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長公主在上(44)
第二天,亓星津睜開眼睛后,看到刻著飛龍的床,竟然有一瞬間的迷惘。
他為什么會在這里,這里是……
腦子開始復(fù)蘇,昨晚的記憶開始在腦海中具現(xiàn)。
“……”
不能想。
可那些記憶在腦海中復(fù)蘇之后,哪怕亓星津向來沒什么表情也變得,身體有些僵硬。
他一時之間,不知道應(yīng)該做什么。
他緩慢扭頭,想去看旁邊,卻發(fā)現(xiàn)旁邊早就已經(jīng)沒有人在了。
而掀開簾子,他就發(fā)現(xiàn)外面天光已然大亮。
他居然能睡得這么沉?!
亓星津覺得不可思議,因為他從小到大的經(jīng)歷,他的睡眠質(zhì)量并不怎么好。
可以說一點風(fēng)吹草動就會被迫醒。
可是如今呢,他居然連蘇姒什么時候起床的都不知道。
不,也不是不知道。
只是腦海中倒是迷糊的印象。
記得她在起床時跟他說了的。
亓星津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除了腰酸外也沒別的感覺,他躺在床上發(fā)會呆。
昨天晚上的事情,他完全沒有預(yù)料到。
或許在他自己的心中,他也只不過是一個侍衛(wèi)罷了。
從來沒有想過,能夠得到高高在上的月中仙子的垂眸。
哪怕他也曾經(jīng)不甘過,但是他只有一個卑微的想法。
那就是期盼月光能夠照在他的身上,哪怕很短暫的一瞬也好。
可昨夜,他的月光照在了他的身上,明亮嫵媚。
一夜,他就覺得自己能夠懷念一生。
亓星津笑著起身,而外面似乎有人聽到了他的動作。
走進(jìn)打開了門,隔著幕簾屏風(fēng)詢問,“亓公子需要奴婢們伺候洗漱嗎?”
亓星津從來不是一個需要別人伺候的人——甚至他也能夠伺候別人。
“不用了?!彪S即又多問了一句,“你知道陛下去哪里了嗎?”
對于陛下的稱呼,外面的宮女并沒有任何的吃驚,很顯然,都是她從長公主府帶出來的班底。
“回亓公子,陛下已經(jīng)去了勤政殿了。”
“她去了多久?!?p> “已經(jīng)走了一個半時辰了。”
一個半時辰??
亓星津嘴角抽了抽,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居然能睡這么久。
他揉了揉腰下床,讓人將洗漱用的水以及其他工具全部拉進(jìn)來,自己打理了自己。
原是想穿自己的那套侍衛(wèi)服,可卻發(fā)現(xiàn)找不到了!
再仔細(xì)一看,就發(fā)現(xiàn)窗邊榻上有一件錦繡衣袍。
*
如果有人來從上往下,縱觀整個皇宮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在昨夜的那場清洗之后,這皇宮之中又恢復(fù)了之前的秩序。
說起來,這些為奴為婢的人,根本就不在意這頂上做的是什么人,只要他們能活著,那么做的是誰都無所謂。
尤其是昨夜,在無人知曉之時,在這宮中發(fā)生了一場無聲的血腥的屠殺。
新的帝王將前任廢帝留在宮中的所有人,全部都趕盡殺絕,寧可錯殺千人,也不放過一人。
沒有留下任何一絲后患!
就這種殺伐果斷,那些伺候過廢帝的人就明白了,為什么這位新的女帝陛下,能夠以女子的身份坐上那個位子。
雖然不知道能夠坐多久!
但是,她的確完成了史無前例之事。
而那廢帝,因為比不得她的心腸狠辣,比不得她的手段高深,于是如今就只能呆在這宮里廢棄的角落,生不能生死不能死。
至少在這皇家之中,從來都不是心善就能活下來的。
再說那位廢帝陛下,誰又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善良呢?
因為昨夜的那場大雨清洗,哪怕這宮中還有一絲沒有散去的血腥味,但是也好上了許多。
燃燒著龍涎香的大殿之中,很是安靜。
蘇姒認(rèn)真的翻看著一些文件,而張厚就坐在她身邊不遠(yuǎn)處,
他沒有看別的地方,只是盯著蘇姒看。
而蘇姒卻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根本沒有施舍一個眼神給他。
不過他一如既往的平靜,臉色沒有絲毫變化。
也是他這一副不動如山的表情,才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他居然是第一個站在蘇姒這邊的人。
張厚想著,有點恍惚。
或許在做出那個決定之前,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當(dāng)蘇姒拿著那一樣又一樣讓他心動的產(chǎn)物,以及一些關(guān)于未來治國策略時,他就知道自己心動了。
沒有人,至少如今的蘇姒皇族之中,沒有人比這個人更適合坐那個地位。
她最大的劣勢,就是她是個女人,
然而,這最大的劣勢,又未嘗不能成為他的優(yōu)勢。
他是從來沒有一個人真正去了解過張厚從前的事情。
比如他的母親當(dāng)年帶著他,被父親的族人趕出了家族的事情。
只因為女子在丈夫死后,不能夠繼承家里一文錢。
而他哪怕是個兒子,也因為年齡不到,護(hù)不住母親。
張厚為什么想當(dāng)官?
