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君在外面吃了點兒簡餐,到了辦公室已經是7點多了,偌大的辦公室就她一個人,穿過走廊的時候,高跟鞋噠噠的聲音聽來都有回響。林君來到自己的辦公室,打開了燈就看到桌上是一疊疊的廣告設計圖等著她處理。她長嘆一聲坐了下來。
埋頭干了不多久,門忽然被人推開,看到李欣走了進來,笑著問她:“我下了班順路過來,就看到你這里燈還亮著,怎么,還沒忙完?”
林君抬頭看看他:“是呀,白天我請假了,只能晚上來加加班,這些進度可遲不得?!?p> 李欣對這個辦公室的環(huán)境可謂是無比熟悉,一邊給自己倒水一邊說:“我說你呀得雇個副手,你就負責接單子,讓那副手管內務,你一個人可怎么忙得過來?!?p> 林君埋著頭道:“話是這樣說,可是這外資公司打份報告要從中國轉到美國,幾個月下來,還有可能不同意,所以就一直拖著,再說,人家做的東西我總不太放心?,F在我覺得自己還能應付,就先應付著吧?!?p> 李欣笑道:“你就是這性格,馬虎的時候比誰都不在意,遇到了工作卻是比誰都認真,有時,我還真替你那位唐先生惋惜,娶了個不回家的女人,嘿,這……”
聽了這話林君抬起頭道:“你也別替他惋惜,今天他和他的女秘書去吃西餐去了,還說定不到位,只能他們兩個人去?!?p> “哎,這有問題呀,那女秘書是什么來路?老唐同志可沒什么斗爭經驗,可別失身呀!”
“瞧你這來勁的,唐鵬那點兒膽我還不知道嗎?”話這么說著,林君卻想起白天那女秘書看自己的眼神,有點兒來者不善啊。
李欣嚴肅道:“林君,你可不能小看這件事,男人的情況我了解,別以為你跟他廝混了那么多年,你就了解男人,知道嗎,我是男人,我了解男人的內心世界?!?p> 林君笑了起來:“呦,看起來挺嚴重,那我們現在就去捉奸?”
李欣走近林君的桌子,直視著林君道:“那倒不必,畢竟他們要是有什么事,我不就更有機會了嗎?”
林君不怕別的,就怕李欣說那些事,更怕他認真,她擺擺手道:“去,去,去,你先走吧,別打攪我,我還有好多事要做呢?!?p> 李欣笑道:“你看你,每次一說到正題你就把我趕走,行,我先走了,你慢慢工作?!?p> 林君朝他揮手,等李欣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盡頭,林君又開始繼續(xù)工作,過了一會兒,她忽然停下了打鍵盤的手,朝著著桌上唐鵬的相片看了看,然后把手機拿到手邊,遲疑了一下,還是放下了。
菜陸陸續(xù)續(xù)上來了,主菜和甜品放滿了一桌子,唐鵬只是悶頭吃著飯。蘇珊卻不動刀叉,只在一旁喝酒。過了半晌,她笑道:“唐鵬,我剛才是和你開玩笑的,你不會當真了吧?”
唐鵬喝了口酒,食物下肚,他似乎也從剛才的那種局促中走了出來,“哦,我知道,當然是玩笑了。你也見過林君,這風度、氣質,不是我說,全上海還找不出幾個像她這樣的呢。”
蘇珊有些不悅,握著酒杯不說話。
唐鵬卻似乎完全沒有意識道,繼續(xù)說著,“我跟你說,君君讀大學的時候就全校聞名,這追她的人可真是多了去了,不怕你不信,就連我們老師都有看上她的。君君不但人長得漂亮,這功課也是呱呱叫,年年一等獎學金,就我們那個時代,一年5000,5000元獎學金,嚇死人吧?!?p> 蘇珊嗯了一聲,不服氣道:“那你太太就沒有什么缺點,總不見得她就是天下第一了吧?”
