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鷹云和那個名字叫小曉的女孩面面相覷,他們誰都知道賭場的保安,還有那些狼狽為奸獅子大開口,索要“茶錢”的黑幫馬仔,究竟是什么樣的人物??吹絻蓚€人臉上露出猶豫的神色,老板立刻加上了砝碼,“成功把錢帶出去,我當(dāng)然不會少了你們的好處。要不這樣吧,按照常規(guī),我們需要給對方九十萬的‘茶錢’,我就拿出四十萬當(dāng)你們兩個的獎金,怎么樣?”
四十萬,平均下來,就是一個人二十萬!
齊烈陽在接受“財”的考驗時,手帕里總共才一千塊錢的財物,就讓他反反復(fù)復(fù)猶豫了很多回,直到最后才將手帕交給了居委會主任,生活在相同的環(huán)境,身為大哥,肩膀上的責(zé)任更重,對金錢也更渴望的齊鷹云,還有那個只比他大一歲的女孩,又如何能抗拒得了二十萬,這樣一筆能讓他們徹底改善家庭環(huán)境,連帶可以少奮斗不知道多少年的巨額獎金。
看著兩個孩子的眼睛都亮了,老板的眼睛亮了,他深明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鞍涯銈兩砩系氖謾C(jī),還有公司的名片都交給楊秘書,一會要是不小心留下什么尾巴,那可是后患無窮?!?p> 把所有能指向他自己的東西全部收籠起來,在走出VIP包廂前,老板又特意叮囑了一句,“一會出了賭場后,就全力向右面跑,我會在那里租好車接你們一起離開?!?p> 看著大哥身上那一條條觸目驚心的傷痕,齊烈陽就知道,齊鷹云和那個叫小曉的女孩子,離開賭場的路,絕對不是那么平坦。
“后來我才想明白,為什么老板賭錢,還非要把我小曉帶上。就連那個馬仔都以為,我和小曉,是他的兒子和女兒,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放松了警惕,任由老板帶著他的秘書和情人,拎著滿滿一箱子鈔票,大搖大擺的離開了賭場。”
被自己的老板出賣了,齊鷹云的臉上,卻依然在笑,在外面打拼了三年,他已經(jīng)學(xué)會用笑容,來掩飾自己所有的情緒。“過了足足半個小時,那個一直守在VIP包廂前的馬仔才發(fā)現(xiàn)事情不對,他大呼小叫的沖了下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不能再等下去,我拉著小曉在他們反應(yīng)過來之前,直接沖出了賭場。結(jié)果連帶保安在內(nèi),二十多個人拎著明晃晃的砍刀,沖著我們追了過來。”
說到這里,齊鷹云終于放聲笑起來,他一邊笑一邊叫道:“哈哈哈哈,我們兩個孩子,跌跌撞撞的跑了兩百多米,終于到了十字路口,就在我打算和小曉一起按照老板的叮囑,選擇右邊的路逃跑,并得他們匯合時,我突然發(fā)現(xiàn)不對。因為我在無聊的時候,曾經(jīng)無意中翻閱過這里的地形圖,我他媽的是誰啊,我可是號稱天才的齊鷹云,只看了一眼,我就清楚的記得,如果沿著右邊的路跑,再跑上三四百米,前面就是一個已經(jīng)被廢墟了好多年的小碼頭,那里不會有船,當(dāng)然更不會有車!”
齊烈陽的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為了不付出獎金,那個老板就用這種方式,把齊鷹云和一個女孩子騙到了絕路上,二十萬,一條人命,原來在這些人的眼里,生命的價值就是這樣的低廉,這樣的可以直接用金錢的數(shù)量去衡量。
“我對小曉放聲叫喊,我要她跟著我從左邊的路逃跑,可是在那個要命的時候,她猶豫了。最后她還是沿著老板指定的方向逃了出去,而我卻背道而馳,選擇了左側(cè)的路。最終我雖然硬挨了十一刀,連頭都沒有敢回,但是我卻仍然活著逃了出來?!?p> 雖然已經(jīng)隱隱猜到結(jié)果,但是齊烈陽仍然忍不住用干澀的聲音問了:“那個叫小曉的女孩呢?”
“死了,當(dāng)然死了!”
齊鷹云瞪起了眼睛,“她寧可相信把我們往絕路上推的老板,也不肯聽我的勸告,她當(dāng)然死了,而且死得莫明其妙,最后連尸體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想,很可能被人綁了一塊石頭,然后用漁船運(yùn)到公海,往海里一丟,就徹底一了百了吧?又經(jīng)濟(jì)又安全又省事,多好啊?!”
齊烈陽沒有說話,到了這個時候,他這個一直生活在山區(qū)里的小土鱉,真的已經(jīng)無話可說。
可是齊鷹云竟然還有話要說。
“我一直逃跑,身上挨了十一刀,等我發(fā)現(xiàn)不對的時候,我已經(jīng)失血過多,結(jié)果,在我以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我突然在那里遇到了一個熟人,一個和我在同一間賭場里,隔著兩三米距離,玩老虎機(jī)的熟人?!?p> 齊烈陽脫口道:“那個師奶客?”
