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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帝國風云

第三十四章 狐假虎威

大隋帝國風云 猛子 4850 2011-11-24 17:09:51

    “將軍,兒有一惑,不吐不快,不知將軍能否……”

  司馬夫人目視伽藍,語調(diào)溫婉,言辭中頗有躊躇不決之意。

  “夫人客氣了?!辟に{笑道,“我不過突倫川一烽子,當不上將軍之名,還是喚我法號吧。夫人有惑,我自當解之。如今西土局勢復(fù)雜,瞬息萬變,未來一段時間,我們須同舟共濟,否則恐難以順利抵達敦煌,更毋須說東去長安了。”

  司馬夫人也不客套,隨即說道,“伽藍,兒今日看到你和突厥公主的關(guān)系非同尋常,由此也證明你在西土曾有相當?shù)臋?quán)勢。兒雖然不了解西域都尉府,但兒知道,自皇帝繼承大統(tǒng)以來,河東裴家的裴世矩實際上主掌西土策略,兒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裴家一直在操控著西域都尉府。”

  這話說得非常犀利,直指要害。薛德音臉色微變,眼里露出擔憂之色,唯恐七娘激怒了伽藍。

  伽藍稍加沉吟后,輕輕點頭。

  “伽藍,你是否認識裴世矩?”司馬夫人追問道。

  伽藍再次點頭,“聞喜公對我有知遇之恩。我十一歲從軍,十四歲遇到明公,就此追隨明公左右,聆聽他的教誨,遵從他的命令。如果沒有明公對我的賞識、信任和重用,也就沒有我伽藍的今天?!?p>  薛家三人的神情頓時凝重。先前薛家已經(jīng)估猜到,以伽藍的年紀和低賤的出身,即便武技高強,才智出眾,功勛累累,但如果沒有強有力的靠山,不可能在除名為民之前,官至從六品的旅帥。及至今日親眼看到他和突厥顯貴的不同尋常的關(guān)系,更加證實了伽藍曾經(jīng)擁有相當?shù)臋?quán)勢,否則西土諸虜?shù)馁F族們不可能對其假以辭色,那位突厥公主更不可能**,由此可以推測到,伽藍曾在西域都尉府有特殊的地位,那么他的地位和權(quán)力是誰給的?答案呼之欲出。

  裴世矩就是伽藍的靠山,裴世矩授予伽藍大權(quán),伽藍隨即成為大隋和西土諸虜之間的信使,成為中間人,繼而才有條件成為一名權(quán)力掮客。

  “伽藍,兒聽仲戍主說,你這條命是薛世雄救下來的?!?p>  司馬夫人急切想知道伽藍和裴世矩之間的真實關(guān)系,這太重要了,關(guān)系到了薛家的生死。

  “我有雙重身份。”伽藍說道,“老狼府對伊吾道之禍負有直接責任,雖然最終還是把泥厥處羅可汗送去了長安,實現(xiàn)了三分西突厥的策略,但功過難以相抵,明公做為這一策略的制定者,理所當然受到了連累,當時他連老狼府都尉裴弘策都保全不了,更毋須說保全我了。我的另一個身份是鄯善鷹揚府的旅帥,曾經(jīng)追隨老帥征戰(zhàn)西土,所以最終是老帥救了我,而不是明公?!?p>  “伽藍,那現(xiàn)任西域都尉府的都尉是誰?”薛德音問道。

  “長孫恒安?!辟に{說道,“他是齊國公長孫晟的次子。記得明公曾對我說過,長孫晟是先皇的親信大臣,長期主持外事,曾為遏制和打擊突厥人立下了顯赫功勛?;实劾^承大統(tǒng)后,先皇倚重的一幫功勛老臣大都被閑置,明公因此被皇帝重用,代替長孫晟主持外事?!?p>  伽藍看看薛家三人,問道,“不知夫人和大郎君是否認識這位長孫二郎?”

  “先父在世時,與齊國公長孫晟倒是有些交往?!毖Φ乱粽f道,“先父雖是河東薛氏,卻為高齊舊臣,而長孫氏本為前朝魏國皇族拓跋氏之后,其祖隨孝武帝入關(guān),遂為關(guān)西虜姓望族。薛氏是漢姓,長孫氏是虜姓,薛氏先父一支是山東高齊舊臣,而長孫氏則是關(guān)西世代勛貴。你想想,我們兩家之間會有多深的交情?”

