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知道的?”
聽到這句沒頭沒尾的話,尤迢并沒有感覺莫名其妙,而是一臉愕然。因為鮑筱雨,真的在車禍中毀容了。
本來,尤迢還沒想好,要不要告知竇江這件事。因為,他怕發(fā)小因為這個拒絕去見鮑筱雨。
那樣的話,鮑筱雨會因掏不起治療費和住院費,經(jīng)搶救后被趕出來。還有就是,尤迢會因為竇江的態(tài)度,而對竇江這個人大失所望。
尤迢有些害怕,害怕這么快見識到發(fā)小的冷血本質(zhì)。
如果幾千塊錢就能治好鮑筱雨,那他會毫不猶豫地去借。畢竟同學一場,尤迢不忍心看著對方去死。要對方是因為別的原因缺錢,他也懶得管。
而幾千塊錢對于尤迢來說,比幾十萬在竇江這兒的份量,可重多了。
正這時,昨天載兩人回來的那輛哈弗H6,開了過來,停在了不遠處。
“竇少!”
大熱的天,穿得跟賣保險似的司機下了車,手里拿著一個檔案袋走過來,雙手恭恭敬敬地將檔案袋遞到竇江面前說:“手機和臨時身份證都在里面?!?p> 目無表情地接過檔案袋,竇江也沒有打開看,而是沖尤迢說:“去醫(yī)院,車上說?!?p> “老太太病了嗎?”司機好奇。
“沒有,一個朋友?!备]江捏著檔案袋,走向哈弗H6。司機急忙一溜小跑,在竇江前面殷切地打開了車門,把竇江讓了進去。
見竇江這樣,尤迢不由欣慰一笑,然后跟在后面。
竇江當然不知道鮑筱雨被毀容,他是通過尤迢的話,有了自己的猜測。
上午的時候,鮑筱雨被送去手術(shù)前,由護士代替,撥了好幾個熟人的電話。然而這些人里面,就只有副班長呂兒紅去了醫(yī)院。
至于尤迢,也是看到呂兒紅在群里的通知,才趕到醫(yī)院的。同樣看到通知去了醫(yī)院的,還有班長師梓投。
當初組織大家去銀月島,不過是師梓投想找個機會親近鮑筱雨。
一開始,師梓投還很積極,在群里籌款,打電話找親戚借錢。可等聽呂兒紅說鮑筱雨被毀容之后,他就借尿遁溜了,甚至還退了群并拉黑了呂兒紅和尤迢。
當然,尤迢并沒有提呂兒紅說鮑筱雨毀容的事,只是提及了師梓投。
但是竇江是什么人,那可是活了兩千年的老家伙,比狐貍還精,比泥鰍還滑。師梓投的反常舉動,哪里能瞞得過他。
簡單解釋了兩句,竇江晃了晃手機,沖尤迢說:“正好把錢轉(zhuǎn)給你?!?p> “好?!庇忍龊苁羌?,師梓投募捐的時候,他把身上僅有的十七塊錢發(fā)了紅包。要不是家里還管飯,他晚上都得餓肚子。
“微信收款,二百元!”
令尤迢期待的聲音在車廂中響起。可是一聽金額,他不樂意了:“臥槽,真就只借二百!”
“嗯?”竇江好奇,“不是你自己說的嗎?”
“我……好吧好吧,等不夠了再問你借?!?p> “再說吧,二百我同意了,后面再借我未必肯?!?p> “……”
談話間,紅會醫(yī)院到了。
“竇少,等你們準備回去的時候聯(lián)系管家,我再過來?!闭f完,司機開著車絕塵而去。
“怎么了?”
見竇江站在門口仰頭觀看,卻不進去,尤迢不由好奇。
“沒什么?!闭Z畢,竇江邁步往醫(yī)院里走。
說起來,自打步入元嬰期,大夫這個職業(yè)就從竇江的生活中消失了。一則是他的軀體早已百病不侵,二則縱是不幸染病或者負傷,也有大把的丹藥服用。
進到大廳,由尤迢引路,二人很快找到了呂兒紅。
可是兩個人都到跟前了,呂兒紅也沒有起身相迎,而是坐在休息區(qū)的椅子上,目光呆滯地看著對面的白墻。
“怎么了?”尤迢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預(yù)感。
呂兒紅緩緩抬頭,見是尤迢,禁不住聲淚俱下,然后掩面而泣,“小雨……她已經(jīng)走了。”
“怎……怎么會這樣!”尤迢頗受打擊,往后退了一步。
對于他們來說,大學畢業(yè),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別說他們自己,就是父母那一輩,絕大部分也都健在。
“死亡”這個詞,還很遙遠。
可是現(xiàn)在,有同伴已經(jīng)先一步去了。
“如果我沒有回來,這就是鮑筱雨的結(jié)局嗎?”竇江陷入了沉思。他想要抓住這種感覺,像呂兒紅一樣放肆地涕泗橫流。
然而,醞釀了很久,別說流淚,就是一點點傷感都沒有。
活得太久,既心心念地追求長生,又多多少少有些膩歪。自己的生死都已經(jīng)看淡,更別說別人的。
沉吟片刻,竇江問呂兒紅:“尸體在哪兒?我想去看看?!?p> “你還是別看了,我怕你受不了。”呂兒紅還以為竇江強繃著不哭。
正這時,一名醫(yī)生領(lǐng)著兩個護士走了過來,年齡偏大的護士沖呂兒紅道:“家屬麻煩把費用繳一下,不然不能開死亡證明?!?p> 至于剛來的小護士,則一臉揪心地看著呂兒紅,對于這種場景,她還做不到公事公辦的冷漠。
“你他媽……”一聽護士這么說,無處宣泄的尤迢,有種打人的沖動。他倒不是蠻橫,只是一時控制不了情緒。
“尸體在太平間嗎?”竇江攔住尤迢問。
“是,不過你們得繳了費,尸體才能送去火化。”年齡偏大的護士目無表情道。
“好?!备]江點了點頭,看向呂兒紅,“麻煩你先去排隊辦手續(xù),我去看一眼尸體就過來繳費?!?p> 不等呂兒紅回應(yīng),竇江沖護士道:“死亡證明倒不急著開,我要先看看,或許還有救,麻煩你帶個路?!?p> “你什么意思?”女醫(yī)生一聽這話不樂意了。竇江所言,對她來說可太刺耳了。
“走吧?!备]江沒搭理醫(yī)生,叫上尤迢,往醫(yī)生和護士過來的方向走去。
對于醫(yī)生,或者說就當前世界的醫(yī)療水平來說,鮑筱雨已經(jīng)死了??墒菍τ诟]江來說,卻還是個未知數(shù)。
境界和層次不同,對死亡的定義就不同。
醫(yī)生囿于當前的醫(yī)療水平,斷定鮑筱雨已經(jīng)死亡,并沒有什么問題。
只是,竇江懶得也沒有必要解釋。大夫生不生氣,他根本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