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清華卻低笑起來,道:“這是君前奏對,怎談得上是妄議君上?你若不說,便是欺君罔上!”
“陛下!陛下!臣——”劉嘉哭喪著臉,心“突”一下差點涌出嗓子眼,惶惶然不知所措。
古清華不禁有些火大,這個人還真是不把他逼到死角他就敢跟你死扛到底!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古清華也不等他答復(fù),看門見山道:“朕同議政王勢如水火不能相容,此事眾人皆知,你劉嘉也不可能不知道,對嗎?”
劉嘉身子不可抑制發(fā)起抖來,無措的抬眼碰及古清華那凌厲而不容回避的目光,慌忙點頭,艱難吐出一個“是”字。
古清華唇角扯起一絲笑,朱唇輕啟,繼續(xù)冷冷道:“你現(xiàn)今在戶部辦差,戶部已是由朕控制,你說說,朕是好好栽培你、重用你好,還是這就毀了你,省得給議政王留下一份力量好?”
“陛下!”劉嘉惶然驚叫,身子一軟,頓時癱倒在地,好不容易強撐著勉強跪好,顫聲道:“陛下,陛下恕罪!微臣,微臣對陛下——絕無二心!”
古清華久久盯著他,故作不解,道:“你這話——是何意?是投靠朕、跟議政王決裂嗎?”
劉嘉瞳孔一收縮,本能的遲疑了一下。畢竟,他身為戶部尚書,為古清華辦事不假,但要他說出與議政王決裂這樣毫無退路、表決心的話,一時之間,他還真說不出口。
“說!”古清華沉聲低喝,柳眉一豎,杏目圓睜,冷聲道:“不是說對朕絕無二心嗎?朕最痛恨口是心非之人,莫不是方才的話是假的?”
“臣不敢!”劉嘉咬咬牙,瞧這陣勢,今日這一劫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去了,他把心一橫,若不表忠心此刻就要死,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先答應(yīng)下來,才有回旋的余地!
思念至此,劉嘉再無猶豫,挪了挪身子,俯首磕頭道:“臣愿意效忠陛下,絕無二心,誓死與議政王決裂!”
“很好!朕果然沒有看錯人!”古清華滿意的點點頭,一揮大袖,淡淡道:“劉愛卿起來吧,湘琳,看座?!?p> “臣,臣謝陛下恩典!”劉嘉悄悄抹了一腦門子的汗,骨酥筋軟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由湘琳引著坐到一旁小椅子上。
“口說無憑?!辈坏人啻瓗卓跉?,古清華一使眼色,湘琳已經(jīng)將呈在托盤里的筆墨紙硯捧了上來,輕輕擱置在他身側(cè)。
“朕要劉愛卿你寫效忠書,你寫是不寫?”古清華淡淡問。
劉嘉眼前一黑,一口氣差點轉(zhuǎn)不過來,她問他寫是不寫,好像在征求他的意見一樣,實際上,他如何又自主選擇的機會!
“微臣遵旨!”劉嘉好好舒了幾口氣,這才寧了心神,顫顫巍巍輕輕撩著袖子,提起毛筆,顫顫抖抖一字字落筆。落一筆,心便多涼一分,這效忠書一寫下去,他就再也沒有回頭的路了!
孰料,古清華瞧了這他懷著無限哀悼寫出來的效忠書完全不為所動,順手就撕了,甚是干脆吩咐道:“愛卿寫得太委婉了,不合朕意,重寫一份!”
劉嘉嘴里發(fā)苦,抬頭向上吃力道:“陛下,微臣愚鈍,請陛下明示?!?p> 古清華想了想,笑道:“朕讀書不多,不如愛卿才思敏捷,恩,朕說個大概,愛卿按著朕的意思寫便是了!就寫,就寫議政王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奸賊,天下人人可得而誅之,愛卿你勢必與此賤人周旋斗爭到底,誓死捍衛(wèi)古氏一脈!就這樣吧!”
“……是,陛下……”劉嘉感覺到自己的心一直沉一直沉,沉到了千年冰潭中,麻木了,反而覺不到什么感覺,只是機械的回答著,垂頭筆走如飛,老老實實按照古清華的意思來寫。
如此,單憑這一紙效忠書,即便他將來想“回頭”,議政王也絕對饒不了他!
“這就對了!”古清華滿意的收起這效忠書,復(fù)而低嘆,溫言向劉嘉道:“愛卿休要怨朕,朕很難!朕看得出來愛卿本性善良,朕想重用愛卿,倚信愛卿,可是,朕又害怕為人暗算,是以不得不出此下策,愛卿,可能體諒朕的難處?”
古清華說的殷殷切切,劉嘉也不禁有幾分動容,精神略振了一振,低聲道:“臣不敢怨陛下,亦能體諒陛下難處?!?p> “你放心,朕絕不會害你!”古清華嘆了口氣,又道:“這錦繡江山乃我古氏先祖一刀一槍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朕縱然不才,亦不愿做那不孝子孫,劉愛卿你既為我息國子民,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難道真甘心留下身后千古罵名不成?朕逼你下決心,也是為了你好!莫要忘了,朕,才是天子,是江山之主!”
劉嘉心頭一凜,額上不禁冷汗涔涔。心頭怔怔,下意識抬頭,不錯,眼前這位,才是正統(tǒng)天子,自古以來,把握朝政妄圖謀權(quán)取代的,有幾個有好下場?即使僥幸成功,也要落個千秋萬代的罵名!而眼前這位,手段雷霆,并非等閑之輩,真要跟議政王斗上一斗,未必就會輸了!自古以來富貴險中求,何況他已經(jīng)沒得選,還有什么好猶豫的?
“陛下一言驚醒夢中人,于臣恰如醍醐灌頂!陛下,從今以后,臣對陛下誓死效忠,絕無二心,若違此誓,當遭天譴!”劉嘉說著,復(fù)又起身,撩袍鄭重一跪,眸中所顯示,是從所未見的毅然決然。
“劉愛卿快請起!”古清華站起身,抬了抬手,欣慰道:“有愛卿這番話,朕,便放心了!不過,此事你我君臣放在心里、心知肚明就好,面上仍如從前一樣便可?!惫徘迦A又吩咐道。
屏風(fēng)后的蘇浚眸光閃爍,不禁暗嘆:陛下這一番連消帶打,來勢迅猛如疾風(fēng)驟雨,別說劉嘉,又有幾個人能頂?shù)米。?p> 劉嘉心領(lǐng)神會,躬身垂首道:“是,微臣遵旨。不知陛下,還有何吩咐?”劉嘉在官場中摸爬滾打了這么多年,豈能連這點子眼色勁都沒有?古清華這一番敲打顯然只是一個鋪墊,一個為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的鋪墊。想到這個鋪墊如此要命,劉嘉心里仍然有些打突,生怕古清華一開口便扔給自己一個天大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