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長方言坐在辦公室里,仔細(xì)看著所有應(yīng)聘主持人的試鏡錄像??吹牟畈欢嗟臅r候,打電話給秦羽柔,讓她到辦公室來一趟,順便按面試號碼把同步資料帶來。
不到三分鐘,秦羽柔便帶著資料來到了辦公室。
“方臺,這次公開招聘,按照成績,主持人有6名入圍,記者一共有4名入圍。這些是對應(yīng)的資料,剩下后面的那些都是成績沒有入圍的,您看一下,然后您決定出錄取人員結(jié)果以后,我再安排辦公室的人通知。”
秦羽柔說著便將兩份資料遞給了方言,方言示意她坐下,邊翻看資料邊說:“羽柔,我基本都已經(jīng)仔細(xì)看過了。這次選的非常不錯,那天我說的1號,哦,原來她叫米拉,把她直接放在新聞組吧,其他的幾位你就看著安排吧。有一個叫蘇可可的,是省委宣傳部蘇部長的女兒,他親自給局長打電話安排這件事情。并且蘇阮集團(tuán)蘇總也親自打了電話給我,蘇可可是他親侄女,蘇阮集團(tuán)每年在我們電視臺有大筆的廣告投入。我想這已經(jīng)不是我可以拒絕的事情。她基礎(chǔ)相比其他幾位有點(diǎn)差勁,好在形象還不錯,以后慢慢培訓(xùn)吧。必須把她加進(jìn)來。記者那邊四個人你來決定怎么分吧?!?p> “可是,方臺,米拉是唯一一個非科班出身的,直接放到新聞組是不是太冒險了?此外,剩下的5個人都非常優(yōu)秀,怎么換呢?”
“非科班出身就不能播新聞嗎?更何況她是播民生新聞,并非時政新聞,不至于冒險。而且我和其他兩位副臺長也商量過了,覺得她完全可以勝任。我們只需要6個人,1號是必須留下的,2號是唯一一個錄取的男主持,那么還剩下四個女主持,你看著換掉一個?!?p> “可是方臺,這——。”
“什么都不要說了,羽柔,我知道你想說什么,可這已經(jīng)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p> “我明白,那好吧,那只能把第六名換掉了。”秦羽柔有些無奈而惋惜地說著,轉(zhuǎn)身準(zhǔn)備出去的時候,方言突然問了句:“呃,羽柔。這個周末有空嗎?”
秦羽柔疑惑地看了看方言說:“我們家周末約了很重要的客人來家里吃飯,所以,我可能沒有時間。”
“哦,好吧,那沒事的,你先去忙吧?!狈窖哉f著,帶著遺憾的微笑。
“嗯,那我先走了,真不好意思?!鼻赜鹑嵊X得方言每次跟自己說話總是特別溫柔,至于這溫柔里包含著什么,她毫不知情。
方言看著秦羽柔關(guān)上門離開,心里覺得很不是滋味,也許秦羽柔從來都不知道他對她有一份那樣熾烈而持久的喜歡,從五年前秦羽柔來到電視臺報到的第一天,他看見她的第一眼開始??伤龑λ冀K保持著一種說不上的距離。
對于一個33歲優(yōu)秀的單身男人而言,有時候是會因?yàn)檫@種看不見摸不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距離而格外執(zhí)著、又因?yàn)檫@種執(zhí)著而迷失的。
對于米拉和許穆而言,等待結(jié)果的日子如同便秘一樣是種煎熬。但是聽說好運(yùn)氣有時也會像一場瘟疫一樣互相傳染。
于是,在一個大雨的天氣,米拉和許穆再次同時接到電視臺的通知,他們終于被錄取了,三天以后去電視臺去11樓總編室報到。也許并沒有那么意外,但是許久沒有過的驚喜還是將他們深深的淹沒。與此同時,米拉接到了遠(yuǎn)在重慶的閨蜜喬蕎的電話。
“喂?米拉,是我,喬蕎,你還好嗎?”
“我很好,我好的不得了,你知道嗎,我終于被錄取了!喬蕎!”米拉掩飾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
“???天哪!寶貝,你簡直太偉大了!你終于邁出了理想的第一步,太棒了!你怎么現(xiàn)在才告訴我?。俊眴淌w聽到這個消息,似乎比米拉還要興奮。
“沒有,我也剛剛接到電視臺通知的電話,而且剛掛了電話,你就打來了,還沒得及跟你說呢!對了,你那邊工作定的怎么樣了?”