  伽藍聽到這話,隨即斷了剛剛生起的一絲僥幸念頭。

  司馬夫人卻是黛眉緊皺,繼續(xù)問道,“伽藍,伊吾道之禍,看似是機密泄露,但其中必有隱情,以兒的猜測,可能與長安有直接關(guān)系。你難道不想探尋其中的隱秘?”

  薛德音急忙以目示意,懇求司馬夫人不要再追問了,再這樣問下去,必定要犯大忌。薛家只求平安回家,其他的事一概不問,所以薛德音即便在伽藍明確告訴他,自己要去長安殺人,他也置若罔聞。薛家自身不保,哪里還顧得上其他?

  伽藍笑了起來,“如此說來,夫人已經(jīng)猜到我去長安的目的了?”

  “這很好猜?!彼抉R夫人不以為然地說道,“伊吾道之禍中,你是直接受害者,你要去長安,其目的一目了然?!?p>  “所以我很難離開西土?!辟に{說道,“我需要你們薛家的幫助。當然,我不會連累你們,我只要一份弘化留守府的通關(guān)文牒即可?!?p>  “伽藍,你就不想聽聽兒的建議?”

  伽藍躬身致禮,“請夫人指點?!?p>  “河東裴家枝繁葉茂,當朝中樞中就有兩位裴氏重臣,但這兩位裴氏重臣都不是關(guān)西舊臣,御史大夫裴蘊來自江左南陳,黃門侍郎裴世矩來自山東高齊?!彼抉R夫人微微一笑,“伽藍,兒這么說,你可聽得明白?”

  伽藍遲疑不語。

  “先皇曾有四位股肱大臣,高颎、虞慶則、蘇威、楊素,爾今除了茍延殘喘的蘇威,余者何在?關(guān)西有韋、裴、柳、薛、楊、杜六大衣冠望族,又有元、長孫、宇文、于、陸、源、竇七大虜姓,但看看今朝中樞,皇帝最為信任的大臣又有幾個出自關(guān)西名門?時有五貴,納言蘇威,左翊衛(wèi)大將軍宇文述,黃門侍郎裴矩,御史大夫裴蘊,內(nèi)史侍郎虞世基。五貴之中,蘇威德高望重,卻因為是前朝老臣,不被皇帝信任,屢屢起伏。二裴與江左虞世基雖得皇帝恩寵,卻均不是關(guān)西舊臣?!?p>  伽藍眉頭深皺,若有所思。

  司馬夫人看到伽藍還是沒有明白其中關(guān)鍵,于是又說道,“天下統(tǒng)一后,先帝為遏制關(guān)西、山東和江左名門對朝政的控制,頒布了一系列打擊措施。陛下繼承大統(tǒng)后,變本加厲,重用山東高齊和江左南陳舊臣,利用山東和江左名門的力量,著重打擊關(guān)西望族。薛家遭此噩運,就是因此而起。”

  “夫人,請恕我愚鈍。夫人所言,乃廟堂權(quán)爭,而我不過是西土一個戍卒,與廟堂有千萬里之遙,廟堂之事,我不懂。夫人不妨明言,誰出賣了西北狼,誰制造了伊吾道之禍,我到長安之后,又該找去誰?!?p>  司馬夫人蹙眉沉吟。薛德音連使眼色,幾乎是哀求七娘不要再說了,但七娘視若不見。

  “伽藍,誰是伊吾道之禍的直接受益者,誰就是最大的嫌疑?!?p>  “長孫氏?”伽藍問道,“夫人的意思是,關(guān)西人是這件事的背后黑手?”

