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淺離開北宮逆的宅院,重新走回琴苑,京城最近發(fā)生了事情,皇朝中有一股力量,在動蕩。江南似乎也不是很妥當(dāng),單是君家的出現(xiàn),還有唐門、神水宮之間的斗爭,江南四大家族之間的明爭暗斗。
云小淺抬頭看著遠(yuǎn)處的天空,江湖最近總是有動蕩,錦朝的天下,似乎也不怎么好坐。
“云小姐?”管家看見云小淺在這里站著發(fā)呆一般。
“哦,管家大人,我現(xiàn)在很快就過去?!痹菩\足下生風(fēng),往琴苑趕去。
南宮琴音在床上躺著,北宮沐簫焦急的看著她,看見云小淺來了,南宮弦音給了云小淺已給淺淺的微笑,云小淺看著那個笑容,她下意識的回了南宮琴音一個微笑。
“沐簫,你有沒有覺得,這個孩子笑起來有很熟悉很溫暖的感覺?”
北宮沐簫聞言回頭看著云小淺,云小淺在北宮沐簫的眼睛里面,看見的是一種驚訝,然后轉(zhuǎn)而變成了辛酸。他點(diǎn)頭,沒有回答什么,只是起身飽含深意的看了云小淺一眼,然后就和管家一起退了出去。
云小淺坐到了南宮琴音的對面,她出手的瞬間,已經(jīng)是封了南宮琴音的五個穴位。在指尖碰觸到了南宮琴音的瞬間,有和煦的內(nèi)力輸入,在暖意中,南宮琴音慢慢失去了知覺??此娴乃院螅菩\拿出自己的一套金針,她把五十支金針全部抽了出來,夾在了指尖。她閉上眼睛,默默的在心里仔細(xì)回憶那些穴位。
突然間,她凝聚所有的精神睜開了眼睛,睜開眼睛的同時她已經(jīng)出手,五十枚金針要確保同時進(jìn)入人體的穴位三分三寸,多一分或者任何一支針慢了都會出差錯,輕則昏迷不醒,重則當(dāng)場斃命。
云門、中府、神封、靈虛、孔罪、伏兔、地機(jī)、曲骨、水分、紫宮、角孫、絡(luò)卻、肩井、天宗、至陽、環(huán)跳、清冷淵、陽溪、承扶、意舍、懸樞、承漿、天鼎、璇璣、幽門、中庭、青靈、血海、條口、公孫、太白、厲兌、飛揚(yáng)、昆侖、束股、承山、長強(qiáng)、小海、環(huán)跳、京門、值室、俠白、脊中、氣海俞、魂門、心俞、神道、靈臺、命門、中樞,云小淺在心里暗暗的數(shù)著,最后在確保無誤的同時,她頭頂終于滲出了汗,手心里面都是冷的。
這個時候,她在握緊手中細(xì)細(xì)的蠶絲,原來她的五十枚金針都是連著蠶絲的,針尾在云小淺的捻動下在慢慢旋轉(zhuǎn),她掏出包里面的一瓶藥粉,那個瓶子她從來沒有用過,里面的藥粉她也希望她這輩子都不要用。
藥粉是用剛出生的嬰兒的頭骨磨成的粉,合著小孩的鮮血,加以各種名貴的草藥煉制而成,是天下最為陰毒的藥方,師傅交給她的時候要她發(fā)毒誓不能使用,這個方子,在這個江湖上,會的人真的不多。
那些粉末在倒上了蠶絲的瞬間,像是有靈性一樣,很快就順著蠶絲到了金針之上,侵入了南宮琴音的身體里面,而蠶絲在粉末過后就化為了粉末,云小淺看著那些粉末一點(diǎn)點(diǎn)進(jìn)入南宮琴音的身體,她的臉色慢慢的好轉(zhuǎn),她舒氣,那么,還有最后一個步驟。云小淺從包里掏出幾枚檀木的藥香,放進(jìn)了香爐里面點(diǎn)燃,藥香很快就會化成煙霧彌漫在屋子里面,在藥香散去的時候,云小淺需要把金針收回。
看著淡白的霧氣慢慢開始散開,云小淺開始拔針,她現(xiàn)在不能一次性把五十只都拔出來,所以她一枚一枚的收回,金針在回到她手中的時候,針已經(jīng)變成了淺白的顏色,金光不再。香氣散盡,云小淺也最后拔完了針腳。
