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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劍行

第五十二章 殘局

道劍行 辛梓宇 4032 2024-06-18 23:28:37

  揚州的冬天,從來與眾不同。

  數(shù)九隆冬,即無寒風做媒,亦無瑞雪為伴。

  其之高冷,一如世間,愛劍成癡的劍客。

  裴家門里,堂前屋下,長劍手中舞,劍經(jīng)口中吟。

  太阿劍執(zhí)在手,裴旻已然物我兩忘。便是那久未相見的瑞雪,亦未能讓他動心分毫。

  只聽他口中頌道:

  “起手一劍祭蒼茫,再施精誠禮四方。

  此劍開天我獨有,便是陰陽也調(diào)當。

  狹路爭鋒互不讓,披身六劍柔中剛。

  陰陽造化都歸我,變動飛潛各有常。

  魚游淺底蓄其勢,劍芒一點最難防。

  開闔有序身勿滯,進退有方把身藏。

  格攔撩崩腕要穩(wěn),身隨劍走攻亦防。

  勁運雙臂腰發(fā)力,劍勢茫茫射青光。

  三尺青鋒腰上束,道藏心間勿相忘。

  天上云霄九萬里,獨我一劍鎮(zhèn)蒼茫?!?p>  劍如秋水,身若游龍,人劍相通,優(yōu)雅自若,令人觀之心馳神往。

  “少主!”

  “怎么了?”裴旻答著話,手中劍卻是絲毫不亂。

  “有一倭人,門外求見?!?p>  “倭人?”這兩個字,終是讓他停了下來,面帶疑惑的看著裴緒問道。

  “來人自稱田木,看起來年紀不小。已在門等了兩個時辰,我怎么轟他也不走?!迸峋w無可奈何的說道。

  “那就見一見吧,正好看看他們,究竟玩些什么把戲?!迸釙F收劍入鞘,大搖大擺的往正堂而去。

  片刻之后,田木跟隨著裴緒的腳步,來到正堂。

  “在下田木雄一,見過劍皇閣下?!碧锬颈笆?,恭敬的拜道。

  “我裴家與倭國人,素無交集。閣下前來拜門,所謂何事?”裴旻沒好氣的問道。

  “尊扶桑劍圣冢原大人之令,特向劍皇閣下,送上拜信一封。”田木從懷中,摸出一封書信。

  裴緒眼見于此,立即警覺了起來,搶先接過了那封書信。

  從頭到尾,從里到外,仔仔細細的眼觀鼻聞,確保萬無一失,這才將信件遞了過去。

  裴旻放心的接過信件,漫不經(jīng)心的扔在桌上,撇了田木一眼,沒好氣的說道:“信我收下了,人我就不留了,送客!”

  “告辭!”田木臉色暗沉,目光銳利的盯著裴旻。

  心有萬般怒火,此刻也不能發(fā)作半分。

  “這個田木,漢語居然說的如此流暢?”裴旻心中,隱隱閃過一絲不安的情緒。

  “少主,比武在即,倭人此刻送來信件,其心難測啊。”

  “春秋之禮,曾有此記載。比武之前,雙方互送信件,表明此乃比武切磋,并非個人仇怨。倭國人,怎么會知道這等古禮?”

  裴旻拆開信件,眼神之中滿是疑惑。

  “少主,信中說些什么?”

  “哼!狗屁不通。”裴旻滿不在乎的,將信扔在一旁。

  “別管那倭人了,來我們繼續(xù)練劍?!北任湓诩矗唤z一毫也不敢懈怠。

  民族榮辱,系在一身。

  盛名存世,負累在心。

  寒風凜冽,所吹過的地方,不只一個揚州。

  司州內(nèi)坊,一面朱墻,兩個世界。

  太傅高羽,端坐正堂。一旁的荔枝,晶瑩剔透,圓潤飽滿,嬌艷欲滴。

  汝瓷的茶具,盛滿清亮的茶湯,纖纖玉指,送到嘴邊。

  淺淺的抿了一口,茶香醇厚,回甘悠長。

  嬌嫩的荔枝,脫下它紅艷的外衣,晶瑩的果肉,送到嘴邊。

  這時間恰到好處,早一分,搶了茶葉的留香,晚一分,卸了荔枝的甘甜。

  此刻,清香的茶水,甘甜的荔枝,兩股美味合而為一,真是說不出的暢快享受。

  看那荔枝顆顆飽滿,極為新鮮,想來是離枝不久。

  南方才能存活的荔枝,竟然如此新鮮的,出現(xiàn)在司州城內(nèi)。

  不敢想象,又有多少快馬,累死道旁。

  此等動用天下的富貴,尋常人實在難以想象。

  “報告太傅,有人求見?!备哂鹫硇蕾p著紛紛瑞雪,詩興大發(fā)。

  陡然間,門外的侍衛(wèi)雙手遞上一枚朱符,打散了他的詩興。

  “讓他去二堂?!?p>  高羽看了一眼侍衛(wèi)手中朱符,原本漫不經(jīng)心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詫異。

  那眼神稍縱即逝,常人根本無法捕捉到。

  少頃,高羽在二堂端坐,看著棋經(jīng),擺弄著一盤殘局。

  “卑職見過太傅。”屏風后面一個模糊的身影,向高羽施禮道。

  “你怎么來了?揚州出什么事了?”