  “廟堂權(quán)爭無處不在?!彼抉R夫人沒有直接回答,“西土局勢關(guān)系到中土安危,廟堂之巔的權(quán)爭自然會延伸到西土。伊吾道之禍顯然就是廟堂權(quán)爭的結(jié)果,雙方斗了個旗鼓相當,裴世矩的西土策略雖然成功了,但也丟掉了對西域都尉府的控制權(quán),將來他所制定的西土策略肯定得不到實際執(zhí)行,這對他的影響非常大。裴世矩如果失寵,不僅僅影響到河東裴家的權(quán)勢,更影響到了皇帝利用山東、江左力量遏制和打擊關(guān)西望族的策略?!彼抉R夫人看了伽藍一眼,一語雙關(guān)地說道,“這對伽藍來說,也是影響巨大?!?p>  巨大?伽藍笑道,“謝謝夫人的提醒。我早已不信任老狼府,我也不指望老狼府會繼續(xù)重用我。”

  “伽藍,只怕老狼府要斬草除根,殺了你。”司馬夫人說道,“你藏匿于突倫川,對老狼府沒有威脅,但你出了突倫川,要報仇雪恨了,老狼府還會放過你?”

  伽藍臉色驟冷,“夫人繞了這么大一個圈,云里霧里說了一大通,就是想告訴我,老狼府要殺我?”

  “是的,因為你是裴世矩的人,是裴氏老狼府里的狼,而現(xiàn)在老狼府姓長孫,你以為你想出來就出來,你想報仇就報仇,你想去長安就去長安?”

  “夫人是什么意思?擔心我出爾反爾,把你們出賣給裴氏?抑或離間我和老狼府,讓我和老狼府自相殘殺,讓你薛家順利脫身?”

  “伽藍誤會了?!?p>  “夫人才智高絕,通過幾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把廟堂之巔和我一個小小的戍卒聯(lián)系起來,不愧是出自河內(nèi)世澤的簪纓名門之后,但夫人可曾想過,沒有我的保護,薛家可能到不了敦煌,你我之間必須互相信任?!?p>  “兒正是信任你,感謝你對薛家的救命之恩,才殫精竭慮地思考這些事情。”司馬夫人正色說道,“這里是鄯善,是樓蘭,你剛剛踏足此處,實力就明顯不支,假如到了敦煌,你的力量就更加微不足道,你一個人如何保護薛家?不出意外的話,你連自己都保不住。你已經(jīng)不是過去的那個金狼頭了,你在西土的輝煌已經(jīng)成為過去,你已經(jīng)變成一個傳奇,而不是在繼續(xù)演繹傳奇?!?p>  伽藍的臉色非常難看,呼吸漸漸粗重。

  “七娘,伽藍比我們更熟悉西土,他應(yīng)該知道怎么做……”薛德音急忙勸阻。

  “他不知道,他還以為自己是西土的傳奇。”司馬夫人毫不客氣地說道,“他是兒家的孩子,兒要把他帶回中土,帶回河內(nèi)……兒要保證他活著回家?!?p>  薛德音愣然。薛七妹吃驚地望著伽藍,櫻唇微張,不可思議。

  伽藍的怒氣頓時消散,他哭笑不得地看著司馬夫人,又看著一臉呆愣的薛德音。薛德音也看著伽藍,目露哀求之色。七娘“病”了,不堪重負,終于還是出了問題,此刻萬萬不能再刺激她了。

  伽藍沖著薛德音微微頷首,兩人非常默契地閉上了嘴巴,堅決不接司馬夫人的話。

  “西土諸虜朝貢,西域都尉府肯定要到鄯善迎接,而你的出現(xiàn)導致局勢產(chǎn)生變化,如果西域都尉府成心要置你于死地,完全可以借突厥人之手。”司馬夫人言辭懇切地說道,“伽藍,你要設(shè)法脫身,否則我們可能連樓蘭都到不了?!?p>  伽藍躬身感謝。

  =

  故友重逢,尤其是故友死而復(fù)生,當然更加高興。

  阿史那蘇羅設(shè)宴,莫賀設(shè)阿史那泥孰,龜茲寶山王和焉耆三王子不請自來。伽藍姍姍來遲,而且還帶來一位氣度不凡的中年人。從伽藍恭敬的態(tài)度上看得出來,這位中年人身份不俗,說話字正腔圓,標準的東土長安口音,很明顯,此人來自長安,而且新來乍到。

  伽藍介紹得很含糊,“崔先生……”,一帶而過,根本不愿意告之此人的真實身份。

  阿史那泥孰、寶山王和裴三王子隨即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到了崔先生身上,席間觥籌交錯之際,百般試探,而試探的結(jié)果讓三個人的心情越來越不安。

