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言從地上站起,輕聲說道,“我回房收拾下東西,你們且等我一會。”
“慢著,皇后娘娘的口諭,限聞素語即刻進宮,不得有誤。”送旨太監(jiān)說話并不看著錦言,而是仰頭看天,那種目中無人的輕狂勁卻更叫人退縮,然太監(jiān)又說道,“姑娘,您還是快些跟我走吧,皇宮之大,還能缺什么呢?”
錦言默默思略,驀地轉(zhuǎn)過身,跪倒在聞步青與沈蕊潔面前,“爹,娘,孩兒這就去了,二老多保重……”起身離開,率先出了聞府大門。
身后便是聞步青的老淚縱橫,沈蕊潔的嚎啕大哭,賓客們面面相覷,仿佛在看一場生離死別。
錦言上了太監(jiān)的小轎,行至宮門前,轎子突然被攔截停了下來,錦言聽見有太監(jiān)急急上前說道,“鐘離將軍,這是皇后娘娘手諭?!?p> “轎子里是何人?”聲音威嚴而又謹慎,出言相問時,一點沒有因為是皇后娘娘手諭之事而有所退縮。
“這是皇后娘娘入宮前,在聞府的貼身丫鬟,得太后批示,才得入宮的?!?p> 錦言不知道太監(jiān)為何如此說話,未等多想,便聽到鐘離將軍說道,“即便是皇后娘娘要的人,本將軍要仔細搜查,這是規(guī)矩……”
錦言的轎簾驀得被人掀起,一張俊朗的臉便在眼前,來不及回避,只得低下頭,不再與他對視,只是身前的轎簾遲遲未被人放下。
“鐘離將軍,皇后娘娘還等著奴才帶人去交差呢?!?p> 鐘離將軍細細看了錦言幾眼,不甘得放下轎簾,不確定得問道,“她真的只是皇后娘娘的丫鬟?”
“是……”
轎子起行,入了宮門,便在一旁停下,太監(jiān)掀起轎簾,“姑娘,下來吧,隨奴才走吧。”
錦言未曾來過皇宮,這下只見亭臺閣宇,大氣巍峨,雖極盡奢華又不靡俗,真真就是九闕天宇,這座凝固歷史的宮殿不知承載了多少宮廷變遷和人世滄桑。
前面太監(jiān)急急前行,錦言只能跟在后面疾步跟著,無暇顧及奇樹古木意境疊出的景色,匆忙行至皇后所居澄瑞宮,一路上宮女太監(jiān)眾多,看到錦言不是宮裝都顯出詫異之色,不過只是一瞬便低下頭匆匆而去,與幾無關(guān)之事不能多看多聽,想在宮里生存,便要這樣。
澄瑞宮是皇后的居所,極為奢華,太監(jiān)引至宮殿內(nèi),有宮女迎來上來,“秦公公,勞煩你了,這是皇后娘娘賞的?!闭f罷塞給他一錠金子。
那秦公公也不推讓,把金子塞到懷里,便說道,“謝過蘭舟姑娘,這下總算可以交差了?!?p> “慢著……”
蘭舟喊住秦公公,看了錦言一眼,臉上都是嘲諷與不屑,移步至雕花木架前,上面放滿古瓷珍玩,蘭舟隨手拿起一個花瓶便往地上摔去,這下連秦公公也摸不清頭腦,一時愣在那里。
“蘭舟姑娘,你這是……”
“皇后娘娘說了,這個丫鬟初來乍到,不懂宮中規(guī)矩,打壞宮中珍玩,現(xiàn)發(fā)落到浣衣房。秦公公,有勞您了,把這個丫鬟送到浣衣房吧?!?p> “你好大膽子,竟然如此對我?你可知道我是誰?”
“你是誰?蘭舟當然知道,娘娘說過了,不過就是府里的一個丫鬟而已,在這宮中,不受皇后娘娘的抬舉,你這個家生的丫鬟,便連次等宮女也不如!”蘭舟說完有些得意,錦言這下明白,蘭舟是故意為之,不過她敢這么做,便是素語的授意。
“叫她出來,我要見她?!?p> 蘭舟不屑得說道,“你以為你是誰?今時今日,想見皇后娘娘哪有這般容易?皇后正在吃齋念佛,近日不會出祠堂一步。我勸你,識相還是隨秦公公去吧,否則明日宮里有沒有你這個人就是兩說了?!?p> 秦公公看不出其中端倪來,可是也慌了神,拉著錦言離去,路上說道,“姑娘,我不知道你與皇后娘娘到底是何恩怨,眼下還是保住小命要緊?!?p> “秦公公,皇后娘娘遣你去聞府要人進宮,真的是點名聞素語嗎?”
