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貝拉沒說話，反而是安娜說話了：“那大家有更好的計劃嗎？在1月1日前，我們無法掌握查理斯·卡扎克的行蹤。1月1日之后，查理斯又有很大機會加冕為卡扎克下任皇帝。不要忘記，根據(jù)拉卡特提供的情報。他身邊有超過二十個武神姬，這個數(shù)字超過了他殘存對手擁有的武神姬的總和。我提醒大家一下，除了No.2~No.8的武神姬是S級，其余武神姬實力都是A級上下。簡單來說，是數(shù)量決定實力?！?p> 大家一陣沉默。
“既然都沒意見，約克大人，既然我們跟隨埃菲爾德家族進攻。那這邊的事交給我指揮可以么？”扎斯道。
“交給你了。”
瞥了一眼安娜和伊莎貝拉，扎斯帶著其他人先行退下。
安娜看了看伊莎貝拉，也退下了。
偌大的房間，就剩下約克和伊莎貝拉兩人。
“怎么會變成這樣？”伊莎貝拉咬著唇，抓緊了自己的褲子。
“為難嗎？”
伊莎貝拉搖頭。
“后悔跟著我？”
還是搖頭。
“那是……”
“為什么我會對吸血鬼軍團的人出手，這個問題我問過自己很多次。最終，我有答案了——我無法忍受現(xiàn)在的卡扎克。諾大一個帝國，不像人統(tǒng)治的，卡扎克反倒像一個由禽獸統(tǒng)治的國家。殘忍、冷酷、不把人命當一回事，不管是敵國的人命，還是本國的人命。為了自己的私欲，打著統(tǒng)一的旗號踐踏世上一切良知和真理。我曾以為，卡扎克是世上最優(yōu)秀的國家，我曾經(jīng)為了除掉國內(nèi)的惡賊日夜奔波。當我發(fā)現(xiàn)，賊人越殺越多，叛亂一場接著一場時，我開始明白，這個國家病了。不是壞人太多，而是卡扎克這個世上最強的壞人讓一個個好人都變成了壞人?！?p> 約克沒說話，默默地坐在伊莎貝拉旁邊。
“我出身于卡扎克，是貴族。從小母親就教我卡扎克貴族應(yīng)有的自覺。我一直把母親教的東西信奉為真理。我漸漸懂事了，發(fā)現(xiàn)世界跟自己想象的差太遠。從十五歲開始，我只是強行維持著正義使者的外殼，告訴自己，自己干的是好事，是遵循真理。但是……”
“你想說卡扎克錯了？還是這個世界錯了？”
“都錯了?！?p> 約克沒有再看伊莎貝拉，站起來，背著她說道：“我說啊，你果然和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p> “你……你難道想丟下我？”
約克斬釘截鐵：“對，到了春祭，哪怕你不用面對自己的父親，你也無法下手的。叛國者死！你沒必要做到這個地步。你留下，只要你呆在這，過了1月1日，埃菲爾的家族的人不會為難你的?！?p> “不要！”
“什么？”
伊莎貝拉突然抬起頭，雙目中綻放出名為‘堅定’的東西：“我說了我不要！約克，你果然是個腦子不正常的家伙！”
“哈？”
“你該不是整天想著‘只要復仇成功，自己什么時候死都沒所謂’或者是‘別連累其他人’這類瞧不起人的想法吧？你覺得這樣就很酷么？完全不顧及別人的感受，不顧及天國中的親人的感受，不顧及我的感受，打算就這樣擅自自我滿足地死掉？”
約克拿突然間變得有點潑辣的伊莎貝拉沒轍。
“告訴你，要一個怎樣的人生，那是我自己的選擇！我就算被你強行留在這里，躲過這次春祭，我一點——都不會高興的！你明白嗎？明不明白！？”伊莎貝拉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氣。
“呃?！?p> “看來你還是沒明白吧！簡單來說，你就不能想個既能消除心中憎恨，又讓這個世界變得好一點的辦法呢？整天殺殺殺！那么好殺，你為什么不改行殺豬劏魚去?。?？你母親生你下來就是為了讓你去殺人，去復仇的嗎？”
“不懂的人是你，我的人生就是一場悲劇。”
“讓悲劇見鬼去。不要那么輕易就把自己的腦子丟進死胡同的角落里好不好？”