  高羽擺弄著手中棋子,雙眼目不斜視的,盯著手中的棋經(jīng),漫不經(jīng)心的對那人說道。

  “太傅明鑒,這段時間,揚州事多且雜。屬下怕耽誤太傅的大事,特來稟報。”

  “說來聽聽。”話到此處,高羽終是放下了手中的棋經(jīng),背著雙手緩緩的走到屏風前面說道。

  屏風后的人得到命令,便將這幾日以來揚州發(fā)生的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

  “龍墨軒去了揚州?果不出老夫之所料啊?!备哂鸬靡庋笱蟮恼f道。

  “他對宇文家那女子一往情深,不能自拔。既是恢復了自由身,怎能不回那傷心之處?”

  “不過,他突然之間到來,倒也是難為你了?!?p>  “卑職惶恐?!?p>  “石家之人,行事竟如此不密,漏了菜人的秘密,所幸秘方?jīng)]有大礙?!备哂鸬恼Z氣中,透露出對石家的不滿。

  “他沒發(fā)現(xiàn)你的身份吧?!?p>  “太傅放心,卑職并未露出破綻?!?p>  高羽聞言,不由得深吸一口氣,接著說道:“揚州之事,老夫全權(quán)委托與你,凡事你皆可自己做主。”

  “卑職謝太傅信任,定然不負所托。”

  “揚州離京都雖說不遠,你也要小心在意。你的身份,關系到揚州的局勢,切切留意??!”高羽對著屏風小聲的說道。

  “是,卑職明白?!?p>  “石家即以暴露,便已成棄子。至于什么時候讓其退出棋盤,你全權(quán)做主。”

  “至于裴家,暫時不要招惹。保持對他的監(jiān)視,切切不可,讓裴家脫離掌控?!?p>  “是,卑職明白。還有一件事,請?zhí)得魇尽!?p>  “什么事?”

  “揚州那伙倭國人,應該如何處置?!?p>  “哼,蕞爾小國,狼子野心。就憑他那彈丸之地,也敢動我華夏大地的心思?不必客氣,他若有僭越之心,你可隨時將他們除去,任何手段都可以。”

  高羽此話,義正辭嚴,語氣中滿是對倭國人的不屑和鄙夷。

  此時此刻,他倒展現(xiàn)出幾分皇族應有的霸氣。

  “你記住,我華夏子孫如何爭斗,乃是我內(nèi)部之事,旁人若想染指,一個不留?!闭Z氣之中,殺氣騰騰。

  “是,卑職一定辦妥?!?p>  “整個南陽,最讓我寢食難安的,便是宇文勝留下的大楚死士。這么多年過去了,竟是一點消息也沒有。”

  一向冷靜自若的高羽,提到大楚死士,也不禁流出幾分憂慮。

  “太傅放心,我自當探查明白?!逼溜L后的人,自信滿滿的說道。

  “你去吧,一切小心。”

  “是,卑職告退?!闭f話間,已是不見了蹤跡。

  高羽見其已離開,緩步的踱回自己的棋盤前,手捧棋經(jīng),咬牙切齒的說道:“宇文勝,你個老家伙。臨死了,還要跟我作對。”

  但見他,重重的將棋經(jīng)摔在桌上,抓了把棋子。

  不出幾手,便讓那殘局,變得明朗起來。

  對弈之道,取舍有序。

  方寸之間,另有乾坤。

  棋盤之上,孰黑孰白,本就難以分辨。

  大雪紛飛,擋不住一紙皇命。館驛差官,晝夜急性,終是到了北齊境內(nèi)。

  望著那高山之上的北齊王宮,滿是無奈,嘆了口氣,也只能是打馬向前。

  王府內(nèi),齊王屏退了所有的下人。

  偌大的書房內(nèi),只有他孤身一人,自顧自的站在長案前,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那日尋到的石匣。

  “王爺?!币宦曇姸Y,打破了四周的寧靜。

  “你來啦。揚州有何消息?”齊王問著話,那雙眼睛,一時一刻也沒從那石匣上移開過。

  “果不出王爺所料,龍墨軒真的去了揚州?!?p>  “哼,那揚州是他的傷心之地,他放不下的?!饼R王略顯得意的說道。

  “郡主在他身邊怎么樣?”

