個房間的上層,聽著這間房子的呼吸節(jié)奏,平靜的漂流。
很快,一聲異樣的波動打破了寧靜的氛圍。
“叮鈴鈴”
門口的風(fēng)鈴不自覺的轉(zhuǎn)圈,“有人在家嗎?有你的信?!?p> 郵遞員從窗戶向內(nèi)張望著,在一沓信件中抽出一封平平無奇的白色塑封。
“咔噠”
伴隨一陣急促的腳步,木門被一把拉開。一臉剛睡醒的少女疑惑的從郵遞員手里接過信封,好奇的打量。
會是誰呢?
而在確認(rèn)對方接過信封后,郵遞員也沒多做停留,將剩余的信件塞回包內(nèi)。揮了揮手,走下坡道。
“再見?!?p> 白色的信封上只有簡簡單單的“致市子”三個字,以及不知道是哪個地方的郵戳,順著中縫線翻到背面時,才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福子”
是媽媽寄來的信。
“cut!”
在短暫的沉默后,森淳一向片場大聲發(fā)出指示,現(xiàn)場的每個人都先是松一口氣,而后熱烈的鼓起掌來,在歷經(jīng)兩個多月的深山生活后,終于結(jié)束了《小森林》所有的拍攝日程。
森淳一倒是面色如常,拍攝的結(jié)束可不代表電影的結(jié)束,接下來的剪輯工作可同樣并不輕松,但他身旁的五十嵐卻早已抑制不住興奮,直接摟起了在一旁觀察的立木瀧。
為了能見證這最后一幕,今早專程從東京趕來。
“終于結(jié)束了!哈哈哈,立木君”
“是...是啊”
五十嵐的力氣遠(yuǎn)比想象中大,立木瀧幾次試圖掙脫都被對方更緊密的抱了回來。
“今晚一起喝一杯怎么樣?慶祝一下,我請客”
“不用了,五十嵐桑,我已經(jīng)定好場子了?!?p> 依舊是那副油膩的笑容,大角正從西裝口袋里掏出面巾?!斑@可是我的工作,五十嵐??蓜e和我搶?!?p> 趁著五十嵐的注意力被大角正吸引走,立木瀧縮了下脖子,從五十嵐的臂彎下脫離,還沒走遠(yuǎn)兩步,迎面撞上了一團(tuán)紅色的花束。
“恭喜殺青?。×⒛揪巹 ?p> 從花束邊探出頭,橋本愛抿著嘴唇,眼神中映著陽光的異彩。
“這是...水野桑給你的花吧?!毕乱庾R接過,眼睛隨意地向下一瞟,在花瓣中附贈的卡片上清清楚楚的寫著“to橋本愛,恭喜殺青”。
還真是物盡其用啊...
“哎呀,立木桑不要在意那么多嘛?!?p> 自顧自的把花束塞到對方手上,橋本向后退一步,踩在了堆滿石子的小土坡上。
許是被前幾日的雨水松動過土壤,當(dāng)腳后跟的重量稍加堆積,便迅速化為了一捧碎石。
猝不及防的失重感從腳底擴(kuò)散而上,大腦來不及做出反應(yīng),任由身體本能的向后傾倒,卻忽的又被一股力量猛拽向前。
聽著近在耳邊的心跳聲,嘴巴
才做出驚訝的口型,卻又硬生生的將聲音噎了回去。
“沒事吧,橋本”
匆忙的搖了搖頭,低低的道了聲謝,橋本愛才從剛才的情形中緩和出來。
“立木桑,這是不是大森在挽留我啊?”
垂下頭看了眼險些害自己摔倒的小石頭,沒頭沒腦的突然問了一句。
“也許吧”
望著坡道外的森林,立木瀧長出口氣。
等今天所有的工作收尾后,他就沒有再留在這里的理由了。當(dāng)初來的時候,還曾被數(shù)不清的綠色迷惑方向,現(xiàn)在已經(jīng)只剩下秋日的紅黃。田野里曾讓他為之辛勞的稻穗,也成了路邊被堆疊擺放的稻谷。
對于他而言,這兩個多月是從未體驗過的寶貴記憶,對大森而言,也只是無數(shù)夏秋之交中的又一個夏秋。
仔細(xì)觀察立木瀧的側(cè)臉,橋本愛微微偏過頭去。
倒不是同樣心底生起了什么感慨,而是想起了和松岡茉優(yōu)打鬧的那個上午。
“...某位立木桑的飯,難不成你飯的不是立木桑的才華,而是立木桑的...”
