暉原醒過來已經(jīng)是中午了,沒有想到自己第一次睡得如此暢快,沒有任何人會來打擾。仔細(xì)一想,突然從床上彈起來,東張西望了好一會兒,發(fā)現(xiàn)自己處身于一個典雅、簡約的房間里面,房間里面的布置很素雅,沒有多少奢華的家具,可是的的確確是一間大房子。
“小姐醒了?!弊蛞箮返逆九穆曇?,她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暉原身后,手里捧著一個碧玉的盆子,旁邊放著一塊毛巾。
“請小姐洗漱?!焙竺孀呱蟻淼囊粋€婢女對著暉原輕聲的說。
暉原看了看她們,沒有多說什么,任由著她們擺布,然后穿好了她的衣衫從床上坐了起來。地上是地毯,暉原一腳踩上去覺得很軟很舒服,她抬頭看了看那兩個恭敬的婢女:
“羽臣醒了沒?他的毒傷要不要緊?”
“回小姐的話,公子平旦時分就已經(jīng)醒了,他毒傷沒有大礙了。只是早晨公子有事出去了,讓小姐不必記掛。”
“回小姐的話,公子交代我們要給您準(zhǔn)備午飯,他日昳前后回來。”后面的婢女補(bǔ)充。
“他真的沒事了嗎?”暉原一臉驚訝的看著這兩個婢女,那可是木樨,那么快就可以解毒的話,難道羽臣是屬于一個醫(yī)者世家,或者是用毒世家。
“回小姐的話,公子真的已經(jīng)沒事了。”
“還請小姐用午飯。”婢女恭敬的給暉原鞠躬,然后挑起了在房中的一處珠簾——這個房間被這個珠簾隔成了兩個空間,在那邊,正好是熱氣騰騰的豐盛午餐,自然的,還有一串糖葫蘆在桌上。
暉原看著,好久以后才傻笑:
“多謝?!?p> “小姐不必客氣?!逼渲幸粋€婢女說。
然后兩個婢女都退到了珠簾之外,對著暉原深深的鞠躬:
“請小姐慢用?!?p> 暉原看呆了,她面前一桌子菜,少則有十個,算上什么湯菜和小菜,恐怕是有二三十了。這么多菜讓她一個人吃,簡直就是要人的命,暉原雖然喜歡好吃的菜,可是這樣的陣勢她從來沒有見過。
暉原對著那一桌子的菜看了很半天,最后還是長嘆一聲,拿起了糖葫蘆,一口咬下一個。與此同時,屋子的門被輕輕的推開,外面已經(jīng)高起的太陽照射了進(jìn)來,那個走進(jìn)來的白衣人,看著暉原,微微的笑:
“先喝點湯對你的身體好些?!?p> “你沒事了?!”暉原一下子起身,喊著一口糖葫蘆含混不清的說,她一邊說,一邊掀起了珠簾向羽臣走去。
羽臣臉色蒼白,還是一副病態(tài)的樣子,可是看起來比昨天那副死氣是好得多了,他看見暉原過來,他也回身合上了門,然后向暉原走過去。
“你的傷……”暉原看著羽臣削瘦的肩膀,他身上的那兩道鞭痕,不知道好些沒有。
羽臣微笑著搖頭:
“我們吃飯吧。”
“你還沒吃飯?”
羽臣無辜的點頭,他清早就出門,到現(xiàn)在肚子早就餓扁了,而且這些菜集合了松江的風(fēng)味和京城特色,本來就是佳肴。
暉原看著羽臣那樣子,趕快坐了下來,可是她才坐下來,羽臣就已經(jīng)盛滿了一碗湯遞給她:
“趁熱喝?!?p> “謝謝!”暉原連忙接過來,“怎么還讓你來照顧我呢,你是病人!快些坐下來!”
羽臣“呵呵”的笑,他的微笑常掛在臉上,有一種和煦的感覺:
“你在我家,也算是我的客人,主人哪里有不招待客人的道理?!?p> 暉原正在喝湯,聽見了羽臣的話,她把幾乎要埋在碗里的頭抬了起來,一雙黑色晶瑩的眼睛看著羽臣。
“還有,昨天——”羽臣正色,“謝謝你,救了我性命?!?p> “你的毒怎么樣了?”暉原放下碗,“那可是木樨之毒,你怎么解的?”
羽臣伸手夾起一片薄薄的牛肉放進(jìn)碗里,他搖了搖頭:
“這毒還沒有解,只是暫時抑制?!?p> “還沒解?!”暉原幾乎又一次跳起來。
“放心,我會沒事的。晚上有事嗎?”羽臣笑瞇瞇的咬下一塊牛肉,若不是他的臉色慘白、唇色全無,真的會相信他是一個沒事的人。
“晚上啊……”暉原也是狼吞虎咽的吃著,想了想,似乎藤一和她約定,今晚他回來找她,暉原嘆氣。
羽臣見她嘆氣,只是微微一笑,便默不作聲。
“我約了一個朋友,他說回來找我?!?p> “藤一?”
“嗯,就是他啦。”暉原知道羽臣也認(rèn)識藤一,而且,他還救過藤一,也就直接說了。
羽臣嘆氣:
“他是又要逃掉這次的慶典嗎?”
