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信和瓶子
艾倫進入臥室之后,才稍微放松了一點,洶涌的疲憊感立刻如潮水般涌來。
剛才在戴安娜面前,為了維護形象和人設(shè),他一直強行忍耐著自身的不適。
疲憊的身體、虛弱的精神、不停涌上來的眩暈感,都讓他的上眼皮像是灌了鉛一樣,止不住的想和下眼皮來一場沒有期限的親密擁抱。
搖了搖頭,艾倫顧不得身上還穿著整齊的正裝,踉踉蹌蹌走到床前,鞋也未脫,直接撲倒在柔軟的大床上,昏睡了過去。
……
戴安娜進入密室,身后憑空漂浮著各種打掃的道具。
看著遺留的儀式現(xiàn)場,戴安娜一陣心慌,但很快就鎮(zhèn)定了下來。
就是在這里,她第一次如此的接近死亡,而且是以失控這種最可怕的方式。
“幸好……贊美吾主……以后我也算是半個神眷者了吧……”
想到之前能夠聆聽到神諭,想到美好的未來在向她招手,戴安娜的嘴角掛上了一抹笑意。
憑空漂浮的各種用具自發(fā)行動了起來,有拖把在清理地上繪制的五芒星儀軌圖案,有抹布在擦拭放在星角的銀白色托盤,有袋子在將各種清理下來的東西裝進去,有木工工具在拆卸那個奇怪的棺材……
一切都進行的有條不紊,作為一名隱藏身份的邪教徒,戴安娜對于如何清理儀式的殘留痕有著豐富的經(jīng)驗。
完成初步清理之后,密室內(nèi)突兀刮起了柔和的微風(fēng),其內(nèi)發(fā)酵出的輕微血腥味和腐臭味被挾裹著從大門飄散出去,并一路通過走廊,從走廊盡頭的窗戶飛出別墅,逐漸消散于夜空之中……
戴安娜從二樓看向大廳沙發(fā)的位置,那里已經(jīng)沒有了艾倫的身影,懸賞令則散亂的扔在茶幾上,大廳燈火通明,煤氣燈的氣量給的很足。
戴安娜自覺的下樓,收起懸賞單,扭動計費瓦斯的旋鈕開關(guān),大廳頓時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
在這個過程中,打掃用具早已不知所蹤,但那五扇木板始終跟在她的身后,那是組成棺材的材料。
哼著家鄉(xiāng)的小調(diào),戴安娜優(yōu)雅的做了幾個旋轉(zhuǎn)舞姿的動作,以此來抒發(fā)她雀躍的心情。
打開客房大門,五扇木板當(dāng)先進入,飛舞著與客房角落的大堆物品,共同組成了一張哥特式風(fēng)格的大床。
艾倫如果看到這一幕,就一定會理解,他為什么會覺得儀式中使用的棺材那么奇怪。
打開煤氣燈,客房里頓時亮起了略帶昏黃的光芒。
給自己倒杯水,戴安娜從行李箱中取出紙筆,坐在書桌前,滿面笑容的開始書寫。
“親愛的克萊兒:”
“你知道的,我這次到綠野鎮(zhèn)是受人委托,探索一個危險度不高的遺跡。”
“結(jié)果阿爾蒙德那家伙,又玩起了他的老把戲,說什么直覺預(yù)警,必有血光之災(zāi),要求退出,欲擒故縱的宰了那個傻大個一刀?!?p> “你對他的評價是對的,這次之后我要終止和他的所有合作,總感覺他遲早會被自己的貪婪害死……”
“另外,你絕對想不到我今天都遭遇了什么。”
“我在舉行一場儀式時,中獎般出現(xiàn)了儀式升華跡象,可惜準備不充分,導(dǎo)致升華失敗,儀式反噬,我也基本陷入失控?!?p> “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主投下了祂憐憫的目光,拯救了祂卑微的信徒,并降下神諭,贊美吾主……”
“還有,記不記得我跟你提到過的那個教歷史的書呆子?”
“你不知道,他竟然……”
戴安娜寫到這里,執(zhí)筆的右手開始顫抖,額頭有大滴的冷汗產(chǎn)生、順著臉頰流淌。
她的靈性在不停預(yù)警,在瘋狂嘶吼。
停下來!
不要寫!
寫了就會死!
失控而死!
……
戴安娜腦海中突然閃過了艾倫平靜的面容,以及他的那句。
“不要對任何人透漏關(guān)于我的信息,任何人!”
半響之后,戴安娜顫顫巍巍的伸出左手,用力握緊右手手腕,咬牙一拉,將握筆的右手從書桌上移開,懸在半空。
不知道什么時候,筆從右手滑落,與地面發(fā)生了撞擊,并一路滾遠。
連串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中格外明顯,也驚醒了那道僵坐的身影。
“嗬……嗬......”
戴安娜猛地伸出左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她滿臉驚恐,眼中不停的有淚水流下,右手自始至終保持著不變的姿勢。
時間此刻已經(jīng)失去了意義,終于,她收回了捂住嘴巴的左手,并協(xié)助右手緩緩活動。
等到右手恢復(fù)了一些,戴安娜以左手撐著書桌,站起身來,但緊跟著腿腳一軟,整個身體直接跪倒在地。
只有失控過的人,才能明白那種無助、絕望還有恐懼……
她費力的調(diào)整姿勢,坐在地上,雙臂抱膝,額頭抵著交叉的手臂,火紅亮麗的長發(fā)遮擋住了修長的小腿。
她張開嘴,無聲的哭泣……
終于,她似乎做出了某個決定,起身從行李箱中取出一盒火柴。
多次嘗試之后,她擦燃了一根,拿起書桌上剛剛寫到一半的書信……
看著書信上的字被火焰一個個吞噬,戴安娜說不出的悲傷,眼角似乎又有了新的水珠凝結(jié)。
等到那封書信徹底化為飛灰,她用袖子抹了一把臉,這種不符合禮儀的行為,對以前的她來說簡直是不可想象。
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緩沖,最少從表面上看,戴安娜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
她拿著毛巾,在客房自帶的盥洗室中洗了把臉,擦去臉頰上的淚痕。
看著梳妝鏡中蒼白又驚恐的面容,戴安娜用雙手把臉捏出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回到書桌前,她重新拿出一張信紙鋪在書桌上,提筆寫道:
“親愛的克萊兒:”
“一切順利,忙,勿念。”
戴安娜在僅有一句話的書信最后,署名并落款。
寫完后,她又從另一只行李箱的暗格中,取出一只小瓶,瓶子上貼了一圈的文字和圖案,看起來就像是正常的藥瓶。
她小心撕下信紙上有字的部分,扭開瓶蓋,猶豫了片刻,義無反顧的將卷起來的書信塞入其中,合上瓶蓋。
將瓶子立于書桌,戴安娜把右手食指懸于其正上方,兩滴鮮紅的血液從指尖落下,并在接觸瓶蓋的瞬間消失不見,一同消失的還有瓶中的那份簡短信件。
收回右手,食指完好無損,沒有任何傷口。
戴安娜收起瓶子,呆呆的靜坐了片刻,臉上不停閃動著復(fù)雜的神色。
想起艾倫要求的事情,她認命般的拿出筆記本,開始奮筆疾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