“沒有了，我除了復仇沒有其他道路。我除了殺人也不會其他任何東西?！?p> 伊莎貝拉攤開手，激動地揮舞著：“想想看不就好了？比如將你那個卑鄙陰險的大仇人逼成大圣人，要他一輩子為全世界人民服務(wù)贖罪，什么都好?？傊?，一定會有其他路，有其他辦法的。”
“閉嘴，你給我聽好！什么辦法我沒想過！我能做什么？一個軟弱無力的小屁孩能逼手握大權(quán)的大貴族贖罪？無能的我，連直接出現(xiàn)在仇人面前的資格都沒有！我只能這樣做！伊莎貝拉，我最后說一次，你給我留下，別再管我任何事了！我不想跟你再扯上任何關(guān)系！”約克揮著拳頭。
“你到底要我說幾次？我都說不要了！”伊莎貝拉寸步不讓。
滔天殺氣驀然騰起，盛怒的約克高高舉起了自己的左手，諸界的毀滅者已經(jīng)蓄勢待發(fā)。
“我不留下的話，你就殺了我么？”
“沒錯?！奔s克冷氣森然。
“好??！如果你覺得我是你復仇之路上的障礙！那你動手吧！反正我打不過你。直接給你殺死算了。你就用你引以為豪的左手刺穿我的心窩！”伊莎貝拉挺起了胸膛。
約克咬牙：“反正你給卡扎克抓到，下場同樣生不如死。還不如死在我的手上，那還干脆點?！闭f罷，左手猛晃，似乎隨時落下。
這時，伊莎貝拉的眼角驀地有了淚光。
“原來，是我信錯你了？”
“……”無視約克蓄滿力量的左臂，伊莎貝拉的右手輕輕撫上約克的胸膛，然后順著摩挲上去，到粗紅的頸，到堅毅的臉。
“我曾經(jīng)相信，你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你堅定，你自信，你擁有只憑一個人就敢對抗一個最強大的帝國的勇氣。所以我相信，只要你在，這個不公平的殘忍世界會因你而改變。被你撕爛衣服看到半裸體，是小事。被你打敗折辱也是小事。甚至……假如那段感情都是假的，那也是小事。因為我一直相信著，只要留在你的身邊，終有一天，你會給我?guī)硪粋€不一樣的美好世界。我一直相信著，在你那顆表面上非常狹隘的復仇之心下面，還有著其他更加閃亮的東西。原來……原來是我看錯了？是我信錯了么？”
約克猛地一顫。
“你不該對我抱有希望的?！?p> “是你不該放棄自己的希望！”伊莎貝拉大吼著：“明明可以有不一樣的人生，為什么非要把自己浸泡在尸山血海里呢？殺了仇人然后去死就是你一生的追求？就是你媽媽的希望？”
約克身體驟然僵硬，用來恐嚇伊莎貝拉的左手，再沒半分力氣。
“夠了！別說了！你知道我花了多久才把心腸硬起來的嗎？不要讓我心軟！失去復仇之心的我，連條狗都不如！”約克吼到喉嚨都開始嘶啞了。
“那……你殺了那個喬治之后，你開心了么？舒服了么？”輕輕按下約克的左手，伊莎貝拉上前，擁住約克，胸膛貼著胸膛，心貼著心。
很想回答有，偏偏約克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清醒得連用感情欺騙自己的理智都做不到。
約克頹然坐下，伊莎貝拉順勢抱著約克，自己半跪在地上。
“答應(yīng)我，好好想個辦法，好么？既不用自己送死，又能消除仇恨，還可以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的辦法。”
“嗯?！边B約克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會點頭。
“嘻嘻……這才是好孩子?！?p> 約克一愣，而就在這一愣神的時候，伊莎貝拉奉上了香吻。溫柔、甜蜜的香吻。完全不懂這是為什么。反正約克在需索著。似乎自己想要的答案，想要的一切都在這張鮮嫩花瓣似的小唇里。
良久，唇分。
“你已經(jīng)答應(yīng)我，會好好想辦法咯?！?p> “……如果，真的到了最后的最后，都沒有更好的辦法呢？”約克的目光中帶著平和，又有絲絲的不忍。
“如果，真到了那時候……”伊莎貝拉慢慢地將自己的一對小手擠到約克的大手中，輕靈的手指頭鉆到了各個大手指之間，雙手都是十指交叉，緊握一塊：“如果，真的到了那個時候，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