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茗姊妹兩個陪著方卿走了多時,方卿七短八長說了許多閑話,最后才說道:“前天的功課現(xiàn)如今沒做完呢,中午沒敢回去,在外頭胡亂吃了一頓,下午我也不想回去,免得聽我爹嘮叨?!?p> 若茗、憶茗相視一笑,若茗道:“你再這樣胡鬧,當(dāng)心葉伯父上門來找你?!?p> “又嚇我!”方卿沖她做了個鬼臉,“我爹生氣歸生氣,在外面卻極少說我不好,我猜他是愛面子,怕人家笑話我?!?p> 憶茗一句話憋在心里老半天了,這時候大著膽子問道:“端卿哥哥在家做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啊,左右是生意上的事。我哥這次回來就成了大忙人,天天往外頭跑,都沒人替我做功課了?!?p> 若茗咯咯一笑:“看來你以后得自己操心了?!?p> 憶茗又追問一句:“端卿哥哥有沒有說最近到我家來?”
“他昨天不是來過了嗎?不信你問若茗?!狈角淦娴?。
“是呀,昨天端卿哥哥到書坊來了,商量完事情又吃了晚飯才回去的?!比糗卮?。
“對呀,”方卿想起來就有些不滿,“我還為這事生氣來著。若茗,你們真不仗義,跑出去玩到那會子也不叫上我!早起我聽見我哥說了一嘴,你們昨晚上還游湖聽曲了?真是的,明知道人家最喜歡這些,偏偏不叫我?!?p> 憶茗心頭如有小鹿亂撞,這么說妹妹昨天跟他在一起?他為何不肯到家來,只要去書坊找妹妹?
又聽見若茗笑著解釋:“不是啦,怎么會專門撇下你?昨天馮夢龍先生也在,是為了款待他臨時想起來去的,下回一定叫你,好么?”
方卿拍手道:“就這么定了,下回不許耍賴!”
三人正說著,忽然見繡元笑嘻嘻找過來,道:“小姐,前頭門房上說有人找林公子?!?p> 方卿搶著問:“什么林公子?”
憶茗疑惑的看著繡元,沒有吭聲。
若茗聽著沒頭沒腦,便問:“林公子?難道找老爺?”
繡元得意地笑:“嘻嘻,要是找老爺就好辦了,不過不是。那人說要找一個十六七歲,瘦瘦小小的林公子,還說是穿黃衣的。小姐,你猜是誰?”
若茗猛一下想到了,難道是那天與自己打賭的白衣少年?當(dāng)時自己男裝,又說了拾翠街林宅,他便誤會成林家公子了。
想到這里忍不住也笑了:“門房怎么回的?”
“門房當(dāng)然說沒有了,說家里只有老爺。那人不依不饒,就是不肯走,非要見林公子,門房給纏的沒辦法了,就讓小廝到后面問問怎么回事,我一聽就曉得是小姐?!?p> “你這丫頭,怎么知道是我?”若茗笑嘻嘻地問方卿,“你說怎么辦?去見他還是不見?”
方卿還糊涂著呢,撓著頭道:“沒聽明白,什么林公子,怎們又成了你?”
“你不記得了?前天我不是扮成男人到你家去見馮先生嗎?回來碰見一個人,斗了點(diǎn)兒氣,末了他留了住址說還要找我,我就也留了,想來他一直把我當(dāng)成男人,如今打上門來了呢!”
“真的?要不要緊?為什么事情斗氣?他是來找茬的嗎?要不要我叫幾個家人過來?”方卿以為是來“尋仇”的,頓時緊張起來。
“沒大事,意氣相爭罷了,我還是出去把話說開了吧?!比糗蜃煲恍Γ澳銈円鋈??”
憶茗搖頭:“我不想見外人?!?p> “我去!”方卿摩拳擦掌,“真好玩!下回你再扮次男人好了,看還能不能遇上這種事!”
若茗笑著帶他一起出去,果然見到白衣少年傲然站在門外。若茗上前施了一禮道:“這位兄臺,勞你久等了。”
白衣少年等的原是跟自己打賭的男兒,誰想出來一個嬌俏女孩,有些遲疑,問道:“你是……”
“我便是你要找的人?!?p> “你是女子?”白衣少年愣了,半晌才道,“原來你是女子!好,我本來還想再與你一較高下,現(xiàn)在看來沒有必要了,我認(rèn)輸?!?p> “為什么?”
“這還用說嗎?你一個女子有這樣的修為也算是大不容易了,我是男人,不跟你爭?!?p> 若茗見他雖然服輸,但是言內(nèi)言外的意思,總歸是說女子應(yīng)該不如男子,一股好勝之氣又被他挑起來,便道:“誰說女子就一定不如你們?難道李清照、薛濤都是浪得虛名嗎?再說,難道男子就一定高人一等嗎?古往今來那些敗家亡國的,哪個不是男子?”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道:“女子中也有出類拔萃的,但未必是閣下;男子中也有不成氣候的,但必定不是在下?!?p> 若茗見他態(tài)度倨傲,言語無禮,頓時無名火起,冷冷道:“我未必出類拔萃,閣下也未必成的了氣候。且看閣下口服心不服的窘態(tài),便知心高氣傲,可惜眼高手低?!?p> “豈有此理!”白衣少年終于忍不住了,“我見你是女子,所以才認(rèn)輸服軟,你婦道人家如此咄咄逼人,敢問是什么禮數(shù)?”
“你七尺男兒如此輸不起,敢問又是什么禮數(shù)?”
白衣少年一時語塞,臉色由白轉(zhuǎn)紅,再由紅轉(zhuǎn)白,顯然從未受過別人如此搶白,口頭上又斗不過,只好憋了一肚子悶氣。
若茗一語出口,雖然快意,又微微覺得太過刻薄,畢竟多年來學(xué)的還是溫柔敦厚這一套,當(dāng)著眾人的面跟人如此過不去不是她的做派,于是轉(zhuǎn)著眼珠開始尋思回旋余地。
她還沒想出來,已經(jīng)看見白衣少年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道:“罷了,今日真是一敗涂地,連斗嘴都棋差一著,晦氣?!?p> 若茗還沒說話,方卿已經(jīng)笑起來:“什么晦氣,比不過就認(rèn)輸嘛,有什么了不得的。”
白衣少年雖然不甘,到底也是心性聰明,處世機(jī)敏的人,眼看人家比自己高明,又覺得堂堂男兒如此小肚雞腸到底說不過去,于是轉(zhuǎn)念笑道:“是了,是我不對,輸便輸了,哪有輸了還糾纏不休的道理?我這里給你賠不是了!”說著便向若茗一躬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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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對冤家,只是不知道哪幾個冤家最終修成正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