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的古嬤嬤，在屏風(fēng)后頭，很快將舒眉上下搜了個遍。
當(dāng)她把人帶出來時，特意將舒眉的右手舉起，檢舉道：“這兒有些白色粉末！”
說著，古嬤嬤抓住對方的手指，對帝后說道：“都尉夫人手指甲有些來歷不明的粉末。”
“方御醫(yī)何在？”高皇后一聲怒喝，“趕緊把她指甲里的粉末取出檢查?！?p> 舒眉嚇得渾身直打哆嗦。不一會兒，方御醫(yī)就驗出那粉末，是馬錢子研磨而成的，食用能致人死命。
這個結(jié)果，把關(guān)睢宮里的人都嚇呆了。
舒眉跪下磕頭，申辯道：“陛下娘娘明鑒，臣婦在御花園上被一只波斯貓嚇倒，跌進(jìn)了花叢泥沼中。后來進(jìn)了關(guān)睢宮，宮女瑩玉帶著臣婦換了身衣裳，還借香粉給我勻面。這才沾上那毒物的，臣婦當(dāng)時確實不知，是馬錢子的粉末。再說，沾上的這點，即便不小心散落其間，也毒不死人……”
“大膽狂徒，你圖謀毒死皇嗣，還敢狡辯！”高皇后一聲怒喝，“來人，把這女人給本宮拿下……”
“慢著！”一個女人清亮的聲音及時插了進(jìn)來。
自兒子昏迷后，昭容娘娘恨不能以身代受。直到太醫(yī)說他無事了，她心底懸著石頭才放下。只是此時，舒眉已然被高皇后賴上了。她急忙轉(zhuǎn)身過來，一力護(hù)著堂妹。
文昭容朝元熙帝鄭重跪下，悲聲奏請道：“陛下，此事涉及忻兒性命，事關(guān)重大，且頗為蹊蹺，里面定另有隱情，容臣妾再多問幾句?！?p> 皇帝點了點頭說，一臉凝重：“準(zhǔn)愛妃所奏?！?p> 文昭容走到堂妹跟前，說道：“關(guān)睢宮沒有叫瑩玉的宮女，妹妹想是記錯了，你說說看那人長成什么樣，你能畫出來嗎？”
從小跟爹爹學(xué)畫，舒眉畫個人物還是在行的，依言到案邊畫下了那宮女大致的樣貌。
“這不是賢妃跟前叫纓絡(luò)的小宮女嗎？”有人率先認(rèn)出那女子。
元熙帝怒吼一聲，命人帶來疑犯。誰知沒一會兒，侍衛(wèi)頭領(lǐng)來報，宮里太液池里發(fā)現(xiàn)一具女尸。
一時間殿中眾人噤若寒蟬。
此事成了無頭公案，最大的嫌疑只有舒眉了。那名宮女帶她進(jìn)去勻面時，也沒其他人跟著。
瞬時，舒眉百口莫辯，而賢妃娘娘的兄長神威將軍，乃是太后娘家陣營中人。
“陛下明鑒，臣妾堂妹第一次進(jìn)宮，為何要害忻兒？且文家京中僅剩咱們兩姊妹，她為何要害臣妾孩兒？”文展眉聲音顫抖地質(zhì)問道。
高皇后冷哼一聲，說道：“說不定她恨你害得文家敗落，從千金小姐淪為鄉(xiāng)間村姑，后來又被安排進(jìn)齊家，受盡屈辱……”
“陛下！”高皇后撲嗵一聲跪下，朝元熙帝奏請道，“又或者文昭容怪您當(dāng)年強(qiáng)令她入宮。臣妾的人有證據(jù)，這些年她跟寧國公一直暗中有來往。不然，也不會將堂妹嫁進(jìn)齊家！今日之事，說不定是她安排的苦肉計，方御醫(yī)好巧不巧就在隔壁……請陛下明鑒！”
這句話一喊出，元熙帝氣得面如金紙。
天下男人最受不了的侮辱，就是妻妾給他戴綠帽，何況是堂堂的九五之君。
元熙帝生平受盡外戚勢力的擠壓，本就過得十分屈辱，沒想到今日被高氏當(dāng)眾道穿，一時之間不由惱羞成怒……
