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近深秋,龍淵江兩岸霜風凄緊。幾棵古樹葉落紛紛。
夕陽影下,少年顧平生獨自離開了桑梓之地,穿一襲破舊長衫,牽一匹衰老的瘦馬,身影單薄。
此去欲何往,尋一故人而已。五年前,一個神采奕奕,仙風道骨的道士說:他從及冠開始將一年一小劫,五年一大劫,直至而立之年方止。此小劫數度過則一鳴驚人,大劫數之后則一飛沖天,直至而立之后冠絕天下,登臨絕巔。但若是困于難數,則萬劫不復亦未可知。道士語出驚人,全然不避諱話語中又透出一股癲狂之態(tài)。
顧平生自是不信,道了句慎言。道士笑而不語只留下一個上等白玉做的令牌,上刻了個遒勁,筆力驚人的“令”字。
又道:“少年郎,若日后苦于劫數險惡,可持此令牌到國都長命城乾云觀里尋我,萬不可屈于命運,而失了本心。善哉…善哉……”
說罷,道士飄然而去。途中尚聽得其頌道:“山河亂起空悲涼,一入紅塵苦傷殤。心如明鏡亦非臺,自照平生血染裳??鄬㈦x恨做食當,苦將相愛刺斷腸,苦苦相思清淚灑??嗥缴鸀檠Ч砉郑瑏y塵世感孤心茫茫。幾載年歲去?自渡自遁市井藏。”
“好頌,只可惜師弟你擅自入市,如今當和我去山中,靜念尊法,以思己過?!币坏厘氵h的聲音響起
“善……自無不可。只惜這太平盛世即將亂起,吾等卻無能為力??蓢@!可嘆!”
道士走后一年,顧平安的劫數如期而至。九月四日,朝廷征收賦役,一年的糧食都被收走了。第二年,他哥哥被充軍了,時間還是九月四日。第三年,仍舊是九月四日,自己年長的父親也被充軍了。
顧平生始是信了這場劫數,而且他知道都在每年的的九月四日。殊不知,大武以武立國,修士足有上百萬。泰乾元年九月四日一統天下,定都長命城。近些年來,大武國力達到鼎盛。于是每年九月四日就成了對外用兵,開疆拓土的日子。糧食相當于顆粒無收,家里的男丁被抓走充軍的,全天下不知有多少。顧平生一家就像大海里的一滴水,普普通通。
但這滴水因為一個道士一句話,天真地把這當成了劫數,當成了命,他又覺得命運不公。久而久之,便產生了反抗的想法,而這條路將如何走下去,也因此才有了我們以后的故事
這人世間的劫數豈有定數,哪里又會恰好定格在九月四日。
況且誰又能想到這個剛剛年及弱冠的少年命中的兩大劫,將會給沉寂了數千年的修仙界掀起一場腥風血雨。正如一滴水撞擊石頭,雖渺小卻能發(fā)出錚錚鳴音。這是后話,自不用多說。
歲月輪轉,顧平生的母親也早在今年夏夜的一個夜晚闔然長逝。對此,他覺得壽終正寢是母親較好的歸宿,相比于九月四日……因此他只是有一種生死離別的極度悲痛罷了,并不會因此生恨。他似乎只會怨恨并害怕每年的九月四日。如今自己已是無牽無掛的孑然一身了。
又快到了秋天,也快到了九月四日,這次,他選擇了逃離。那便牽上家中的一匹瘦馬和少有的五十兩銀錢,獨自走向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