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李簡尚拿著一大疊報紙在街上叫賣。
毫無疑問,街上的大多數(shù)行人都把他當(dāng)傻子,紛紛避開他。
沒把他當(dāng)傻子的行人,有心想買邸報看,可礙于官府法規(guī),不敢公然購買。
李簡尚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不再叫賣。
拿著一大疊報紙,走入一間茶樓之中,扔出一文錢,要了一杯清茶。
茶樓之內(nèi),有個說書先生正在賣力的說著書,可故事太過拉胯,聽的人寥寥無幾。
李簡尚突然心生一計,不再喝茶,拿起一張報紙,向那個說書先生走去。
“先生,你說的書太沒趣了,不如按這張報紙念一下?”
李簡尚把印著聊齋故事的報紙遞出。
說書先生知道李簡尚說的沒錯,便接過了報紙,認(rèn)真看起來。
“這故事......若是能賣給我,我愿意出一百文銅錢。”說書先生粗略的看了一下,這是關(guān)于鬼怪的故事,特別吸引人,欲出錢買斷。
李簡尚的初衷可不是賣故事,一百文錢他也看不上,便說:“這里很嘈雜,換個安靜點(diǎn)的地方聊聊吧。”
“好!”
說書先生走下說書臺,兩人去到少人的角落。
“我叫李簡尚,還未請教閣下大名?”李簡尚拱手行了一禮。
“我也姓李,叫李文竹。”李文竹拱手還禮。
“或許我們祖上是同宗同源,能在這里相遇,真是緣分啊?!崩詈喩泻懿灰樀奶捉?。
李文竹:“......”
“是這樣的,我托人印制了一批報紙,此時沒有出售渠道。想要跟你合作,讓你代為出售。每賣五份報紙,我給你一文錢,如何?”李簡尚笑吟吟的問。
“私自出售邸報是犯罪行為,被抓住了可是要坐牢的,我實(shí)在是不敢賣。”李文竹面色凝重,直接拒絕。
李簡尚急忙解釋:“我印制的報紙不是邸報,不涉及政事,上面只談風(fēng)花雪月,奇聞趣事。嚴(yán)格意義上說,是一本簡略的故事書?!?p> “不涉及官府禁令,這生意我愿意合作。”
李文竹只是代為銷售,不用預(yù)付貨款,不承擔(dān)任何風(fēng)險,賣出一份邸報就能賺一點(diǎn),何樂而不為?
“行,等下我們簽訂個代理協(xié)議,確定各個細(xì)節(jié)。”李簡尚沉聲道。
“這是當(dāng)然?!崩钗闹裎⑽Ⅻc(diǎn)頭。
兩人經(jīng)過一番商討,把報紙的定價,賣出去報紙的分成,賣不出去的報紙如何處理等問題,事無巨細(xì),全都做了詳細(xì)的規(guī)定。
代理合同擬定之后,李簡尚再抄寫一份,這樣下次找新代理人,就不用去談合同,直接套用模板就可以了。
“好了!我跟你講一下如何才能提高報紙的銷量?!崩詈喩新晕旱土艘稽c(diǎn)聲音,制造神秘感。
“請講!”李文竹很好奇。
“這樣,你把這邸報的故事講到最精彩的部分,然后硬生生的停下來,再出售報紙。到?jīng)]人買了之后,你再繼續(xù)講故事,再講到精彩的部分,又停下來賣報紙。以此往復(fù),這樣報紙的銷量就上去了?!?p> 李簡尚說這話時把聲音壓得很低,他怕被打。
“這......這確實(shí)是個好辦法,可如若遇上脾氣暴躁的客人怎么辦?”
李文竹懂這個道理,他每次講故事講到精彩的部分,都停下來假裝喝茶,等有人打賞之后,才放下茶杯繼續(xù)講。
喝茶是為了清嗓子,有正當(dāng)借口,客人不會說什么,可賣報紙的興致就不同了,這就相當(dāng)于明著要錢,有些暴躁的客人可能會對他拳腳相加。
“你好歹也是個說書人,遇到過成千上萬的客人,可謂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還看不出哪個客人有暴力傾向么?看到了有暴力傾向的客人,你就把故事一直說下去就行了,怎么會被打?”