“姑娘,這個還有假?借給我兩個膽子,我也不敢亂說呀。快些去吧,這過了晚膳時辰,只怕浣衣房的管事便不能安排你住處了?!?p> 錦言苦笑,究竟為何,素語與自己雖不和氣,但也從不曾如此相待,百思不得其解,隨著秦公公到了浣衣房。
浣衣房的管事云姑,斜睨了錦言一眼,不冷不熱說道,“這又是哪個宮里的?長得小模樣倒是嬌俏,怕是那個妃子礙了自己的眼,才送過來的吧?”
秦公公倒是對云姑畢恭畢敬,回道,“這是澄瑞宮的宮女,失手打壞了皇上賜給皇后娘娘的花瓶,才被發(fā)落到此間的?!?p> 云姑冷哼一聲,“想不到連皇后也是一般模樣,宮里容不得俊俏的女子,我倒瞧我這浣衣房里的女子,只怕比當今皇上寵著的妃子都美艷幾分。也罷,既然來了,便在這安心住下吧。”
秦公公似是不敢留在這浣衣房,把錦言送下,沒幾句便離開了。
云姑把錦言安置在一個陰暗的屋子里,昏暗的燈光下,錦言看到里面已經(jīng)住著四個女子,靠墻的一個女子極為瘦弱,斜斜得靠在榻上。
“這個時辰了,已經(jīng)過了晚膳,我叫綠屏給你找些吃的來。”
那個女子聞聲站起來,一言不發(fā),便走了出去。等她回來時,云姑早已離去,綠屏塞給她幾塊干餅,便又靠在床榻上不出聲了。
“這個時辰了,已經(jīng)過了晚膳,我叫綠屏給你找些吃的來。”
那個女子聞聲站起來,一言不發(fā),便走了出去。等她回來時,云姑早已離去,綠屏塞給她幾塊干餅,便又靠在床榻上不出聲了。
錦言拿著著干餅,食不下咽,不知與她們?nèi)绾未钤?,一時便僵在了那里。突然,角落里傳來一聲尖利得冷笑,“來了這個地方,有東西吃便不錯了,還想要什么錦衣玉食?”
另一個女子走了過來,隨手把一床薄被遞給了錦言,說道,“云姑既然沒有給你安排床鋪,我們姐妹也不敢讓出床鋪來給你,這床棉被你裹在身下御寒吧。也不要怪綠屏,我們浣衣房的人微言輕,即便是還有剩飯,也不會給我們的,御膳房的人最會看碟下菜了?!?p> 那個尖利的聲音再度響起,“西樓,你跟她多說什么?想誰來著浣衣房不要吃幾日苦頭?我來的時候,連這干餅也吃不到的?!?p> 叫西樓的女子嘆口氣,說道,“煙翠,你少說幾句吧,來這浣衣房的女子,誰不是有萬般苦楚?姐妹們相互扶持一把吧,這樣才能勉強度日,否則死了也比這個強?!?p> 叫煙翠的女子也緘默了,一時之間,這個昏暗的屋子陷入了漆黑當中,煙翠小聲說道,“大家別出聲,那個惡婆娘又來了?!?p> 屋外有個破鑼嗓子大聲喊道,“都是些賤骨頭,快些熄燈睡覺,明天還要不要早起干活?堆了那么些衣服,難道不用洗了嗎?”
等聲音遠了,煙翠才罵出聲來,“惡婆娘,母夜叉,我咒你明天吃飯咽死,走路摔死?!?p> “煙翠,夠了,別生事了?難道你忘了前幾日你才讓她毒打過?”西樓恨鐵不成鋼的聲音響起,別不再有人敢說話了。
錦言茫然站在那里,手里太拖著西樓塞給自己的薄被,實在有些乏了,才擁著薄被靠在墻角不知不覺得睡了過去,一夜之間不知被凍醒了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