搭上南宮琴音的脈,氣血已經(jīng)順利理好,應(yīng)該沒有什么大礙了。
云小淺松了一口氣,然而她“哇”的一聲嘔出了一口鮮血,噴在了床邊,正好被進(jìn)來的北宮沐簫和管家看見。
“云小姐,你這是怎么了?”管家和北宮沐簫都齊齊的趕過來。
云小淺當(dāng)然知道,這個醫(yī)術(shù)是極其耗費(fèi)體力的,她的玉凰丹都已經(jīng)給北宮逆吃掉了,此時此刻,她自己的病沒有藥來壓制??峙率菐滋斓内s路,胃已經(jīng)吃不消了。
“我沒事,”云小淺擦了擦嘴邊的血跡,“夫人的病已經(jīng)沒有大礙了,只要好好休息就可以恢復(fù)。我現(xiàn)在去看看北宮逆?!?p> “撲通”的一聲,北宮沐簫竟然對著云小淺拜了下去:
“小淺你不計(jì)前嫌這樣幫我們北宮家,我們無以為報(bào)?!?p> 云小淺看著他拜下去,她連忙扶住他:
“老爺你嚴(yán)重了,我是個大夫,不會容忍在眼前的死亡。然而,我不會懸壺濟(jì)世,如果你們在離我很遠(yuǎn)的地方,你們要死我也是不會管的?!?p> 聽得云小淺的話,北宮沐簫想起了初遇的時候的那個白衣“少年”,他的口中沒有任何憐憫,把江湖和生死看得很透徹,滿口的嘲諷,對江湖和爭斗充滿了不屑,甚至不像是一個大夫應(yīng)該說出來的話,她不尊重生命,但是很珍惜每一份生命。
“那云小姐此番要多少的診費(fèi),請小姐開價,無論多少,我北宮家只要給得起,傾盡所有都在所不惜?!?p> “人命無價,”云小淺淡淡的說,“能遇見老爺、夫人,還有煙淼和北宮逆,是我的幸運(yùn)。救你們,是因?yàn)槲姨幱谂笥押徒懒x的選擇,不是大夫和病人的關(guān)系。”
“你……”北宮沐簫覺得他真的不懂這個女子。
“這次,我不要診費(fèi)?!痹菩\微笑,離開了北宮沐簫的視線,她知道,她有她自己的原因,一個她選擇永遠(yuǎn)都不要讓人知道的原因。
“小淺!”云小淺走進(jìn)了院子里面,聽見了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在叫她,回頭,看見了一個女子,她一身雪白的狐裘,頭發(fā)卷卷盤在腦后,但不知道她究竟是用什么盤的頭發(fā),發(fā)髻里面露出黑色的八只棍子,像釵又不像釵,她的狐裘只有一只袖子,右手在袖子包裹下看不出什么,卻是露出她白嫩的左臂,臂上有一條傷疤,但是傷疤被一個狐貍的文身覆蓋,此時竟然在泛藍(lán)光。她的胸口上別有一朵血紅色的罌粟花,她右耳際戴著一只毛絨絨的球,穿著幾條細(xì)皮,一只綴到腰際。
雪小血。
云小淺站在那里,靜靜的看著她,雪小血也是站立在原地看著她:
“我,終于自由了?!?p> “那很好啊,你可以在大漠馳騁,養(yǎng)滿蜘蛛和狐貍?!?p> “本不想來中原的,但是小婳說看到了你,一定想要來見你一面?!毖┬⊙f著,讓開了一些,此時云小淺才看見在雪小血的身后,是那個女子,她背著花鋤,頭發(fā)飄逸,眼中竟然有淚。
“小……”花小婳口中哽咽。
“一切,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云小淺打斷了花小婳的話,“以后,你要自己好好照顧自己。跟著小雪,好好的生活。”
花小婳卻是搖頭。
“怎么?你想要離開嗎?”云小淺緊張。
“不是,你不知道嗎,門主她……”花小婳說話很溫柔很緩慢。
