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筱沒等到晚上,是下午就回了溏園。
溏園地勢選得很好,在郊區(qū)外,遠(yuǎn)遠(yuǎn)地望去,背后環(huán)繞著一片群山,盛夏的最后一點火燒云染紅了半邊天,綠植與紅色交相呼應(yīng),絢麗奪彩。
夕陽只是不同往日那般和煦,今兒照在人身上只覺得火辣辣得疼。
今天的溏園很靜,花園里沒有匠工在修剪枝葉,還有唐老爺子在建臺邊常逗弄的鳥,也像是沒了人照料一般,臟亂不已。
她進去的時候,正好撞見唐雄均一行人正在忙忙碌碌的收拾著東西,一樓客廳里熙熙攘攘地停放著大大小小的箱子。
唐筱剛想出聲,嬸嬸就注意到了她的身影,神色驚詫:“筱筱回來了!”
秦芳的話音剛落,其他人的目光也落在了她的身上。
唐老爺子坐在輪椅上,本就年邁和行動不便的他,面容更加了幾分滄桑,整個人全身上下都沒了精氣神。
“嬸嬸,你們這是準(zhǔn)備去旅行?”她問的時候嘴角不禁抽了一下,出去旅行也不必這般狼狽吧。
唐雄均看見唐筱的那一瞬間,心里的責(zé)怪就忍不住要牽連到唐筱身上,溜得一口的陰陽怪氣:“旅行?大侄女,你要是看不慣我,真想讓你叔叔提前退休去旅行,直接跟我說一聲就行,沒必要讓你們家傅時晏做到這個份兒上!”
說到這兒時,唐雄均直接把手里的東西甩在地上,劈里啪啦地滾了一地。
唐老爺子暗暗嘆了聲氣,沒說話,反倒是秦芳面容尷尬地責(zé)備起了唐雄均,一邊說一邊彎身撿起地上地東西。
“有什么跟孩子好好說!”
唐筱難得回來一次,莫名其妙聽了一耳朵的怪話,脾氣一上來也就直接一連串地回懟了:
“叔叔你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看不慣你讓傅時晏做到這個份兒上,傅時晏把你怎么著了就把你逼到這份兒上了?”
唐雄均聽到唐筱如此理直氣壯的話,高血壓都快被氣出來了,秦芳見狀,連忙把唐雄均扶到沙發(fā)上坐著。
唐筱見狀,不禁抿了抿唇,到底是長輩,她這樣說話確實是太沖了。
秦芳一臉哀嘆:“筱筱你也別這樣和你叔叔說話,確實這事兒是時晏做的太過分了,怎么著我們也算是一家人吧,他犯不著這樣對唐氏、對你叔叔吧,要知道唐氏可是你爸爸他親手打下的江山,你也不幫著勸著點時晏,要是你爸知道了,估計也······哎!”
談到唐中山,秦芳也不便再繼續(xù)說下去了,只是一臉的惋惜,語氣中難免有些責(zé)怪唐筱的意思。
唐筱雖然是一頭霧水,沒太明白叔叔嬸嬸的意思,但大抵也聽出來該是傅時晏對唐氏做了些什么。
她拿著包的手垂下來,眼神疑惑:“嬸嬸,我真不太明白你們的意思,你們把話說明白點。”
秦芳和唐雄均對視一眼,唐筱不是個會撒謊狡辯的人,她一向是有一說一的。
秦芳:“筱筱,你真不知道?”
于是唐雄均就將傅時晏把唐氏如何逼到絕境的那些事,全都告訴唐筱了,但出于心虛,他自己如何去招惹的華盛以及讓華盛虧了十幾個億的項目的事兒,唐雄均卻是只字未提。
唐筱整個大腦都是混沌的,唯有傅時晏三個字最為清晰。
難怪,難怪前段時間,她說她要回溏園,他總是有各種借口回絕掉,什么劉董要求作陪,什么加州醫(yī)院的腦梗專家······全是借口。
“筱筱啊,你是不是和時晏最近感情不太好?。克@么對唐氏,你居然不知道?”
唐筱心里一陣慌亂,但也不是一個任人誆騙的傻子,唐雄均說的那些話,哪些是假哪些是真,她心里有個大概。
唐雄均這會子氣急上頭,語氣惡劣:“哼!我原本以為他是年輕一輩里多正大光明的人,結(jié)果還不是陰事做盡!”
唐筱瞧著他那副模樣,再沒有半點平時見著傅時晏的各種諂媚,此時此刻,唐雄均就連眼褶子邊的縫隙,都無一恨不得將傅時晏粉碎般。
她站在那里,與他們顯得格格不入,耳邊全是叔叔嬸嬸對傅時晏的各種聲討與咒罵,幾乎絡(luò)繹不絕。
“筱筱啊,我們唐家對他不薄吧?這么多年的情誼,哪能狠得下心這么對我們呢?他這是要把你叔叔送進監(jiān)獄??!”
“去他媽的!把老子送進監(jiān)獄?他傅時晏真以為自己一手遮天啊?他手底下又有多少干凈賬?”
唐筱一言不發(fā)地站在那兒,直到腿有些發(fā)麻,她終于聽不下去了。
憋聲反問:“叔叔!你到現(xiàn)在一點反省都沒有嗎?我爸在的時候,唐氏根本沒出現(xiàn)過這樣的問題?!?p> 一句話,瞬間讓空氣靜止下來。
確實,唐中山在的時候,唐氏不是現(xiàn)在這樣,原本唐氏是唐中山一手創(chuàng)建的,繼承人也不該是唐雄均。
但因為唐筱從小就不愛學(xué)金融管理的,唐中山又一直順著她,最后唐氏也只能落到唐雄均手里。
不過兩年光景過去,當(dāng)初在業(yè)內(nèi)如日中天的唐氏,就變成了如今這樣一蹶不振,甚至不日將要宣布破產(chǎn)。
唐雄均聽完,一瞬便”噌“地一下站了起來,原本敦厚的臉變成了豬肝色,指著唐筱說:“你被傅時晏養(yǎng)的腦子都沒了吧?家人都不要了,這么幫他說話?你對得起唐氏和你父親地心血嘛!”
秦芳生怕唐雄均把唐筱給罵走了,連忙讓他坐下住嘴。
老爺子在輪椅上無奈地捶胸頓足,只恨自己年紀(jì)大了又死了兒子,否則唐氏怎么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來,一家人怎么又會撕破臉成如今這個樣子。
老人家情緒一激動,就容易咳嗽,唐筱見狀,又只好連忙扯紙倒水,幫他順背。
那半個小時,她心里更多的不是憤怒,而是一股無名的落寞,一潑冷水冷冷地澆在她頭顱之上。
她閉眼,感覺自己就像是一朵被傅時晏買下的花束,隨后被無情地扔在了某個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