“嗯?”
羽臣抬著一杯茶,微微的嘆氣,眉目間全是種淡淡的憂傷,他壓下一口茶:
“我羨慕他的自由。”
“你也是朝中人?”暉原禁不住要問,畢竟,羽臣渾身都是謎團(tuán)。
羽臣看著暉原驚訝的臉,他覺得這幾天抑郁在心中的悶氣都為之一暢,他笑了笑:
“算是吧……”
羽臣看著外面的的太陽,眼中有一點點的向往,朝廷之中,本來就是一潭泥沼,一腳踏入,就不可能在從中全身而退,要么爾虞我詐、跟隨著其中一個得勢的黨派扶搖直上,在最高位的時候,懂得囤積后半生的花銷,最后辭官歸老,莫在其中停留甚久;要么就是做個孤高的人,不去阿諛奉承、自成一派,卻要不怕死、也沒有親眷來掛礙。
能如同藤一這樣,來去自由,完全不買皇城那些官吏的帳的,恐怕古今無人,這樣的幸福,是每個還倘有一點良知的官員,都是羨慕藤一的??墒?,這個世界上,恐怕只能有一個藤一,一個天下第一捕快。
“那你和藤一應(yīng)該早就認(rèn)識吧?”
“只能說,我早就認(rèn)識他。他太出名?!庇鸪嫉目跉庥行┞淠?。
“放心啦,你這樣應(yīng)該很快就能夠出名了,不消幾年就超過他那個小子,不過——”暉原看了看羽臣,又看了看這一桌子的佳肴,她俏皮的眨了眨眼睛,“你不是收受賄賂得來那么多錢啊?怎么藤一比你有名都不見得比你有錢?”
羽臣聽了這話,他笑了,想了想,才開口說:
“那是因為他不接受家里的錢嘛,若是他沒有將自己逐出門去,自然會比我有錢得多。”
“逐出門?”暉原第一次聽到關(guān)于藤一家里的事情,這么三年來藤一從來沒有對她說起過,他家人在哪里、他出身何處,只知道他的母親死了——且是慘死,父親不見他提起,藤一也沒有回過家,暉原甚至覺得,藤一是不是和她一樣,是個孤兒。
“嗯,他六歲那年自己和自己的家庭斷絕了關(guān)系,拜入六扇門下,舍棄姓氏,叫做藤一,也應(yīng)該是十三年前的事情吧。那個時候,我見過他一面?!庇鸪蓟貞浧饋?,眉頭微皺,順便起身給暉原添了茶。
“他沒有告訴你???”羽臣坐下來,他想了想,“我告訴你,他會不會和我急?”
“我保證不讓他知道!”暉原立刻伸出了三個指頭指著天起誓。
“呵呵,好了,不用你發(fā)誓,我告訴你好了,你可知道錦朝建立的時候,有八個大家族幫著太祖皇帝?”
“嗯,知道,龔家、舒家、沈家、段家、尹家、江家、韓家和紫家?!?p> “這八個家族都是跟著太祖皇帝南征北戰(zhàn),最后建立了錦朝,太祖為了表彰他們的功德,給他們八個人都加官進(jìn)爵,其中龔、舒、段、尹四家成為了世襲的爵爺,而沈、江、韓、紫四家則封官做了將軍。八個家族這么多年延續(xù),除了沈家沒落、紫家在高宗皇帝在位之時就被滿門抄斬,剩下的六家都還能在朝廷之中占據(jù)一席之地,甚至主宰這個朝廷?!庇鸪悸恼f。
“一將功成萬骨枯,錦朝皇室也算是待他們不薄了,沒有趕盡殺絕,反而讓它們留到今天,算是很對得起他們了。”
“若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想,恐怕治世早就來了,藤一也不必辛苦了?!庇鸪驾p輕的打了個響指,外面候著的兩個婢女連忙走了進(jìn)來。
“公子,有何吩咐?”
“再去加一壺茶來?!庇鸪歼f過來那個紫砂的茶壺,兩個婢女恭敬的接過,躬身退了出去。
羽臣這才開口繼續(xù)說:
“這八個家族之中,現(xiàn)在最得勢的,恐怕是龔家,也就是興安爵爺——龔逸忠,他兼任了朝中的工部的尚書,幾個兄弟也是在朝中得勢,皇帝又娶了他們龔家的女人為妃,一家顯貴,何況——”
羽臣這個時候看見暉原喝完了她面前的茶,他起身給暉原倒了茶。
“何況什么?”暉原追問。
“何況,龔逸忠支持的人是恭王,恭王在朝廷中如日中天,可以說是權(quán)上加權(quán),顯赫之中的顯赫,龔家的門檻都被踏破了,可是還是有人絡(luò)繹不絕的去遞上名帖,龔逸忠也因此拉起了很多支持者,近些年頗有黨派之勢。”
“恭王?那是誰?”暉原不是朝廷中人,不是太記得皇帝這些兒子的封名。
“就是五……”羽臣停頓了一下,才說下去,“五皇子?!?p> “那這和藤一有什么關(guān)系?”
“藤一的父親,就姓龔,名逸忠?!庇鸪悸恼f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