“呵呵,小淺,我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你我會重整端鶴門。大師兄被我逼瘋以后他從祁連山上跌落死去了,璃已經(jīng)死去很久了,師傅也已經(jīng)對我們沒有什么威脅了。門下所有的弟子都?xì)w我所有,我想不再接單殺人了,我想把大家都解放,想要留下來的就自己留下來。我可以把剩下的人重新組織,我們做一個普通的江湖門派,或者像唐門那樣,你也知道我喜歡毒藥?!?p> “小雪,你……”云小淺一時不知道要說什么,原來端鶴門發(fā)生了那多的事情,然而,那個曾經(jīng)叱咤風(fēng)云的女殺手竟然要說她已經(jīng)不想殺人,這是多么大的轉(zhuǎn)變。
“做殺手,其實(shí)是很痛苦的事情。不是殺人就是被殺,我想這樣的殺手問題對于你我都太殘酷,何況,我還不想和你作對,我的大夫,”雪小血笑,“還有,小淺,你,真的不恨我嗎?對于八年以前的事情?!?p> 云小淺本來是笑著的,聽見雪小血這么問,她微微的驚訝,然后她搖頭:
“我能看懂你那個時候的絕望,如果不原諒,那么怎么有今日的你我?!?p> “還有,小姐你就準(zhǔn)備這樣生活一輩子了嗎?”花小婳輕輕的問。
“這樣不好嗎?”云小淺看著遠(yuǎn)處的風(fēng),“做自己想要的事情,看想看的風(fēng)景。不用受人擺布,朋友遍布江湖,有酒當(dāng)歌,有月有風(fēng)有星辰?!?p> “可是,小姐,你明明可以過得更好的。”花小婳不懂得。
“好么,我不想要過那樣紛爭的生活。”
“可是,明明你很愛財(cái)。”雪小血不客氣的打斷了云小淺的話。
“我愛財(cái)我可以賺啊,”云小淺微笑,“不勞而獲是不好的,還有,很多的東西,我想要忘記它,并且把它永遠(yuǎn)塵封在我的心底,我不想要任何人來破壞我好不容易獲得的幸福。無論是師傅也好,輕塵也好,朋友們都好,我只是想要這樣保持現(xiàn)狀的生活下去。變化帶來的沒有什么好處,還會給很多人帶來麻煩。如果我可以選擇,我想我絕對更加愿意作為一個普通的孩子出生。”
“怪不得你一直用‘云瀟’的身份在江湖上混,怪不得你說你忘記了十歲以前的事情。怪不得你情愿被我傷,也不愿意使用孤鴻攝?!?p> “小姐,你很討厭過去嗎?”
“我不討厭過去,如果我討厭過去的話,那么不是否定了你們各自的存在么,我喜歡你們,想要和你們永遠(yuǎn)走下去,只是我不能一輩子過那樣的生活。而且,那樣的過去只會給我的現(xiàn)在帶來巨大的傷害,如果要傷害,不如我現(xiàn)在就告訴我自己我已經(jīng)忘記了?!?p> 雪小血笑,她懂得了那個時候云小淺的笑容和她說她想要忘記的心情,畢竟,如今的她,雖然不能說過得很好,可是看上去她比從前快樂。
“好了,我走了,各自珍重,我會在這件事情完結(jié)以后來看你們的?!痹菩\不愿意再耽誤了,如果她再耽誤,不知道北宮逆會怎樣,畢竟是傾城絕代,如果再一次用過毒的方法,不要說她自己沒有把握,南宮弦音也不會再救她第二次。
只是很奇怪,北宮逆一直在自己家里,他到底是怎樣中毒的。
云小淺走到北宮逆的府宅的時候,就已經(jīng)聽見了北宮逆的咳嗽聲,說明他已經(jīng)醒了。云小淺推門進(jìn)去,看見藥碗里面還有淡淡的綠色殘?jiān)稛燀翟趲椭睂m逆拍背。看見云小淺進(jìn)來,付煙淼給了云小淺已給溫婉的笑容。
“藥已經(jīng)服下了么?”
