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來峰位于東山主脈西側(cè),從山口進去后一路向西,約走兩個時辰多點就到。雁來峰是座孤山,周圍荒地多良田少,有一條土路通往虎頭鎮(zhèn)。
開始時還能走車,快到雁來峰時,在山前要過一道獨木橋,然后是三尺寬的小徑。若是單人單騎還好淌過河去,馬車無論如何也過不去了,就拴在橋頭,車上的人都得下來走路。
好在蘋果園已經(jīng)在望,過了獨木橋再望山走一里路也就到了,女人們都還可以堅持,到了地方之后多歇兩口氣就都恢復(fù)過來了。
蘋果園很大,囊括了半座雁來峰,從山腳往上到半山腰,全部種滿了蘋果樹,密密麻麻的,不知到底有多少。而地契上也寫分明了,整座雁來峰都是田蜜的了,她就是把整座山都種滿果樹,也沒人有意見。
蘋果園的邊緣都用荊棘灌木圍起來,經(jīng)過果農(nóng)三年多的精心養(yǎng)護,如今這些灌木都長到一人多高,挨挨擠擠的,連只小雞崽兒都跑不出去。
唔,田蜜是在蘋果園里看見有小雞在地下跑,這才發(fā)現(xiàn)灌木的好處的。當(dāng)時她眼睛那個亮啊。這不就是放養(yǎng)柴雞的好地方么,夢想中的立體種養(yǎng)呀,要是再有口魚塘養(yǎng)幾只鴨子大白鵝什么的,那就更完美了。
園區(qū)里確實有口塘,不過是口死水塘,直徑約五丈,里面全是黑色的淤泥和幾枝枯萎的荷葉。田蜜在塘邊見到了看果園的大叔和他的兒子,兩人挽著褲腿,正在齊膝深的黑水里清淤泥。帶著寒氣的春風(fēng)吹過,塘中衣衫襤褸的少年便凍得直打哆嗦。
“忠叔,忙著哪。”葉承秀跟那大叔打了聲招呼,便指著田蜜做介紹,“忠叔,這就是咱們的小東家,這一位是夫人,過來見個禮吧。”
忠叔早在看見一群衣著光鮮的美人過來時,就在往塘上跑了,葉承秀一說是主家來了,他趕緊拉著兒子在塘邊跪下,道:“小的阿忠,見過小東家,見過夫人?!庇种钢干磉叺纳倌?,“這是小兒,叫果果,沒見過什么世面?!?p> 田蜜長這么大,第一次被人家跪,感覺一點也不好,想上去扶吧,又被他們身上的淤泥味道給熏回來了,只得喊道:“快起吧,地上涼?!?p> 忠叔想要磕頭認主,那果果卻聽見田蜜叫起后飛快地爬了起來。他一邊摳著手上的黑泥一邊偷偷瞄田蜜,微風(fēng)卷起遮在臉上的碎發(fā),露出一雙精光閃閃的眼睛。
忠叔被果果的舉動弄得一愣,見小東家笑瞇瞇的沒有生氣,那夫人也沒吭聲,也就順?biāo)浦燮饋砹?。后覺自己在女人們面前卷著褲腿很不雅觀,顧不得腿上還有泥水,將褲腿放下后才熱情地邀請主家去屋里坐坐。
忠叔和果果住在山腳下。所謂的屋,不過是間茅草房。墻是用泥糊的,一共只有兩間,一間住人一間是廚房。至于茅廁,就用半人高的四扇籬笆圍了個四方筐,墊了兩塊大青石,后面挖了個大坑。
好在那條小河就從山邊經(jīng)過,取水洗衣還是極方便的。
看到這樣的屋子,紫薇和紫玉嘴角直抽抽,走路都前瞻后顧的,生怕會沾上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云氏也是陰沉著臉,小心翼翼地四下打量。
忠叔從屋里搬了兩張自己手工做的條凳出來請主家坐,云氏卻走到一邊去,望著山上的果樹發(fā)呆。
被主家夫人這樣嫌棄,忠叔的情緒一下就低落下來,請喝水的話也不敢說了。他低頭垂手站在原地想了想,就叫兒子去河邊把手腳洗干凈,又用很干凈的海碗裝了一碗蘋果出來待客。
在來之前,葉承秀就向田蜜提過這里的條件不是很好,所以再差的環(huán)境都不能引發(fā)她的驚訝。見忠叔因為自己娘親的冷淡這樣窘迫,田蜜很過意不去,果果把蘋果洗凈端來后,她就大方地伸手拿了一個,咔嚓咔嚓地吃起來。阿呆見她吃得歡喜,也拿了一個吃。
“唔!好甜??!”
蘋果香甜可口,田蜜驚喜地向葉承秀推薦,他卻彎起嘴角,“我早就嘗過啦?!?p> 田蜜就覺得自己好傻,若是這里產(chǎn)的蘋果不好吃,葉承秀又怎么會買下這個果園,他們又不是有錢沒地方花,會干買座山看著玩的傻事。
“娘親,您也嘗一嘗,真的好好吃?!碧锩凼疽夤麑⑻O果送到云氏面前,見她猶猶豫豫地挑了一個小口小口地吃起來,頓時笑彎了眼睛。就是這樣,別太傷了果農(nóng)的心!否則以后誰會認真幫你打理果園?