“嘿嘿,我也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p> “什么好消息???快說快說!”
“我,即將成為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肩負(fù)起給祖國花朵施肥的重任。而且——”
“真的啊,太好了!哎呀,還有什么,快說呀!”
“淡定,淡定。我說了以后你可不要太激動?!?p> “哎呀,別賣關(guān)子了,快說啊,急死人了?!?p> “嘿嘿,而且我即將入職的那所學(xué)校,就是B城的一所國際學(xué)校的初中部!”
“???天哪,太好了,怎么會這么好呢,這就是說我們兩個又可以在一起了?我真是太高興了!”
“本來是有兩所學(xué)校愿意錄用我,一所在BJ,一所在B城。于是我毫不猶豫的決定去B城,去和我最親愛的米拉小朋友在一起。而且BJ太大,讓我沒有安全感?!?p> “嗯嗯嗯,英明偉大的喬蕎,你知道你的選擇有多正確嗎?正確的讓我興奮的今晚要睡不著覺了!”
“那就失眠吧,青春的燃燒從失眠開始。我大概一個星期以后過去報到,學(xué)校的那邊教師宿舍暫滿,所以我可能要打攪你一段時間了?!?p> “隨時歡迎你來騷擾,并且本公寓實(shí)行三包,包吃、包住、包睡?!?p> “那我就是三陪,陪吃、陪住、陪睡。另外房租咱倆可以一人一半?!?p> “哈哈,得了,房租就算了,咱倆就甭客氣了?!?p> “那好吧,那就等我去了以后再說吧。去之前我會再給你打電話的。”
“好的,到時候我去火車站接你?!?p> “嗯,好的,那先拜拜,么!”
“么!”
米拉掛上電話,想象著喬蕎的即將到來,忘記了自己手里攥著的是手機(jī),興奮地將手機(jī)向后扔了出去。
“?。 币宦暭饨?,正好砸在倚著臥室門邊上的許穆的額頭上。
“你腦袋上有坑嗎?”許穆捂著額頭,弱弱地問了句。
“沒,倒是把你的腦袋砸了個坑?!泵桌瓝u搖頭,自知自己犯了錯,撿起手機(jī),還好,手機(jī)居然還沒摔壞。
聲東擊西音樂教室終于開張了,也許是那五折的廣告效果非凡,前來報名的人特別多。每周的一、三、五是少兒班,二、四、六是成人班,周日休息一天。
為了防止安全對自己起疑心,謝舉脫下拘謹(jǐn)?shù)奈餮b,一身時尚潮人的打扮,按照白美琴的安排到聲東擊西報名學(xué)習(xí)薩克斯。好在成人班里還有幾位與他年紀(jì)相仿的男人,沒有讓他顯得很特殊。
于是,安全、駱駝和祥子整天忙著授課,無論是精神上還是物質(zhì)上,有種賺到的滿足感。安全也因此幾乎忘記了后備箱里的那個包,以及那個丟了包還誣陷自己是搶劫犯的神經(jīng)病。
大約過了兩三天,他開車路過湖心廣場的時候,才突然又想起那個包來。
正巧,在廣場的噴泉池邊有一個瘋瘋傻傻的中年乞丐,他立即停下車,二話不說,便從后備箱取出那個包直接扔給了那個乞丐。
“喏,送給你了!”
“謝謝,謝謝??!”乞丐的樂呵的直點(diǎn)頭致謝。
“甭客氣!”安全說完便心滿意足的開著車走了。
想著馬上就要去電視臺報到了,而閨蜜喬蕎也很快要來到B城了,米拉這兩天一直激動不已。幾乎忘記了要準(zhǔn)備證件和照片的事情。
直到許穆問起她關(guān)于照片的事情,她才想起來。
“米拉,你說,咱們畢業(yè)時候照的一寸照片還能用嗎?”
“廢話,當(dāng)然能用啊,你激動傻了吧。哦,對了我也得找找我的照片,還有畢業(yè)證、身份證、學(xué)位證?!?p> “不是,我是覺得畢業(yè)那照片照的太像勞改犯了,一點(diǎn)也不帥?!?p> “得,上次報名不就用的那個照片嗎?”