想到這,女孩眉眼彎彎,臉上的害羞卻是怎么也藏不住。
“立木桑,其實你一點也不帥。”
怎么突然開始攻擊我?
“???”
從回憶中脫離,一臉茫然的轉(zhuǎn)過頭,立木瀧呆愣在原地。
“不過這樣就好”
立木桑,這樣就只有我,還有玲奈才會注意到你啦。
這其實是在夸我嗎?
“對了,立木桑,首映式你會去吧。”
沒跟上少女的思路,立木瀧下意識點了點頭。
“那首映會結(jié)束后,能陪我去個地方嗎?”而后卻又像突然想到什么,自己將自己否定。
“紅白,紅白結(jié)束那幾天,能陪我去個地方嗎?”
想了想自己的安排,那幾天應(yīng)該也沒什么事。
“可以是可以,你是要去做...”
“喂!立木桑和橋本桑,大角桑包的車到了,可以走了!”
沒問出的下半句消彌在橋本愛的笑容中,看來只有到那天才知道了。
...
沉墜的夜幕,漆黑的臺階。
從口袋里掏出的金屬鑰匙,冰涼寒人,摩挲著熟悉的凹痕,感受著指尖的細(xì)微刺痛,在一扇有些老舊的鐵門前,插入,旋轉(zhuǎn)。
雖然外面已是深夜,但屋內(nèi)白熾燈的光卻將整個房間照得亮堂,在那不知道被多少油漬浸染的沙發(fā)上,端坐著一個面容嚴(yán)肅的國字臉中年男人。
“富美加,幾點了?宵禁時間早就過了吧,你還在外面干什么?”
深厚的聲音里潛藏著山雨欲來的怒火,可清水富美加卻面色如常的將皮鞋放進(jìn)鞋柜,踩著拖鞋準(zhǔn)備前往二樓的樓梯。
“在公司,今天有通告”
“別撒謊了!我早就打電話給本田先生了,他說你今天沒有任何安排。”
“這你不是知道嘛,還問我做什么。”
“我是問你今天在外面做什么!”
巴掌重重的拍在茶幾上,怒喝聲將桌上的紙杯震倒,涼透了的茶水傾灑而出,順著地面向著清水富美加蔓延。
夜風(fēng)吹過腳踝,穿在拖鞋里,裸露在空氣中的白嫩小腳被涼意肆無忌憚的擺弄,可清水富美加卻像是感知不到一般,一步一步徑直踩向樓梯。
“你是不是又去找她了!”
對方的忽視態(tài)度似乎激起男人的怒火,拍案而起的身軀如同蓄勢待發(fā)的活火山,隨時等待著噴發(fā)那一刻的契機(jī)。
出乎意料的是,清水富美加卻一臉平靜的望過來,眼神中的冷冽宛如冬日的琵琶湖,將男人的氣焰在剎那間凍結(jié)。
“我..我是為你好”,重重的坐回沙發(fā)上,男人抵住眉心,隨著拇指的順時針移動,一點點恢復(fù)平和的姿態(tài)。
“別再去找她了。”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yīng),清水富美加的背影消失在二樓。
走廊的窗戶大開,夜間的風(fēng)吹來,不帶半分燥熱。借著滲進(jìn)來的一點月光,從口袋里掏出另一把鑰匙,輕輕轉(zhuǎn)動
“咔”
鎖舌跳動的一瞬間,房門悠悠的向內(nèi)敞開。
倘若能年玲奈在這里,一定會被嚇一跳。從墻面到天花板,密密麻麻都貼著她的照片?!陡姘住返膭≌?、《海女》的劇照、可爾必思的廣告圖片,乃至她早年的各種雜志寫真。
不用開燈,在各個“能年玲奈”的注視下,清水富美加熟練的走到床邊。點亮一盞小夜燈,借著微弱的光,從枕頭下掏出一個粉色筆記。
“...今天和她一起去了海邊...她現(xiàn)在過的很好。不過最近提起...”
第一個字剛剛寫出,就被匆匆劃去,而后像是怕被認(rèn)出一樣,又將它完全涂黑。
“提起...那個人的頻次變多了。我一定會讓他付出代價的,一定!”
合上筆記本,大字橫躺在床上。
海女中的天野秋正在眼前輕聲笑著。
“對了,能年前輩說的電影好像要上映了”伸出一只手,透過指縫間打量,海報上的少女宛如云邊的飛鳥,看似觸手可及,卻又隔著無盡的長空。
“首映那天好像不行,那就第二天去吧?!?p> “...晚安,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