唐鵬一邊滿嘴嚼菜,一邊思考,最后憋出了一句:“還真沒有缺點?!?p> 唐爸爸去了康復醫(yī)院后,林君和唐鵬終于過了幾個星期的安靜生活,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軌上。連唐鵬的小沙漏也有了用武之地。今天是周六,林君難得能夠睡個懶覺,卻一大早就被唐鵬叫了起來。唐鵬神秘兮兮地問:“君君,你記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林君想了半天才想起來,驚呼道:“我們的結婚紀念日!”這段時間的忙前忙后,讓她把這么重要的日子都忘了,還好唐鵬記得。
唐鵬又道:“每年的結婚紀念日咱倆就都是吃飯,我覺得沒勁,知道今天我有什么安排?”
林君好奇起來:“什么安排?”她一向覺得唐鵬耍耍嘴貧還可以,玩浪漫什么的不是長處。
唐鵬道:“我計劃了一個自行車復旦一日游!怎么樣?有創(chuàng)意吧?上午是圖書館大懷舊,中午是草地野餐,晚上嘛,老地方三黃雞!”
林君笑著看著他:“想不到,你現在還真浪漫了,是受什么高人指點了?你那個蘇珊還是誰?
唐鵬一揮手:“別低估了你老公的智慧,?。肯氘斈晡乙彩菑偷┮粠浉?,看看這身材,看看這氣質,你呀,真是嫁對人了!”
林君哈哈笑著道:“那當年是誰說我那個是‘鮮花插在?!?p> 唐鵬挺了挺胸:“你讓說這話的人站出來,讓他好好看看,我,唐鵬,年方36,年薪二十余萬,有房,有車,正是一枝花。你嘛,當年是鮮花,現在過了十幾年,就算是花期再長,現在也該是‘豆腐渣’了吧。對自己老公要好好尊重知道嗎?”
林君做了個stop的手勢:“好,好好尊重,現在請‘鮮花’給‘豆腐渣’放點兒洗澡水好嗎?”
唐鵬一收趾高氣揚的姿勢,忙說:“好,好,好?!币贿呥M廁所放水去了。
林君托著腮想了想,下床到衣櫥里開始找衣服。學校里面都是年輕學生,穿得成熟了不合適,穿的不好看被學生比下去也不合適。猶豫再三,她挑了一條好多年都沒穿過的裙子,記得當年唐鵬曾說過,她穿這件衣服最好看。這些年她身材都沒變,穿上后還是十分合體。
兩口子出了門,今天沒有開車,拿出許久沒有騎過的自行車騎車到了復旦。任時光流逝,這座百年名校依然如同10年前一般風景如畫,到處綠樹成蔭,來來往往的是年輕的學生。兩人騎著車從校園中行過,仿佛回到了10年前的幸福時光。
到了圖書館門口,兩人停車下來。圖書館的管理員老師一直沒有換,他認出了林君,放他們兩個人進去。兩個人坐在圖書館里翻了會兒書,又在書架間偷偷親熱了一陣。
下午兩個人找了塊兒僻靜的草坪,鋪了塑料在草地上,吃飯、聽音樂、聊天……
愉快的時光總是過得無比之快,轉眼夕陽斜下,兩人手牽手進了餐廳。在簡陋的桌前坐下,老板馬上過來遞給他們一次性的餐具。
唐鵬笑著招呼道:“徐老板,還記得我們嗎?”
老徐把他們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會兒,才驚喜道:“呦,是你們倆呀?我看怎么有點兒眼熟。這,這都多少年沒見了,???瞧,你們倆還是這樣,都沒怎么變。你們是要點半只雞,兩瓶啤酒,要冰的,對不對?”
唐鵬一伸大拇指:“對,對,徐老板到底是做生意的,記性這么好?!?p> 過了一會兒,老板給他們上了菜,又問他們道:“你們倆現在怎么樣?結婚了?孩子幾歲了?”
唐鵬給自己倒了杯啤酒:“結婚了,都結婚很多年了,孩子嘛,咱們不想要。”
老板哈哈笑了:“哦,不要孩子好,是,要個孩子可煩死人了?!?p> 林君隨口問道:“老板,你孩子呢,你孩子怎么樣了?”
