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要你教!你算哪根蔥!就算那個希爾斯要乖乖聽你的話,老子也不干!”
彤的話到現(xiàn)在依舊回蕩在嚴露的腦中,她一邊走路一邊踢碎一邊的石子,當然了,就在剛剛,梅香告訴她,昨天還好好按著要求修煉的柳碧今天突然失蹤了。
嚴露窩了一肚子的火,自己好心好意要幫這四個人好好修煉,結果被當成球被踢來踢去?!罢媸枪芬味促e,不識好人心!”她掰著手指頭,悉數(shù)這幾天讓她生氣的理由。
不過嘛,嚴露倒是知道柳碧會去哪里的。她打著小算盤,正叉腰站在幽暗的山洞之中。
不管說多少次都無妨,這是一個極其極其罕見的地下空洞,基本上整個大陸都找不到第二個。頂上透光,兩邊只隔幾層石壁,又是溪流盤繞,真真一個風水寶地。那土堆里的人不知修了多少的福,可以葬在這個地方。若是有后代,做到神仙也不為過。
柳碧不知道為什么,專門跑來縮在這個地下空洞的一角。在死一般的寂靜中,只聽見斷斷續(xù)續(xù)的抽泣聲。很快,抽泣聲就被咒罵聲蓋過去了。
“給我滾出來!縮在里面算什么英雄!搏命的時候,也他媽縮在背后嗎????”嚴露一面甩著素袖,又一邊邁開大步,站到柳碧的背后。
柳碧站上淚水的臉剛轉回去沒有多久,就受到了強烈的沖擊。嚴露直接飛起一腳把她踹飛。落地滾了幾圈,整個臉又被踩下去。
“跑個步就在這里哭,???連條喪家之犬都比你有骨氣!”嚴露氣不打一處來,又提起柳碧的頭發(fā)來,連扇了好幾下,把沒有在地上磕腫的右臉扇得和左臉一樣。
“我……我……”柳碧這才想起申訴,“他們都在針對自己的招式訓練,而我就連簡單的跑步都……”
又是一聲堅硬的聲音,柳碧又被嚴露磕到腳下的巖石上。黑而密的發(fā)間,滲出血來。
她等待著嚴露再一次的懲罰,而嚴露卻并沒有動作,只是嘆了口氣,把柳碧的傷全部治好了。
“師父……”
“呆在這兒干什么!還不趕快去練!還想讓我再打你一頓嗎?”嚴露又恢復了以前的暴戾,把柳碧轟了出去。柳碧沒有看到的是,嚴露在把她轟走之后,眼神變得空洞。
很久很久之后,嚴露把隨身帶的一壺酒灑在斷刀前的地上。
“那……咱怎么辦呢?師父?”她似乎是在對著空氣說話,也似乎是在對著斷刀說話,“您聽到了她的話了沒有?我們的無能并沒有一點改變,我還是一樣,她還是一樣。如果您還在,咱該怎么辦呢?”
一杯入喉,如果她還在,會是什么樣呢?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后,離開了嚴仙的庇護,幸而遇見了她,在刀山火海中也有一個小蓬為自己擋雨。如果她還在的話,應該會勸自己放松一點,不要太關注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吧。
一杯下肚,如果她還在,會是什么樣呢?應該會大笑著灌下一瓶紅酒,摸著柳碧的頭讓她繼續(xù)努力,再好好睡一覺,畢竟,明天又是新的一章。
一杯回腸,如果她還在,會是什么樣的呢?應該會在夜闌人靜之時,一邊露出欣慰的笑容,一邊為前路艱險而嘆,一邊擦拭著自己斬金如土的太刀,一邊為自己不能保護的人而落淚。
“很諷刺,不是?您沒能保護自己的師父、自己的愛人、托付給自己的東西。我沒能保護您,沒能保護托付給我的令妹,甚至沒能將您托付給我的意志再傳下去。那小混蛋現(xiàn)在連跑個步都沒有能力沒有意志跑下去了,是不是每一代都很無能???不論什么老師,不論如何去教,都無法擺脫這個宿命嗎?”嚴露喝得半醉,對著斷刀說道,
“我現(xiàn)在是體會到您的感情了,被這樣的宿命糾纏甚緊,托付的擔子太重而無法實現(xiàn),死亡也變?yōu)榱艘环N逃避是嗎?”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向洞外追過去。
自己一直信奉一個信條——只有什么都不教的老師才會導致學生的無能,自己的兩個師父都沒有對她進行系統(tǒng)性的嚴酷的訓練,導致自己連保護愛著的人的能力都沒有,在師父死了之后,自己是真的經(jīng)歷過九死一生的險境,撕心裂肺的痛苦,才變得稍微強大的。
在嚴露以為,是自己的無能害死了師父。絕對不能讓希爾斯為了這種鳥理由而死,也不能讓柳碧沉淪在無盡的痛苦之中!想到這里,一種沉重的使命感在嚴露的心頭浮現(xiàn)。
“我被死亡拒絕,所以我無處可逃!我得好好抽她一頓,讓她拼死訓練。希爾斯不會死,柳碧以后教出來的徒弟也會比我們都強得多!您就……”
有的時候,一個小小的變故就會改變歷史。就好像君士坦丁城里的一個讓土耳其人長驅(qū)而入的小門,又好像亨德爾偶然翻閱了那份信件,僅僅是一個小疏忽或者小紕漏,之后的一切一切又大不相同。嚴露因為喝多了酒,走路不穩(wěn),在地上摔了一跤,把自己磕暈了。
然而,她沒有想到,大家都沒有想到,就因為這一摔,數(shù)年以后遙遙在另一個世界的安全市就此得救了。
柳碧陰郁著臉,她不滿于自己曾經(jīng)的師父這樣對自己。然而毫無辦法,她也因為自己的無能而內(nèi)疚。腳步不斷放慢,不知走出多遠,只見得一個黑影,和她撞了個滿懷。原來是之前侍奉的梅香。只見梅香手中拿著一塊土布,暗里也看不清,只把她當嚴露,道:
“嚴露大人!我問過鎮(zhèn)國夫人了,她告訴我說,柳碧就是十四年前她在河里面撿的!這塊就是當年包柳碧的布,上面寫著她的真名,叫嚴伶。你不是說執(zhí)筆者如果得到真名實力就會大大增強嗎?趕快告訴她吧!”
柳碧聽了這席話,只覺得天旋地轉,腦內(nèi)信息太多,似乎什么都不是真實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