果果又將蘋果送到紫薇和紫玉面前,兩個丫鬟看了看云氏,見她點頭,這才一人拿了一個,嘗試著咬了一口,隨即露出驚訝的表情。見此情景,田蜜忍不住又得意起來。以后,這種好吃的蘋果就是我家種出來的啦。
這時,馬車夫?qū)④嚿系膬蓚€大提籃送了過來,云氏便讓兩個丫鬟去河邊選了一塊干凈平整的草地,鋪上油布,總算有了她能坐的地方。
看到丫鬟們還帶了許多點心吃食和杯碗筷,連煮茶的紅泥小火爐都有,田蜜覺得,可以不必去管她們了,這些人真是來春游的。
田蜜本想立即讓忠叔帶路上山,查看一下果園的情況,但見他和果果的褲腿還濕噠噠的流著泥水,才十歲出頭的果果臉色都凍得發(fā)青,便叫他父子兩個:“快去換上干衣裳,小心傷風(fēng)?!?p> 忠叔笑呵呵地說不礙事,“……鄉(xiāng)下粗野慣了,身子骨沒那么嬌貴?!?p> 他剛說完,果果就打了個大大的噴嚏,田蜜沒心沒肺地掩嘴而笑,把他窘得臉都紫了。
葉承秀也笑著道:“小東家心善,叫你去你就去,凍了孩子可不好。”
忠叔這才拉著果果回屋去換衣裳。沒一會出來,仍是破舊的薄衫,連個夾襖子都沒有。
聽葉承秀說,忠叔在這里做了三年,連一兩銀子都沒拿夠。看樣子這果園的前主人真的心很黑,這樣的人,活該輸光家產(chǎn)去流浪。
田蜜要上山,云氏卻沒有心思跟隨,她想在河邊賞賞景。一家人要分做兩隊,人員就不好安排了,總不能讓個馬車夫陪云氏和兩個丫鬟在這里吧?別說馬車夫愿意不愿意,云氏肯定是不愿意的。她是寡婦,要名聲呢。
田蜜的目光在阿呆和葉承秀之間來往轉(zhuǎn)悠,最后還是葉承秀開了口,“還是我留下吧。果園的情況我都知道了,讓忠叔帶你走走看看,回來我們再詳談?!?p> 田蜜點點頭。也只能這樣了,阿呆畢竟是個傻子,遇事有時候反應(yīng)不夠靈敏,萬一出個什么事,荒郊野外的,還真不好說。
田蜜對蘋果種植并不在行,但架不住她讀書多見識多,把果園大概情況看一遍,腦子里便有了立體種養(yǎng)的基本雛形。當(dāng)下她就一邊跟著忠叔看園子,一邊問些蘋果種植的情況。
蘋果什么時候開花啦,什么時候結(jié)第一次果啦,要不要請養(yǎng)蜂人來授粉增加結(jié)果率啦,多少樹齡的蘋果樹就該淘汰了……一個又一個問題連珠炮似的從田蜜嘴里問出來,讓忠叔又驚又喜,連道小東家不愧是讀過書的文化人,連蘋果怎樣種都知道。
田蜜暗樂。要是你知道我連私塾都沒上過,會不會贊我是天才?
瞥見果果也用羨慕的目光看著自己,田蜜心中一動,問道:“果果幾歲了,是從小就跟著忠叔種蘋果了嗎?”
果果沒想到田蜜會突然問到他頭上來,一下愣住了,還是他老子回了話,道是他今年十四了,只去過兩回虎頭鎮(zhèn),不認得字,名字是他死去的娘起的,還不會寫。
田蜜眉頭微皺。竟然十四歲了?比葉承鈞可矮太多了!最多四尺高,人也極瘦,想來是營養(yǎng)不夠的原因。
田蜜想了想,對忠叔說道:“忠叔,你愿意留下來幫我打理果園,我很高興。這樣吧,你的賣身契我也拿到了,以后你就姓田,忠字不改,果果就叫田果,可好?”
“田忠,田果?謝小東家賜名。”忠叔把名字念了一遍,又拉著果果要下跪,讓田蜜攔住了。
“既是我田家的人,那就要守我田家的規(guī)矩?!碧锩壅驹谔O果樹下,明亮的眸子盯著田忠和田果,慢慢說道,“只要是守我規(guī)矩的人,我絕對不會虧待于他。田忠,打今日起,我每月給你二兩銀子的月錢,田果是你的下屬,可領(lǐng)一兩銀,到了年底賣了蘋果,我還有紅包發(fā)?!?p> 田忠表現(xiàn)得很歡喜,道了謝,卻也沒有感恩戴德。田蜜猜測是前任主人傷了他的心,許諾的銀子從沒有兌現(xiàn)過,當(dāng)下也不含糊,直接從她的隨身小包包里拿出三兩銀子來,讓阿呆拿去給田忠。
手捧著三錠雪白可愛的銀錁子,田忠雙手顫抖了,干裂的嘴唇張了又張,卻說不出一個字來,最終流著眼淚給田蜜跪下了。
“哎,你怎么又跪了。”田蜜跺著腳,叫阿呆將田忠拉起來,說道,“只要你好好做事,以后月例銀子會越來越多的,我田蜜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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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周六,天氣好冷,大家是不是和采苓一樣躲在溫暖的家里看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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