“來人，將文昭容和這女子一并關(guān)進(jìn)暴室，嚴(yán)加審問！”天子之怒，伏尸百萬。頃刻間，文展眉只覺萬念俱灰。
還沒等宮廷侍衛(wèi)行動，她搶先一步將頭撞向殿上的庭柱……
頓時她額上血流如注，鮮紅的液體遮住半張面孔，元熙帝終歸不是鐵石心腸，過去一把抱起文昭容：“愛妃，你何苦要這樣做？”
“陛下，這下……該相信臣妾的清白了吧？！……懇請陛下放過我那堂妹！”文昭容氣息奄奄，兩行清淚汩汩地往下流，“自臣妾……臣妾入宮……受盡苦楚，拖累……全族遭難……望陛下……善待忻兒……”
突然，殿外傳來一聲高唱：“太后娘娘駕到！”
林太后步履匆匆趕到，見到殿中四殿下昏迷，文昭容性命垂危，不禁駭然。厲聲喝問道：“皇兒，這是怎么一回事？”
元熙帝無言以對。
“母后……”文展眉?xì)庀⑽⑷酢?p> 林太后顫顫巍巍挪到她跟前。
“陛下，臣妾……最后…最后的請求……”她眼淚婆娑地望著元熙帝，“請您允許忻兒，養(yǎng)在母后的慈寧宮，成年后……把他打發(fā)到離京最遠(yuǎn)的地方就藩……臣妾……臣妾也能含笑九泉了……”
一語剛落，淚如雨下！
在場之人除了高皇后，無不聞?wù)呗錅I。
舒眉跨步上前，蹭到堂姐身邊，一把握住她的雙手掌，抽泣道：“娘娘，您不能走……您舍得扔下四皇子嗎？他那么招人疼……”
文昭容目光渙散，斜瞟了堂妹一眼：“你莫要怪二叔，是姐姐帶累了你……望你以后常進(jìn)宮，替姐姐看看四殿下……”
舒眉忙不迭地點頭，許諾道：“臣婦會的……”
旁邊的太監(jiān)、宮女無一不掩面拭淚的，連元熙帝眼角都有晶瑩之物閃動。
突然，文昭容身子一軟，雙手從舒眉的掌中滑落。
“娘娘，你不要走??！怎么忍心扔下四皇子……”隨之，殿中頓時響起悲慟欲絕的哭喊聲。
“不要走……不要走……”舒眉身子抽動，從噩夢中驚醒過來，差點滾落下來。
原來如此，高家好謀算！
栽贓到她身上，趁機(jī)抖出堂姐跟齊屹的糾葛。既拆了幾家聯(lián)盟，又將文家徹底拉下馬，說不定四皇子也會見棄于元熙帝。
舒眉此時有些相信，夢中女子說的那些話了。這段記憶太慘痛，定是她潛意識里，將它們藏了起來。今日碰到四皇子向她哭要母親，才觸動了記憶的閥門。
自己身上那些異狀，原來全是潛意識在作怪。難怪在宮里時，高皇后會百般試探她的反應(yīng)，不惜舊事重提……
想到這里，她心底騰起一股恨意。痛定思痛過后，舒眉心中暗下決心。
“吵死了！”睡在里面床榻上的齊峻，一躍而起，朝著妻子嘟囔道，“還讓不讓人睡覺的！”
整個人還沉浸在那片悲痛中，舒眉沒心思去理那男人。
屋子那邊齊峻，披了外袍從榻上走了過來。見她不似往日，那般伶牙俐齒地回嘴，心中十分納罕，想來查探一番。
齊峻從床頭的案桌上，摸索找到火折子，將屋里的燭臺點亮。
赫然發(fā)現(xiàn)妻子臉上掛著兩條淚痕，神情呆滯，仿佛悲慟欲絕的樣子。想起剛才對方夢中喊的“不要走”，男人頓時想起那次在碼頭，他們遇見蕭慶卿的情景。
齊峻當(dāng)即沉下臉，問道：“夢見誰了？哭得這般傷心欲絕？別忘了，你已經(jīng)嫁為人婦！”
話中語氣頗為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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