徐老板道:“你說的是哪個呀?大的,都已經讀大學了,小的那個剛上初中?!?p> 唐鵬接口道:“你行呀,怎么計劃生育沒找到你,讓你鉆了空子!”
徐老板道:“你們城里人不生孩子,這勻點兒指標給我們鄉(xiāng)下人,不正好嗎?”
大家哈哈大笑起來。
別的桌來了新客人,徐老板轉身去招呼,臨走前還不忘對他們道:“你們倆慢慢吃,要什么盡管說,別客氣。”
徐老板轉身走了,唐鵬對林君道:“怎么樣?舊地重游感覺好嗎?想想也真可怕,咱們大學畢業(yè)都有10年了,想當初我們倆是有點兒富裕才能到這里吃飯,現在,???這叫什么?我們都三十好幾了,真是不敢想?!?p> 林君夾了一筷子三黃雞,“這菜的味道一點兒都沒變?!?p> 唐鵬道:“不變就是最好,你看,雞還是雞的味道,我們倆還是我們倆。大學畢業(yè)到現在,我們同學當中多少人分手了,可你看,咱們倆還是你恩我愛,多好?!?p> 林君的目光投向徐老板,眼神里滿是羨慕:“好是好,可你看人家小老板都有倆孩子了,我們……”
唐鵬微皺了眉:“你看,君君,我今天帶你回到這里,就是想讓你好好享受一下我們的二人世界,從我們認識到現在,我可從來沒對你有過二心,過去我是怎么對你的,我現在還是怎樣對你,別人都說男人結婚以后就從奴隸到將軍,可是你瞧瞧我,什么時候當過將軍,一直以來都心甘情愿地做你的奴隸……”
林君嘆了口氣:“我又沒說你對我不好,我只是覺得,我們倆,我們倆要是有個孩子會更好,我們甚至可以帶著孩子一起到這里來,跟他講講他父母當年是怎么樣的,還有……”
唐鵬貧嘴道:“君君,我們現在有什么不好呢?要是你愿意,我也可以叫你媽?!?p> 林君白他一眼:“你胡說什么呀。前一段去看醫(yī)生回來,我這心里就總覺得不踏實?!?p> 唐鵬問道:“那醫(yī)生到底說了什么鬼話,讓你緊張兮兮的?”
林君把醫(yī)生說的話念了一遍:“醫(yī)生說女人的卵巢從35歲開始就衰退了,他說以我現在的年齡就是自然懷孕都很難,你說,平常我們都覺得自己挺年輕的,想干啥就干啥,這忽然之間我就衰退了,孩子的事也不是我們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了。好像我們就被整個的放在這件事情的外面了,我心里呀,還真有點兒……”
提到這個問題,她又有些傷感起來。
唐鵬開導她道:“君君,這你不就更不用操心了嘛?你看,我們今天回學校逛逛,有多少我們的老同學有這個閑情逸致,而我們倆,此時此刻,好像還是讀大學那會兒似的,這一切都說明我們倆有一顆不老的心!知道嗎?君君,這年頭心態(tài)最重要,只要我們永遠有一顆年輕的心,這身體衰退有什么可怕的,衰退就衰退唄,這世界上誰能永葆青春呀?來,不說這些,今天是咱們的結婚紀念日,我們還是一起好好享受我們的二人世界!”
說到這里,唐鵬舉起酒杯,林君也拿起酒杯和唐鵬一起干了一杯。
清涼的啤酒下肚,林君有點兒恍惚了,好像什么都沒有變,又好像什么都變了。
遠遠的校園廣播的聲音響起,喇叭里放著的是懷舊金曲,羅大佑那滄桑的聲音傳來:“春天的花開秋天的風以及冬天的落陽,憂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經無知的這么想,風車在四季輪回的歌里它天天地流轉,風花雪月的詩句里我在年年的成長
,生命與告別光陰的故事改變了一個人,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等待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