李簡尚也沒什么好的應(yīng)對方法,只能使用激將法了。
“好!”聽到這么舒心的話,李文竹自信回歸。
李簡尚給他留下了兩百份報紙,然后去往其它比較熱鬧的茶樓酒肆,再找人談合作。
有談成了的,也有談崩了的。
人有千面,不可能每個人都會選擇跟他合作。
經(jīng)過他的不懈努力,一千張報紙終于分銷完畢。
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累癱,想著親自跑業(yè)務(wù)太辛苦了。
他后背靠在青磚墻上,氣喘吁吁道:“我天生就是當(dāng)大老板的命,怎么可以自己親自跑業(yè)務(wù)?太掉身價了,明天必須找個跑腿的?!?p> 待到呼吸平穩(wěn)之后,他用手撐著墻壁,起身去第一家茶樓。
“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一個半時辰,若是報紙暢銷,應(yīng)該賣出去很多份了?!?p> 李簡尚懷著忐忑的心情,走向第一間茶樓。
進(jìn)入茶樓之后,便發(fā)現(xiàn)了李文竹,他此時已經(jīng)鼻青臉腫,右眼黑了一大片,左臉頰不正常凸起,像個荷包蛋。
李文竹到了李簡尚之后,臉上還露出了陰森的慘笑,讓人感覺瘆得慌。
李簡尚自然當(dāng)不認(rèn)識他,強(qiáng)行憋著笑,一臉嚴(yán)肅的問:“請問,李文竹李先生去哪里了?”
李文竹感覺很丟臉,見李簡尚沒認(rèn)出他,也不好意思相認(rèn),便捂著嘴角,故意用饒舌的語氣說:
“李先生有事出去了,那兩百份報紙都賣完了。每份報紙以四文錢的價格出售,一共賣得八百文,按買五份分一文錢的比例,兩百份就是四十文錢。這是七百六十文錢,你收好?!?p> 李文竹拿起一個沉甸甸的布袋,給到李簡尚手上。
李簡尚終于知道他被打之后為何還能笑得出來了,他說書一天,也賺不了幾文錢,這四十文相當(dāng)于他好幾天賺到的錢。
“這報紙銷量確實(shí)不錯。”李簡尚掂量了一下錢袋子,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還有沒新的報紙?現(xiàn)在才剛過中午,下午還有一大批客人?!崩钗闹裎嬷旖菃?。
“暫時沒有了,等明天吧?!?p> “著實(shí)可惜?!崩钗闹裾Z氣中帶著濃濃的遺憾。
在兩人交談之時,一個人湊了上來,微笑問:“李先生,你這還有報紙賣嗎?我聽別人說聶小倩的故事特別精彩,自己想收藏一份?!?p> “我不是這里的說書先生,你認(rèn)錯人了。”李文竹急忙否決。
“那個打你的人已經(jīng)被官府抓走了,你不要害怕?!蹦侨藴芈暟参?。
李文竹無地自容,只能選擇沉默不語。
李簡尚快要裝不下去了,急忙抬起手捂住嘴巴,憋著笑,用怪異的語氣說:“我還有事,先離開了?!?p> “李先生,真的賣完了么?”
李文竹看著李簡尚走遠(yuǎn)后,不悅的開口:“今天的報紙已經(jīng)賣完了,我知道你就住在附近,明天早點(diǎn)來?!?p> “好的!謝謝!”那人帶著一點(diǎn)失落之色離開了。
李簡尚走遠(yuǎn)之后,才把手放開,哈哈大笑起來。
這說書說到最精彩的時刻停下來,確實(shí)是件很危險的事情,下次他不能再這樣教別人了。
這好比寫小說斷章,寫到故事最高潮處斷章,而且還跟讀者說,你不打賞個盟主,我不更新了。
讀者會怎么想?會怎么做?拖著大刀劈死作者都是輕的了。
或許有暴躁讀者還會補(bǔ)一句:‘等作者死了,我立馬買機(jī)票,坐飛機(jī)去到作者的墳前,瘋狂偷吃貢品?!?p> 一路上,李簡尚哼著小曲,按順序輪流去收款。
一千張報紙,一張都賣得不剩。
這得益于大宋人的文娛生活太過簡單枯燥,人人都變成了熱衷八卦的三姑六婆,能把奇聞趣事傳得很開,一篇《聶小倩》就要引起了不俗的反響。
銷售額四千文錢,扣去銷售費(fèi)用兩百文,還剩三千八百文,整整一麻袋的銅錢。
李簡尚馱著沉甸甸的一麻袋銅錢,回到家中。
背錢的時候感覺不累,放下錢之后,他站都站不起來了,不顧形象的坐在地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