“嘿嘿,報名那時候不是還沒遇見秦羽柔嘛?!?p> “得,你那張臉擺在那呢,就算把你照成周潤發(fā),也沒用!”
“你可真會打擊人,不帶你玩了?!痹S穆說完便回自己屋去了。
米拉在臥室里翻箱倒柜,不一會整個臥室就變得狼藉一片,丟三落四簡直是她的最大特長。找了一大圈,終于把照片、畢業(yè)證、學(xué)位證都找齊了??墒巧矸葑C卻怎么也找不著了,這下可把米拉急壞了。
“啊!”她突然回想起那天去面試的時候,她挎的那個包,那個包里面一共三個夾層,身份證就放在最里面緊貼包面的那個最不起眼的夾層里。
“完蛋了!該死的搶劫犯!”米拉真是又氣又急,抓起手機(jī)翻查前幾天接到的電話號碼??墒菐缀醢咽謾C(jī)翻爆了,也沒能找到那個號碼,因?yàn)楦袅藥滋?,她的手機(jī)已接號碼里能存的數(shù)量有限,那個號碼一定是被沖掉了。
“哎呀,這可怎么辦呀!這個該死的搶劫犯,大變態(tài),王八蛋,我要詛咒你,喝水被噎死,吃飯被撐死,走路被摔死,開車被撞死!”米拉正在氣呼呼地自言自語時,手機(jī)突然響了起來。
米拉急昏了頭,看見是陌生號碼,完全不想理會,便按住了??呻娫捰执蛄诉^來,電話是安全打的,他把包給了乞丐之后,便突發(fā)奇想要打電話告訴她一聲,好好氣氣她。
米拉煩的不行,又按住了,可安全還是不死心,又打了過來,米拉真恨不得把手機(jī)摔了。于是直到安全撥了第六次,米拉無奈而好奇地接了電話。
“喂,你還好嗎,神經(jīng)病。”安全的聲音極為挑釁。
“你才——”米拉剛想罵對方是神經(jīng)病,卻突然停了下來,她聽出對方的聲音正是上次那個搶劫犯。
“你是搶劫犯?太好了!搶劫犯,我終于找到你了!”米拉簡直激動不已。
“說話客氣點(diǎn)啊,誰是搶劫犯,都跟你說了不要亂咬人!你找我?找我干什么?”
“好好好,對不起!什么都別說了,你趕緊把我的包還給我吧?拜托了!”
“喲,原來你正常起來還是挺溫柔的嘛,你早這樣客氣點(diǎn),我不就把包給你了,你不是說你不要了嗎?還誣陷我是搶劫犯?!?p> 米拉聽出對方的得意與刁難,心里氣的恨不得把他碎尸萬段,可為了取回她的包,拿到身份證,她只好委曲求全。
“行行行,對不起,你怎么說都行,你不是搶劫飯,我是搶劫犯,行嗎,您就大人有大量趕緊把我的包還給我吧,我快要急死了,我的身份證在里面,我明天要帶上證件去單位報到。”
“身份證?里面有身份證嗎?你干嘛不早說?。 卑踩幌伦記]了剛才的得意勁兒。
“有,就在最里面那個最不顯眼的夾層里放著,拉鏈拉上的。你給我打電話那會,我根本就沒想起來。你行行好,趕緊還給我吧,我好不容易才考上的,萬一要是耽誤點(diǎn)什么事怎么辦呀?!泵桌伎旒笨蘖?。
安全聽的快傻眼了,半天才不好意思地說著:“是這樣的,我說了你別著急,我會負(fù)責(zé)到底的,我以為沒什么重要的東西,而且你說你不要了,所以我就是想氣氣你,我就把她送給一個乞丐了。”
“什么?你這人心眼怎么這么壞啊!”米拉說著便嗚嗚地哭了起來。
“你先別著急,我一定想辦法幫你找回來,要是耽誤了你什么事,我也會想辦法幫你解決的。就剛剛才給了他,沒多大會,就在湖心廣場噴泉池那兒。我現(xiàn)在就拐回去給你拿回來,你別著急,別著急啊。”安全說完掛上電話,趕緊調(diào)了車頭往回走。
米拉哭的稀里嘩啦,聽到湖心廣場噴泉池,她便趕緊出了門,匆匆趕往湖心廣場。安全開著車,比她先到一步。
還好,那個瘋傻的中年乞丐還在那里,居然還能認(rèn)出安全來,一只手搖著包,一只手拿著包里的錢,對著安全傻笑,包已經(jīng)被他蹂躪的臟兮兮的。
“這個暫時不能給你了,錢你拿著吧?!卑踩焓秩ツ闷蜇な掷锏陌?,乞丐嗚嗚地哭著,死活不松手。