“嗯。”
“煙淼,你能出去一會兒嗎,我有話對她說?!北睂m逆突然說,付煙淼有些莫名其妙,云小淺也是很奇怪。
“你有話對我說,煙淼不能聽嗎,讓她留下來吧?!?p> “不用,小淺,他有他的道理,我先出去了?!备稛燀悼吹奖睂m逆臉色的難看,她端起了藥碗,然后悄悄的走到了門口,看了看云小淺,然后合上門走了出去。
在她走出去以后,北宮逆終于再也忍不住,一口黑色的血,噴了出來,然后他繼續(xù)咳嗽咳得很嚴(yán)重,那種劇烈的咳嗽就好像是要把肺咳出來一樣。北宮逆捂著胸口,他修長的手因?yàn)樘昧?,指?jié)都已經(jīng)發(fā)白,指甲幾乎要掐進(jìn)肉里面去。
那種中毒的疼痛,云小淺自己也感受過,她突然明白了北宮逆為什么要有話對她說,剛才他是一直在忍耐吧,不想讓付煙淼看見他這樣子。云小淺心中淺淺的凹下去一塊,原來他對付煙淼是有這樣深厚的感情。
云小淺走過去,拉開他的手,想要給他診脈,然而,手腕很快被北宮逆反扣住,他的力氣很大,幾乎快要將云小淺的手腕掐斷。云小淺忍住了沒有叫出聲來,任由北宮逆抓著。云小淺在劇痛下,她顫抖著掏出了一枚銀針,刺進(jìn)了北宮逆尺澤穴,然后云小淺在這個時候順便看了一眼地上北宮逆嘔出的血,血色在一刻以后已經(jīng)泛綠,是碧蕺的藥力。
北宮逆的疼痛慢慢減緩,他漸漸松開了掐著云小淺的手,云小淺的手腕在他放手以后,都已經(jīng)有了一圈紫色的血痕。他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一般,深深的靠進(jìn)了枕頭里面。云小淺剛想要開口說什么,北宮逆的唇邊卻又流出了一串殷紅的血。
云小淺慌忙拿出自己的手巾給他擦干凈,此時,她才知道傾城絕代是多么的可怕。
北宮逆看著她,微微扯起了一個笑容,他的聲音因?yàn)榭人杂行┥硢。?p> “放心,死不了的?!?p> “可是,明明你已經(jīng)服下了碧蕺,為什么你的毒好像越來越重了?!痹菩\一邊說,一邊搭上了北宮逆的脈門。
“碧蕺?你把碧蕺給了煙淼?”北宮逆似乎有些驚訝。
云小淺點(diǎn)頭,然而看見她點(diǎn)頭,北宮逆卻又是一口血上涌,噴了出來。
“你怎么了,碧蕺,不能給煙淼嗎?”云小淺知道北宮逆這次是氣極,氣血不暢造成的吐血,不是毒發(fā)的癥狀,如果毒發(fā)那么頻繁他也就離死不遠(yuǎn)了,何況,他的脈象除了氣血不暢和中毒的很嚴(yán)重以外,沒有任何的其他趨勢。
北宮逆搖頭,沒有說什么,他只是皺眉。
“我那是救人心切嘛,這樣,如果煙淼誤會你,我去給你解釋。”云小淺明白了北宮逆在想什么,她這樣給出來會給他們的家庭帶來不必要的麻煩的。
北宮逆睜開眼睛,看著云小淺,他眼睛里面有笑意,可是他沒有笑,然后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封信,示意云小淺看一看。
“什么東西?”云小淺奇怪。
北宮逆不語,等著云小淺去看。
等走近,才發(fā)現(xiàn),那根本不是一封信,而是一封戰(zhàn)書。打開來,云小淺看見了戰(zhàn)事的內(nèi)容:
明日此時,我將對君開戰(zhàn)。
云小淺震驚,看向落款的時候,她驚訝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yàn)槁淇畹牡胤剑瑢懼膫€字——“上官末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