理由太簡單了。
他想要讓百姓過上好日子。
這大殿之中沒有聲音,卻不會讓人覺得焦躁,反而有一股寧靜。
許久之后,蘇姒似乎看完了那份文件,然后抬起了頭,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張大人,你說為什么這些人就不明白了,他們再上躥下跳,也根本阻止不了朕。如果他們能夠識時務(wù)點,朕也不用費太多的心神。如今這樣子,倒是讓朕不知道該給他們一個怎樣的死法了。”
蘇姒,或者說,如今這位大周尚未登基,卻已經(jīng)名副其實的女帝陛下。
用著那最平靜的語氣,說著最血腥的話。
“陛下,那些人不過是跳梁小丑罷了,你不用為他們生氣?!?p> 張厚倒是明白蘇姒是怎樣的人。
她現(xiàn)在看似平靜,實則心里多半已經(jīng)很是憤怒了。
“生氣,他們配嗎?”
他輕聲笑而一下:“是的,陛下并不生氣。臣會為陛下安排好他們。陛下不用這么拼,或許陛下現(xiàn)在應(yīng)該去休息一下?!?p> “朕臉色看上去很差嗎?”
張厚沉默了一瞬,“不,陛下臉色看起來很好?!?p> 何止是好,簡直是容光煥發(fā)。
像是吃了什么仙丹,讓她一夜之間,渾身上下都是說不出的一種媚。
這媚參雜著帝王的威嚴(yán),成了這最勾人的氣質(zhì)。
“朕也覺得自己今天精神狀態(tài)不錯,不過張大人說的也是,這些人不過是上躥下跳的猴子罷了,如今當(dāng)務(wù)之急,是怎么處理寧王和武王?!?p> “陛下應(yīng)該是有主意了吧?”張厚對女帝極其了解,雖說這話是疑問的話,但多半女帝心里早有了自己的打算。
女帝點了點頭,“朕在許多日子之前,就已經(jīng)派人去了武王的封地。畢竟武王在慎王謀反中,不幸遇難,武地不可一日無王。”
“朕會秉承武王遺志,讓他的三子繼承王位。當(dāng)然,武王三子年齡不過九歲,所以朕也貼心的讓人幫助他坐穩(wěn)那個王位?!?p> “而寧王在這次的事情中,什么都沒做錯,所以朕打算放他回去。不過朕和寧王感情甚篤,所以讓寧王妃與他的一對嫡出兒女,到京城中,也能讓朕能經(jīng)??吹剿麄儭!?p> “至于慎王,本來謀反,但朕心地仁慈,決定饒他一命,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朕會公布下去,并將他貶為廢人,在牢里度過余生?!?p> “至于慎王的人,差不多都死在了昨夜的圍剿之中,至于留下來的人,能用的話就用,不能用的話,朕也會好心讓人送他們上路?!?p> 張厚一向并沒有什么表情變化的臉上,因為女帝這一番話,嘴角不斷的抽搐。
這番話,實在是奇怪……
“陛下做得極好?!?p> 那武王的三子,不過是武王酒后和一個賤婢生的兒子,向來厭惡不已,在府里整日被人欺負(fù),從來不受武王的待見。
那武王可還沒有死,要是知道自己的王位被三兒子繼承,怕是得當(dāng)場氣得吐血一命嗚呼。
那三子性子被養(yǎng)得畏畏縮縮,極其的懦弱,
讓他自己坐穩(wěn)武王那個位置,自然不可能。
但是有女帝派過去的人,那么那個武王的位置,就是他的了——或者說,女帝的。
至于其他有可能擋路的人,多半也會被送走。
送下地獄那種送走。
至于寧王,這個明顯是讓寧王的愛妻和一雙兒女來京城為質(zhì)。
還有那慎王,女帝早就他所做的一切,可謂是一鍋端了。
張厚甚至想,或許哪怕沒有他的幫助,這女帝陛下也能夠?qū)⑦@些做好一切事情,在昨天掀開帷幕,并且完美落幕。
張厚想起來,當(dāng)初女帝也是跟著他學(xué)過帝王之道的。
他也是她名義上的老師。
教出這樣一位徒兒,應(yīng)該是哪位師者都很高興的事情吧?
張厚卻并不怎么高興。
“藩王的事情說完了,那張大人,我們就來說說亓家的事兒吧。”
亓家的事兒?
張厚抿唇:“陛下是想要把亓星津留著嗎?他可是亓元一的弟弟?!?p> “張大人別忘了,昨晚也是星星把亓元一給抓住的,這還不能證明他的清白嗎?”
張厚聞言,這才明白女帝昨晚為什么要讓亓星津動手。
就是為了此時這句話。
這還真是……用心良苦。
可以說,她哪怕提起亓星津的語氣沒什么不一樣。
但是他都能看得出,那個男人對她不一樣。
“作為臣子,不建議陛下身邊留身份那般尷尬的人。不過,陛下愿意即可。”
女帝許久未曾說話,再開口時,道:“放心,他不會成為我的皇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