  “王爺放心,屬下已經(jīng)交代過了,我們的人絕不敢動郡主一根頭發(fā)。不過,老爺子那邊屬下便不敢保證了?!焙蟀刖湓?,公叔有意的壓低了聲音。

  “他手下那群人,多都是酒囊飯袋,不可能有人能贏下師兄夫妻的。有這兩大絕世高手保駕護航,她的安危,不用擔心。”齊王一刻不停地,撫摸著桌上的石匣。

  “王爺,老爺子那邊,我們真的不管不顧嗎?”

  “哼,他在江湖廟堂,都已經(jīng)樹敵無數(shù)。你放心,不用我們動手,早晚都會有人替我們辦了他的?!饼R王洋洋得意的說道。

  “公叔啊,你可知道這石匣里,裝的是什么嗎?”齊王略略的抬了抬頭,用余光瞥了他一眼。

  “屬下不知?!惫灞灸艿膹澭皖^,避開了齊王的眼神。

  在他看來,那雙眼神中蘊藏著無盡的黑暗。似乎多看一眼,就會將他吞噬一般。

  “聽說過十大名劍之一的湛盧嗎?”齊王悄聲的對他問道。

  “屬下曾經(jīng)聽說過,不過也有傳言說,湛盧劍不過只是傳說而已?!?p>  “那不是傳說,湛盧劍就在這個石匣中。”齊王撫摸著石匣,緩緩的說道。

  此言一出,公叔髦不由得大吃一驚,抬起頭來,雙眼不自覺的往那石匣上瞥去。

  “《古今名劍錄》,里有過記載。當年歐冶子,偶然之間,得到軒轅劍殘片。以五行煉金之法,融合天際隕鐵,鑄成此劍?!?p>  “然煉鑄此劍,也耗費歐冶子的生命。初具劍型,尚未注入劍魂,其便撒手人寰。弟子干將,唯恐此劍,落入心術(shù)不正人之手,為禍人間。便用天外石匣,配合道家秘法將其封印。而后放出風去,說將湛盧劍埋在湛盧山,恩師的墓旁。其實是暗度陳倉,將劍埋在了滇山之中?!?p>  “不枉我苦心多年,總算讓我找到了?!饼R王撫摸著長案上的石匣,眼神中滿是激動之情。

  “有了他,我便能控制那四大兇獸的力量。到時候,整個人間仙界,都將在我的腳下?!饼R王沾沾自喜的說道。

  “王爺高明,屬下......佩服......萬分?!边@等奪人間,占仙界的雄心壯志,已將公叔髦驚的連話都說不全了。

  “現(xiàn)在有兩件事,是當務之急。第一,我要找到打開石匣和注入劍魂的方法,第二,高寵釋放了那木盒之中的力量,你要負責將那股力量找回來。”

  “是,屬下即刻去辦。”

  “那股力量關系到我全盤的計劃,你務必仔細,若是出了差錯,后果你是知道的?!?p>  齊王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嚇的公叔髦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

  “至于老爺子那邊,只管讓他去做,讓他替我們消滅一部分對手,亦是美事?!?p>  “是,屬下明白?!彼曇纛澏兜膽?。

  “至于郡主,南陽之地,我已有安排?!?p>  “王爺料敵機先,屬下萬分佩服?!?p>  “去吧?!?p>  “屬下告退。”

  公孫髦踉踉蹌蹌的站起身子,魂不附體的離開內(nèi)宮。

  “哼,誰說棋盤上只能有黑白兩子,可笑這個自作聰明的蠢貨。江湖,廟堂,從來不是一局棋那么簡單?!饼R王撫摸著面前的石匣,冷哼一聲說道。

  這局棋,上到朝廷廟堂,下到江湖民間,每個勢力,都在盤算著自己的利益。

  然,天下大事,從來不會盡如人意。

  總有那計劃之外的事,迎面而來。

  齊王,安排已畢,正欲休息。

  忽聽得門衛(wèi),前來稟報:“王爺,朝廷急件。”

  “朝廷?”齊王疑惑的接過,門衛(wèi)手中的明黃卷軸。擺擺手,令其退下。

  “冬至宴!”那明黃卷軸,乃是皇帝委派禮部,下發(fā)的請柬。

  邀請齊王,七日之后,赴京城參加冬至大典。

  自他繼承齊王王位以來,從未入過京城。

  去年,明帝駕崩之時,天下致哀。唯獨他我行我素,既不入京送葬,亦不白袍加身,整個北齊張燈結(jié)彩,為他慶生。

  今番,小皇帝親自相請,他竟是爽快答應,也不知他心中,究竟作何打算。

  殘局之下,亂局叢生。

  覆巢之下,豈有完卵。

  揚州城內(nèi),暗流涌動,各方勢力,一團亂麻。

  欲尋真像,請看后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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