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享盡天下新鮮事
國安前來是日常稟告,順便帶來需要花素律批示的折子。可惜花素律肚子里的火沒消,沒心情工作……便讓國安將折子放前殿書房去,然后回司禮監(jiān)好好囑咐下頭的人做事。
以前花素律非常勤政,日常幾乎睜眼鍛煉、吃飯批折子睡覺,如此反復(fù),非常規(guī)律。
但折子從沒有批完的一天。
花素律也發(fā)現(xiàn),有時候她的脾氣也會影響工作。簡單說,她不是極度理智客觀的人。這使得當(dāng)一個案子可重判可輕判時,她心情糟就容易重判,心情好則容易輕判。
為了盡可能公正,花素律已經(jīng)很少在有脾氣時工作,通常都是發(fā)泄好再去。
國安走不久,外頭人來報(bào)武利盈來訪。
奇怪了,他來干什么?
花素律氣悶地想,往日這小子可沒來拜訪過她。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突然來是做什么?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花素律干脆放人進(jìn)來。左右她現(xiàn)在有脾氣沒地兒發(fā),他來得正好!
武利盈一身鮮亮的淺色錦袍,信步走進(jìn)殿內(nèi),微昂著下巴一副嘚瑟樣子。
他進(jìn)門后,站在屋里左右張望打量花素律這里的擺設(shè)。
花素律坐著瞄了他會兒,見他遲遲沒有要行禮的意思,心里便竄起一股邪火,抓起身邊的軟枕狠狠朝他砸過去。
“誒!”武利盈迅速地躲過去,意外道:“你干什么?”
花素律看他那雙和武利智極為相似的雙眼,更是火上加火,拿起另一個軟枕又砸過去。
混賬東西!弟弟在宮里欺負(fù)她,哥哥在外頭串通別人要害她!一窩混蛋!
花素律身邊沒東西扔了,隨手從腰間扯下個香囊砸過去……
武利盈莫名其妙接下她扔來的香囊,走到她身邊坐下,滿臉疑惑地打量她:“我這回也沒欺負(fù)你,你還拿東西砸我?”
他臉上還有塊淤血,看位置是花素律上回咬那地兒……
越看越覺得這小子不要臉。
同樣都是人,無明臉上只幾道紅印都不好意思出門,消了還怕被人笑話。他可好,一點(diǎn)不怕羞,頂著到處溜達(dá)生怕人看不見。
“你欺負(fù)朕欺負(fù)得還少嗎?”花素律掄著王八拳朝他打過去,邊打邊罵:“你們哥倆都不是好東西!”
武利盈不在乎政治,壓根不了解外頭發(fā)生了什么,稀里糊涂的挨了好幾拳才曉得反抗。
怎知花素律今天跟撒潑似的,抓住手就上腳踹,上嘴咬不說還用腦袋撞他……
但武利盈習(xí)武多年,想制住花素律很簡單。
他一手攥住花素律兩條纖細(xì)的手腕,一胳膊抱住花素律的一條腿,瞪眼問:“你還想干什么?”
武利盈巴掌大的娃娃臉上有怒意和不解,但眼前人長得挺……賞心悅目吧。氣鼓鼓的樣子也挺好玩,弄得武利盈心里癢癢的,還欠欠的想逗她,讓她更生氣點(diǎn)……
還沒等他實(shí)踐,花素律猛力掙了下。他一時不防被帶了著拽了下,倒抽口涼氣。
花素律察覺出他那聲音不對勁,下意識問:“怎么了?”
武利盈松開手,痛苦面具地捂住肋背兩個地方,好像不敢動似的歪到另一側(cè)。
上次被騙的事還歷歷在目,花素律不敢輕信,抻著脖子看幾眼:“喂,你別又裝!”
“我裝什么”武利盈氣沖沖地罵句,絲兒絲兒地抽著氣道:“我怎么著你不清楚?那幾十鞭子不還是你賞的?”
花素律僵了下,有點(diǎn)心虛。這也不能怪她吧?
誰挨了鞭子沒幾天,會不好好養(yǎng)著還到處亂跑……
但“礙于”花素律道德水準(zhǔn)比較高,還是小心親切地問:“那你沒事吧?”
“傷口好像裂開了?!蔽淅肱吭诿廊碎缴希吆叩卣f。
“朕叫太醫(yī)來?!?p> 花素律剛站起,武利盈忙道:“不用!那群老頭說話啰嗦得很,要他們來,我還是干挺著吧!”
花素律抱手想了下,說句:“你把衣裳脫了?!鞭D(zhuǎn)身去柜子抽屜里翻東西。
武利盈匪夷所思地看了陣,等花素律拿東西回來時,他還傻子似的看。
“朕不是讓你脫衣服嗎?”花素律左手拿個瓷瓶,右手拿著上藥的工具:“怎么還穿著?”