“沒錯,我當(dāng)時向她求救,結(jié)果她告訴我,在澳門,不要說‘求求你’,更不要說‘幫幫我’。如果想讓她救我,就要付出讓她滿意的代價。”
一股絕對的寒意,在瞬間就襲上了齊烈陽的心頭,他呆呆的望著坐在那里,滿臉都是笑容,但是眼睛里,已經(jīng)蓄滿淚水的大哥,他幾次蠕動嘴唇,卻怎么也沒有辦法把問題說出口中。
但是齊鷹云是誰?
他可是齊烈陽的孿生大哥,他們兩兄弟吃著相同的飯,穿著相同的衣,接受著相同的教育一起生活了整整十二年,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來齊烈陽心里想的話?
“你猜對了?!?p> 齊鷹云臉上的表情很平淡,“在那些‘師奶客’的眼里看來,能和童男上床,會讓她們大吉大利賭運(yùn)大開,更何況我長得還不錯。她救了我,幫我清理傷口,給我干凈的衣服和食物,讓我活了下來,我體勉強(qiáng)恢復(fù)一點元氣的時候,就由她主導(dǎo),和她上床了。我還沒有報老媽的養(yǎng)育之恩,我還有好多理想沒有完成,我想活命就要付出代價;她想收容我,必需要冒著得罪賭場的危險,在這一點上來說,我們還算是公平交易,誰也沒占誰便宜。”
齊烈陽呆呆的望著自己的大哥,他清楚的看到,在齊鷹云平淡的表情下,他的內(nèi)心正在緩緩滲淌著殷紅而滾燙的鮮血。如果,這就是成長的代價,這就是他們生活在山溝里,沒有權(quán)勢,沒有金錢的孩子,接觸大都會,并和外面世界迅速融合的捷徑,他寧可自己和齊鷹云,永遠(yuǎn)沒有走出這片大山,永遠(yuǎn)沒有接觸到一片繁華背后,那不可避免擁的黑暗。
“不要擺著哭喪臉,看看這是什么。”
齊鷹云的臉上,揚(yáng)起了一個快樂的表情,他把一個銀行存折炫耀的放到了齊烈陽的面前,在淚眼模糊中,那個阿拉伯?dāng)?shù)字“2”后面,那一連串的零,顯得分外的刺眼而奪目。
“我活著找了回去,我威脅老板,如果不把屬于我的那份獎金全部交給我,我就把他的地址,還有他香港包養(yǎng)的情人住址,一股腦全部交給賭場,我還要把他的行為,告訴每一個和他有生意往來的合作商。結(jié)果,他終于怕了,親手把二十萬獎金,一分不少的放到了我的面前……”
齊鷹云的話還沒有說完,他手中的存折就被齊烈陽奪了過去。雖然心里清楚的知道,這樣做沒有任何意義,齊烈陽還是象發(fā)瘋似的把那張存折撕成了無數(shù)碎片,然后拼盡全力把它們狠狠拋了出去。
紅色的碎紙片,在山風(fēng)的吹送下,飄出了很遠(yuǎn)很遠(yuǎn)。
“哥……”
齊烈陽拼盡全力抱住了齊鷹云,他抱的那樣用力,用力得全身是傷的齊鷹云,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我不要,我不要這二十萬!錢少沒關(guān)系,窮沒關(guān)系,我們可以慢慢賺,我只想你回來,我只想原來的你回來?。。?!”
弟弟的眼淚,在瞬間就浸透了齊鷹云剛剛換好的新衫衣,把一股滾燙的暖流,毫無保留的傾注到他的心靈深處。齊鷹云在心里,發(fā)出了一聲嘆息,難怪人們受了傷,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回家。原來,也只有親人之間,這種最親密無私的愛,才是治療創(chuàng)傷最好的良藥。
看著抱住自己,哭得一塌糊涂,哭得淚灑衣襟的這個大男孩,齊鷹云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道:“謝謝你,我親愛的弟弟。謝謝你對我的關(guān)心,謝謝你,為我而流的淚?!?p> 雖然內(nèi)心已經(jīng)被親人的溫暖重新填滿意,齊鷹云卻沉下了臉,“我們還年輕,錢是可以慢慢賺,但是,媽的病,還能等嗎?”
齊烈陽這一生,都休想忘記這一天,更休想再忘記,那個才十五歲的大哥,在他耳邊說的每一句話:“弟弟,讓我告訴你,除非你永遠(yuǎn)只想生活在社會底層,當(dāng)一個徹頭徹尾的渣子,否則的話,在這個弱肉強(qiáng)食適者生存的瘋狂世界里,你就必須讓自己變得比身邊的世界更瘋狂!”
(妖少:感謝暗淡的星光打賞100,三千炎炎打賞100,淡淡飛花遠(yuǎn)打賞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