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出口,天地之間仿佛只剩下風聲,和遠處傳來的,鳥叫的聲音。
姜扶柔釋然了些許,終于是說出來了,這下,她也不算再是騙他。
她站在父母的墓前,選在這個日子,給自己一個解脫。
四周似乎安靜下來了,良久,姜扶柔才敢抬頭看他。
出乎意料的,墨湛麟的眸子里并沒有她想象的那一抹震驚,而是更加復雜的,讓她不能完全看懂的情緒。
那雙眸里似乎有著釋然……欣喜……恨或是不恨……
但他接下來說出口的話卻讓姜扶柔吃驚。
“其實……我早就知道了?!?p> 姜扶柔有些錯愕的看著他。
墨湛麟神色暖下來,語氣不是質(zhì)問,不是覺得被欺騙之后的憤怒,而是簡簡單單的欣喜,“即便是這幾年里,你精修心理學,把自己的情緒掩飾的極好。但是……習慣是騙不了人的,無論是下意識的動作,還是那一刻的神情?!?p> “我很早就明白了,所以你沒有騙過我?!?p> 墨湛麟的眼神落到她身上,姜扶柔算的很準,但是演的并不好。無論是對墨家父母的感情,還是對他下意識的動作表情,都和從前如出一轍。一次是巧合,是身體的本能,那數(shù)次呢,墨湛麟只是被感情過于牽引了情緒,但他不是傻子。
甚至是剛才到墓園時,他還在未說出口時,她就已經(jīng)下了車。這也是她在行動上第一次出了這么大的破綻,墨湛麟知道,大概是因為她太想見父母了。
這三年,到底是苦足了她。
自他發(fā)現(xiàn)之后,他就安心的等待姜扶柔說出來的那一刻。
至少,終于想明白和他直面從前的問題了不是嗎?
雖然他也覺得現(xiàn)狀不錯,能夠讓她以這樣的態(tài)度待在他身邊。但時間久了終究不是辦法,他們遲早有這樣開誠布公的一天。
“……是嗎?”姜扶柔有些自嘲的笑笑,虧她還小心翼翼的維持眼前的關系,原來……從一開始就已經(jīng)讓人家知道了。
這么多年過去,做足了心理建設,原來還是抹不掉自己過去的痕跡。
“你不怪我?我騙了你,甚至算是利用了你的感情?!?p> 她收回笑容,有些冷漠的看著他,語氣帶著針鋒相對,但是即便是故意做的冷表情,但眼神終究還是復雜又不舍的。
墨湛麟搖了搖頭,“我怎么會怪你,站在你的角度,你做的沒錯。三年前是我做的錯事,我沒有要求你和我坦誠相待的資格?!?p> 姜扶柔還覺得有些意外,僅僅是三年的時間,他竟然變化這么大了嗎?或許是早該就意識到了,他和從前不一樣了,不再是從前那個冷傲矜貴又有些自負的年輕男人了。
“至于感情……都是我自愿的?!?p> 自愿被你吸引,自愿沉淪,也自愿等待。
他的神情太過于真摯,讓姜扶柔甚至有些觸動。就在他還想說什么的時候,姜扶柔直接打斷他。
“夠了!墨湛麟?!彼坪跏菫榱俗屪约汉菪男?,她的語氣也是一副嚴肅又疏離的態(tài)度,“你既然知道我沒有失憶,那為什么還要這樣對我?我們不是從前那般的‘朋友’,也回不去了,你到底明不明白?”
姜扶柔抬頭直視著他,幾天之前的柔情不見了,那一份心靈相通的默契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說開一切,又毫不留情的冷漠。
墨湛麟的心陣陣的痛著,他不自覺的想嘆口氣,但又喘不上來?!安荒芙o我一次補償?shù)臋C會嗎?”
“補償什么?”姜扶柔微微閉眼,或許是不忍看到他那副樣子,“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需要對我做什么補償了,這不是我基于我的主觀想法說的,客觀上,你已經(jīng)不需要再補償我什么了,事實就是如此。往日之事不可追,我們的關系只能如此,甚至連最交心的朋友都做不成?!?p> “我們已經(jīng)兩不相欠了,墨湛麟?!?p> 姜扶柔心底鈍鈍地痛,她說的是不是太過了?
可,墨湛麟,我也不想的,但這就是我們的現(xiàn)狀不是嗎?
墨湛麟別過頭去,深吸了一口氣,他現(xiàn)在忽然覺得很奇怪,即便是聽到這樣的話,但是他的病仍然沒有一絲一毫發(fā)作的跡象。
明明心痛的都要裂開了。
“所以……是你決定好的對嗎?你早就想著,要在今天和我說這些話了?!彼肫饋斫裉煸缟?,去醫(yī)院接她的時候,那時候他的感覺不是什么錯覺,而是真實的。
她想要離他而去了,因為所定下的約定要結束了,他們之間的交集也沒有了。
姜扶柔低著頭,墨湛麟似乎聽到她嘆氣的聲音。
“墨湛麟,現(xiàn)在說這些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彼龥]有再掩飾自己的神情,墨湛麟清楚的看見,她也是難過的,甚至還有些唏噓。
兩人之間一陣難言的沉默彌漫到空氣里,連呼吸似乎都困難了許多。
“難道真的沒有解決的辦法了嗎?”見姜扶柔還要說什么,墨湛麟繼續(xù)說,“這一句話,就當是我求你,我們沒有解決的辦法了嗎?”
他微微彎下身子,手輕輕的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姜扶柔突然有些語塞。
“我……”
“噓……聽我說……”
墨湛麟扯出一個苦笑,“從前都是我不對,我沒有相信你,辜負了這么多年一起長大的情分。不分青紅皂白的做那些沖動又沒有邏輯的事情也是我的錯誤。甚至是害了你,又連累到你身邊的人。讓你這么多年,都活在委屈里?!?p> 他一件件的陳述自己的“罪狀”,從一開始,到三年前最后的那一次見面。
“是我醒悟的太晚,直到失去了才開始用頭腦想遍所有的事,直到結束了才明白自己多可笑?!?p> 墨湛麟對上她的視線,姜扶柔也在看著她,眼神似乎有些搖曳。
“這幾年,我盡力去補償了所有我做過的錯事,雖然這些都不及你受過的苦,雖然都影響不了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實。”
“但你忘了,往日之事不可追的下一句,是來日之事猶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