武利盈臉上表情變了變,嘟嘟囔囔道:“孤男寡女,哪有隨便脫衣裳的道理……”
花素律一聽來神了,陰陽怪氣地說:“呦~武二爺知道害羞了?真難得~”
“誰說我害羞!”武利盈逞能似的來一句,吭吭把自己上半身衣裳扒了,然后豪氣干云地道:“來吧!”
白皙的背上結(jié)痂的血痕像蛛網(wǎng)般縱橫,看得人觸目驚心。腋下肋側(cè),還有背上有幾道血痂裂開,正往外滲著血……
“你,疼不疼?”花素律心中忽有點(diǎn)懊悔。好像罰得有點(diǎn)重了……
“你說疼不疼?”武利盈背對著她,沒什么好氣。轉(zhuǎn)頭又嬉皮笑臉道:“怎么啦?心疼啦?心疼你還讓人打我?”
花素律那點(diǎn)懊悔霎時煙消云散,這臭小孩真就和欠了嗖的男高中生一個德行……
她淡定地回了句:“朕是想說,你疼活該?!?p> 說罷沒給武利盈打嘴仗的機(jī)會,直戳戳地將藥粉抹到裂開的傷口上。
武利盈悶哼了聲,渾身一僵。片刻后才撒了口氣:“你,你輕點(diǎn)……”
“趴下。”花素律冷巴巴地命令。
武利盈這回沒和她頂,乖順的服從。
感覺到花素律坐到身邊又要下手的時候,武利盈的身子下意識繃住,但這回沒再感覺到疼。
他緩緩轉(zhuǎn)頭偷看,瞄見花素律半俯身,垂著密長的睫毛認(rèn)真地為他上藥處理傷口。
“看什么?”
武利盈正入迷,忽被花素律冷冷斥了一聲,嚇得他立刻心虛地撇開頭躲避。
“我哥惹你了?”武利盈僵硬地轉(zhuǎn)話題。
“滾蛋,少問。”花素律干巴巴地回。
“他惹你關(guān)我什么事啊?我冤不冤枉啊……”武利盈挑下眉:“和朝上有關(guān)?”
“滾?!?p> 他又挨了句罵,但確定了肯定和朝政有關(guān)……就是不知道什么事。
“哼,我還不稀罕知道呢?!?p> 花素律用上藥的小勺柄戳了他腰側(cè)完好的地方一下,激得武利盈反射般扭了下。
“少見啊!你一個大男人對政治不關(guān)心?”
聽見花素律說他是大男人,武利盈心里莫名有點(diǎn)得意,但還是由衷地回道:“我干什么要關(guān)心那玩意兒?這天下的官哪兒多,還非得我操心不可?”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被ㄋ芈蓪λ腔觳涣叩臉訜o奈,但也知道自己問的話有點(diǎn)性別偏見,遂只能淺淺笑道。
武利盈毫不在乎:“那就等到關(guān)乎興亡那天再說吧?!鳖D了頓,他說:“我的愿望,可不是在朝堂上爭權(quán)斗勢,而是游歷天下!每天吃喝玩樂,享盡天下新鮮事!”
花素律聽出他語氣中的驕傲和期待,無論真假,她這回都沒接話。
他喜愛的這些,在宮里都完成不了。宮里沒有天高海闊,沒有自由。他的愿望,可能這輩子都完成不了。
花素律換位想了下,如若換做她,一定恨死皇帝了。難怪他總是作鬧……
只是她的愧疚不能露出來,也幸而武利盈一直趴著背對,看不到她的表情。
“我聽說,端午能在馬場放風(fēng)箏?不是假的吧?”武利盈忽問到旁的事,笑道:“我可叫人給我做了個大風(fēng)箏!保證新鮮,你沒見過。”
花素律切了一聲,心里想老娘那個時代,什么離譜的風(fēng)箏沒見過?
她毫不相關(guān)地另道:“五月先帝冥誕,你們身為公子也要一同參禮拜祭。朕告訴你,人后朕可以容你不講規(guī)矩隨性自在,但人前你必須規(guī)矩齊全,行止得體?!?p> 他倆之間說話難得沒火氣,閑聊似的有一搭沒一搭。
但花素律的讓步來得莫名其妙,明明上一刻還因他哥遷怒他,與他撒潑,怎么這時候……
“為什么?”武利盈問。
光人后不講規(guī)矩干什么?就得人前在皇上面前不講規(guī)矩才有意思!
花素律不知道他腦子里繃得是這么欠的想法,語氣緩緩道:“因?yàn)槟闳饲胺稿e,朕必須得罰你,不罰會有人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