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碩彥的話如晴天霹靂一般，擊得我說不出話來。
“你不殺伯仁，伯仁卻應(yīng)你而死。武嬪，你到底算好人還算壞人？”柳碩彥說著說著就笑了，很無奈很悲傷的笑容，“你愿意做好人還是壞人？”
我無法回答，我也沒有答案，壞人不易做，但好人更加不易做。
柳碩彥似乎不愿意再糾纏這個(gè)問題，另起了一個(gè)頭：“溫貴嬪這人，你怎么看？”
“她很皇后走得很近?！?p> “原先可不是這樣?！绷T彥輕輕哼了一聲，“是你得寵后才越走越近的，只不過她畢竟是外人，皇后不如信任曹芳儀一般的信任她?？傻搅搜巯拢屎髮刭F嬪可比以前放心多了?！?p> “為何？”
柳碩彥怔怔看了我一會(huì)，道：“臘月初十?！?p> 我震驚地抬頭看著柳碩彥，她卻已經(jīng)垂下了眼簾不再注視我。我心里七上八下亂成一團(tuán)，臘月初十正是薛曉筱中毒身亡的那一天。
“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我輕聲驚呼，“這些話不該跟任何人說的，你應(yīng)該明白。”
柳碩彥的眼睛依舊垂著，她道：“這一個(gè)月來我吃不好睡不好，真的很害怕。思前想后，還是決定說出來。”
柳碩彥的視線停在我的肚子上，她伸手摸了摸，低聲道：“這延清宮，出一個(gè)葉小儀就夠了。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一天你會(huì)走上葉小儀的老路子……”
從瓊萃樓出來，我一直有些恍惚。柳碩彥病怏怏的樣子留在我腦海里，她今天肯開口，說的應(yīng)該都是心里話。
我把這么些事又串在一起想了想，估摸著臘月初十那日，柳碩彥很可能是看見了什么，而她看見的正是和薛曉筱的死有關(guān)的。所以她才會(huì)害怕不安得一病不起，被噩夢糾纏。而且，那件事是和皇后和溫依雪有關(guān)的。
素娥姑姑走在后面也是緊鎖著眉頭，回到臥室之后我遣退了所有人，留下她說說話。
“姑姑怎么看這事？”
“小主，柳貴人說的應(yīng)該是可信的。”素娥姑姑解釋道，“柳貴人和皇后她們一向處得不好，但是和葉小儀同住延清宮，感情還是不錯(cuò)，和薛貴人也一樣?，F(xiàn)在一個(gè)瘋了一個(gè)死了，她心底不舒服卻也說不出?！?p> “溫貴嬪呢？”
“小主覺得在皇后心里，溫貴嬪是個(gè)什么位置的？”
“可有可無？”
溫依雪雖然有個(gè)帝姬，卻也沒有留住皇上，即便是位列三品貴嬪，也是很難再升了。娘家也沒有什么勢力，對皇后來說，并不是一個(gè)要留心的對手。
那么溫依雪呢，她靠近皇后的目的是什么？
“薛貴人可惜了，一個(gè)犧牲品?！彼囟鸸霉脟@了口氣，搖頭說道。
我一言不發(fā)地看著素娥姑姑，柳碩彥的話又在耳邊回響，薛曉筱是因我而死的，她做了皇后和溫依雪交易的一個(gè)犧牲品。
第二日是個(gè)好天，晴空萬里。我卻不想待在延清宮里，說不出的不自在。素娥姑姑雖然不放心，但一大早來請脈的方和珞說了稍微走走不妨礙的，她才應(yīng)允了我去月暢園里散散步。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我在園里見到了曹寶珍。
曹寶珍住的毓衾宮離月暢園有不少的路，她會(huì)出現(xiàn)在這里實(shí)在讓我很意外。她也瞧看了我，按著規(guī)矩我不能對她視而不見，只好過去請安。
曹寶珍正坐在背風(fēng)的一處小亭子里嗑瓜子，我剛要?jiǎng)幼?，她就攔住了我，道：“可別拜，要是出了什么問題我可說出清楚了?！闭f完，就讓邊上的太監(jiān)在椅子上墊好了軟墊招呼我坐下。
“曹芳儀今天興致不錯(cuò)?！?p> 曹寶珍笑了笑，一邊嗑一邊說：“我從小就不怕冷，就算是大冬天的也能四處走。倒是你，坐一會(huì)就回去吧，免得受了冷。”
“在延清宮里悶壞了，才出來逛逛?！?p> “你那里也就是悶點(diǎn)，我那里可是渾身不舒坦?！辈軐氄浒压献託み搅说厣?，哼道，“莫名其妙死了個(gè)人，還是被毒死的，住得都不踏實(shí)了。晚上睡覺都睡不安心，就覺得有人在盯著你。晦氣晦氣！”
我笑了笑，小聲說：“之前不是都不提的嘛，怎么如今說起來了？”
“上面那兩個(gè)在呢，她們不提我能說什么？跟她們說我覺得自己快撞鬼了嗎？”曹寶珍說到這里臉色變了變，忙道，“呸呸！百無禁忌百無禁忌！”
曹寶珍說完又念了幾遍“阿彌陀佛”，才繼續(xù)說：“溫貴嬪也不曉得怎么回事，越來越喜歡和皇后待一塊，粘得那么緊天曉得她怎么想的。那兩個(gè)人有事也就自己說說，完全把我當(dāng)外人了！”
我賠笑不語，看來曹寶珍并不怎么喜歡溫依雪。
曹寶珍喋喋不休地說了很多，十句里有八句是在抱怨溫依雪的。直到嗑完了剩下的瓜子，才起身看著我說：“武嬪呀，今天也就是我們拉拉家常，別的也沒啥。我可沒說過什么不該說的?！?p> “是啊，就是兩個(gè)在宮里悶了的人隨便扯扯?！?p> 曹寶珍對我的反應(yīng)似乎是極滿意的，招呼了人自己走了。我出來久了也覺得有些冷了，便決定回去。
快走到延清宮的時(shí)候，就見門口站著一個(gè)人。還沒等我看清楚是誰，那人已經(jīng)跑開了。
我疑惑地看著背影消失的方向，嘆了口氣往瓊薈樓走。
小沈子一見我就迎了上來：“小主可算回來了，都把奴才們急壞了，就怕您在外頭凍著?！?p> “我沒事。倒是小沈子啊，之前誰在我們宮門口晃悠呢？”
小沈子聽見我問話，眼睛骨溜溜一轉(zhuǎn)，道：“是徐貴人，在我們延清宮外頭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了?！?p> 徐秀兒？我聞言有些不解，追問道：“就她一個(gè)人？沒人跟著？”
“奴才也奇怪呢，就徐貴人一人，誰都沒帶?！?p> 我搖搖頭，這個(gè)徐秀兒，從來跟我都是不相往來的，怎么會(huì)獨(dú)自一人在延清宮外晃蕩？
“她是來找誰的？”
“不清楚。可能是來找小主的，也可能是來找柳貴人的?！毙∩蜃拥椭曇魡柕?，“要不要奴才去打聽打聽?！?p> “不用，隨她去吧。”
徐秀兒之前給我的感覺是膽小怕事的人，小沈子若是去打聽，恐怕更是要嚇得她不敢來了。如果真有什么事，她自己自然會(huì)上門來，抓準(zhǔn)的也就是皇后和溫依雪不在的這幾天，真發(fā)生了什么，在事后被追問起來，也能抵死不認(rèn)撇個(gè)一干二凈，咬定了就是串門子。
只是這徐秀兒，到底是要找誰？又想要說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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