米拉剛好在這個時候趕到,看見這一幕,趕緊上前去一把將包狠狠地奪了過來,乞丐瘋瘋癲癲地哭著在地上打滾。
米拉顧不上其他,趕緊拉開那層拉鏈,從里面把身份證拿了出來,還好沒丟。米拉把包扔在地上,將身份證用雙手緊緊地捂在胸前,像抓住救命稻草,完全忽略了站在一旁的安全。
安全靜靜地看著她,心里不禁一絲喜悅,是她。此刻,他近距離地看著她,她依然穿著V領(lǐng)白棉布衫,水藍(lán)色長裙,藍(lán)色棉布蝴蝶狀發(fā)卡,素面朝天。他仿佛能確定她們是一個人,自助餐廳、倒車鏡補(bǔ)妝、駱駝表哥的水吧。
終于米拉緩了口氣,才看見站在面前的安全,與秦羽柔并肩的那個大眼睛男子。
怎么會是他?米拉心里一驚。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么。
兩人四目相對的時候,都有些莫名的尷尬。
突然兩人同時開口。
“搶劫犯?!?p> “神經(jīng)病?!?p> 這不約而同的一張嘴,兩人都忍不住笑了笑。
沉默片刻,安全突然開口說:“對不起?!?p> “沒關(guān)系?!泵桌恼f了句。
“呃,其實(shí),事情是這樣的,那天,我在這兒等人,然后你用我的倒車鏡補(bǔ)妝,我為了不打攪你就一直呆在車?yán)餂]出聲,后來你的包被搶了,我就開車去追小偷了,偷你包的不是個慣賊,只是個從家里逃出來的十五六歲的孩子,他身上沒錢餓急了才這樣。然后我就把你的包拿了回來,然后給了他兩百塊錢讓他回家了。”安全不緊不慢地解釋著。
“嗯,我,知道了。謝謝你?!?p> “呃,是嗎。那,那個錢給他了,還有,我真的不知道里面還有你的身份證。我之前為了聯(lián)系上你,大致翻了一下,就看到一堆發(fā)票、卡什么的,和一點(diǎn)零錢,我就在一張卡的背面找到你的名字和電話。嗯,就是這樣?!?p> “嗯,我知道了,沒關(guān)系。應(yīng)該謝謝你,如果是被那個孩子拿走,就真的找不到身份證了。”
“你的名字很有趣啊,叫米粒?”
“不,那個不是粒,是拉。米拉?!?p> “哦,我說怎么會有這么奇怪的名字。那是字寫的太連了,我看錯了?!?p> “嗯。那,再見。”
“嗯,再聯(lián)系?!?p> 米拉的心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聽到這句再聯(lián)系,她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回答,只想盡快結(jié)束掉這場陌生的對白。于是她轉(zhuǎn)身回家,突然背后又傳來安全的聲音:“對了,我叫安全?!?p> 米拉頓了頓,并沒有回頭,她的心跳始終在加速,可安全這兩個字分明已經(jīng)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坎里。
于是,那一夜,他們在各自的房間里遙不可見,輾轉(zhuǎn)難眠。
半夜月光清白如紗,米拉起身打開抽屜,拿出一本青色粗布面的筆記本,她小心的翻開,看著那片干枯已有些黑黃的三色堇發(fā)呆。那是那一年,她來B城上大學(xué)之前,母親顧吟珠親手幫她夾進(jìn)筆記本里的,筆記本也是母親送的,非常樸素而雅致的一本。母親跟她講起三色堇的傳說,并且告訴她,三色堇的花語是得到幸福,凡是看見三色堇的人都會得到幸福。
于是每當(dāng)她有心事,就會翻開筆記本里那朵三色堇看一看,祈禱著幸福和好運(yùn)的到來。
安全,這兩個字,也許就要在她豪不知情的情況下,從此嵌入她生命的軌跡,或糾纏或碰撞或分離,一切都是不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