  崔先生非常健談,詞鋒犀利,學識尤為淵博,可謂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章歌賦,順手拈來,尤其對過往幾百年的外番歷史更是了如指掌,從匈奴到鮮卑,從柔然到突厥,如數(shù)家珍,每當說到英雄人物,更是眉飛色舞,慷慨激昂。

  “極有可能是東土崔家的人?!睂毶酵蹙h語,一直充當翻譯,乘著崔先生滔滔不絕贊美三勒漿美酒之際,低聲對阿史那泥孰和裴三王子說道,“長安來人了,而且和伽藍在一起,顯然別有謀劃?!?p>  “伽藍死而復(fù)生,這里面肯定有隱秘?!迸崛踝用缴系囊荒ê邝?,故作高深地說道,“自此泥厥處羅可汗東去長安后,老狼府就換了主人,傳言伽藍也死了。伽藍是裴世矩那個老賊的親信,老狼府的新主人肯定不敢用裴世矩那個老賊的人,所以,以我估猜,這個人可能是裴世矩派來的……”

  “如果這個人是裴世矩派來的,又和伽藍在一起,那目的顯然只有一個,奪回老狼府的控制權(quán)。”阿史那泥孰冷笑道,“沒想到樓蘭比我們想像的更熱鬧?!?p>  “我喜歡伽藍?!睂毶酵跄碇添殻诤吞K羅竊竊私語的伽藍,笑著說道。

  “我不喜歡他,我恨不得殺了他。”裴三王子忽然又展顏一笑,“不過,除了他橫刀奪愛,搶走了蘇羅以外,我倒是找不出殺他的理由?!?p>  “與老狼府的那個長孫二郎相比,伽藍就是一個人?!睂毶酵趺蛄艘豢诰?,咂咂嘴,意猶未盡地說道。

  “你這么一說,我倒覺得伽藍越看越順眼了?!迸崛踝勇龡l斯理地梳理著兩撇翹須,不陰不陽地說道,“莫賀設(shè),是不是順手幫他一把?”

  “人終究是要殺的。”阿史那泥孰不為所動。

  “老狼府的那條狼太狡猾了,不可不防。”寶山王壓低聲音說道,“我們試圖離間鐵勒人和東土人,但他們何嘗沒有同樣的想法?大葉護雖然親赴樓蘭,但也未必能說服老狼府的那條狼。伽藍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顯然是他算計好的,他可能需要我們的默契,如果我們給他默契,配合他奪回老狼府,那么那個人就必死無疑?!?p>  “只要伽藍不死,終歸要出來報仇,當年那批人應(yīng)該知道這一點?!迸崛踝有Φ?,“莫賀設(shè),既然伽藍來了,今晚又表明立場,何不送個順水人情?于人于己都有利的事,為何不做?”

  “我不喜歡伽藍,我更不喜歡老狼府,我尤其不喜歡東土人?!?p>  “莫賀設(shè),驅(qū)趕東土人的前提是基于西土的統(tǒng)一?!睂毶酵鮿竦溃爱攧?wù)之急,是殺了那個人,而老狼府根本不值得信任?!?p>  “伽藍值得信任?”

  “當年老狼府出賣了伽藍,那個人又殺了伽藍的袍澤兄弟,以伽藍的性格,你知道他會干什么?!?p>  “驅(qū)虎吞狼?”阿史那泥孰遲疑道。

  “人終究是要殺的?!睂毶酵跣Φ?,“東土有句話,叫鷸蚌相爭,漁翁得利?,F(xiàn)在的關(guān)鍵是,誰來做最后的漁翁?!?p>  “老狼府顯然想做最后的漁翁?!迸崛踝雨帎艕诺男Φ?,“可惜,長孫二郎絕對沒有想到,伽藍會來,他算漏了?!?p>  阿史那泥孰一口飲盡杯中美酒,“待我稟告大葉護,再做定奪?!?p>  “明天就到冬窩子了,咱們是不是做點什么?”裴三王子的笑容愈發(fā)陰森。

  “打球吧,波羅球?!睂毶酵鯓泛呛堑卣f道,“當年我們在西河輸給了伽藍,這次一定贏回來?!?p>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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