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慢慢的退去了所有的黑色,太陽從地平線上慢慢的升了起來。
新的一天開始了。
然而這一天注定是不平靜的一天吧,上官末塵的軍隊很快就要攻打北宮府了。北宮府的所有精銳部隊都已經(jīng)下山去布防,府里留下的都是家丁和婢女。北宮沐簫和南宮琴音早早的就起來了,他們一個抱琴一個持簫,看來是準(zhǔn)備好要迎接一場惡戰(zhàn)。北宮逆和付煙淼早就在大廳里面等待了,北宮逆手邊的將軌和白玉簫都在,付煙淼靜靜的站在那里。云小淺坐在大堂里面大吃特吃,似乎所有人都是緊張的,除了她。絡(luò)月站在她的身后,看著她吃。
她吃飯的那個樣子,就好像是這輩子都不會再吃到飯了一樣。
大廳里面是絕對緊張的氣氛,此時的所有空氣都像是凝結(jié)了一樣。
有琴聲傳來,這種琴聲一旦入耳,就覺得體內(nèi)的真氣受到了壓制,是魔音傳聲,南宮家的絕技??磥砟蠈m弦音也不會放過這樣的機(jī)會,來給北宮家一個巨大的打擊。
“弦音,我們之間的過節(jié),和這些孩子沒有關(guān)系,”南宮琴音站了起來,“我知道你恨我,你要怎樣對我我都無所謂,但是請你放過這些孩子?!?p> “呵呵,你想得美!”隨著南宮弦音的聲音,突然在北宮家里面從天而降了很多翼月教的女弟子,她們每個人都是白衣蒙面,其中也有月行的影子。
最后出現(xiàn)的人,是南宮弦音,她這次沒有帶面紗也沒有斗笠,她就是那樣一頭白發(fā)的站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弦音,我求求你,你放過他們吧。你這樣對他們是不公平的?!蹦蠈m琴音站出來苦苦哀求,她不相信自己的妹妹竟然一點情面也不講。
“那么,當(dāng)年的你們把我拋棄,讓我?guī)е畠旱教幤?,你們就對我公平了嗎??p> “弦音,你放手吧,如果你愿意,你告訴我,我的女兒是誰,我娶你,我現(xiàn)在娶你,我把我欠你的,都還給你。”北宮沐簫也開始勸。
“是嗎?”南宮弦音冷笑,“那么,如果我要你殺了她,你肯定不會愿意的,對吧,北宮沐簫!”
“弦音,她是你姐姐,你怎么可以說出這樣的話來。”北宮沐簫傷心,他想起了關(guān)于玉簫公子的傳聞,那個男子,那個因為白玉簫出名的男子,卻因為紅塵瑣事累了身。而且白玉簫的每一任主人,沒有一個是幸福的。
“我恨她,也恨我母親,”南宮弦音冷冷的說,“我想要她死?!?p> 關(guān)于南宮家兩個姐妹之間的過節(jié),沒有哪一個江南人是不知道的,還有南宮老夫人和她丈夫之間的糾葛,是這兩個姐妹之間最大的隔閡。當(dāng)年她們的父母熱衷于比武,可是兩個人都是好強(qiáng)的人,在這個時候互不相讓,終于相爭,從愛生恨,彼此誰也不想要讓步。偏偏兩個人都固執(zhí),固執(zhí)到一意孤行,那個男子帶著小女兒遠(yuǎn)走,離開了南宮家,南宮老夫人也是絲毫不讓的說再也不認(rèn)這個丈夫。
直到老夫人含恨去世,兩個人都沒有再見一面。雖然南宮琴音、南宮弦音都是老夫人的嫡親女兒,可是由于丈夫的關(guān)系,她一直獨(dú)寵大女兒,對小女兒從來愛理不理。對于她的丈夫被姐姐搶走的事情,她也不聞不問,還逼著她要把胎兒打掉。
還好那個孩子福大命大,沒有被打胎藥害死,讓她有了報仇的機(jī)會。
“弦音,你知道,母親她……”南宮琴音還想要說什么,但是南宮弦音沒有給她這個機(jī)會。南宮弦音長袖出手,袖中白色羽毛紛飛,她腳尖點地,旋轉(zhuǎn)之中竟然跳的是一首《春意闌珊》,舞步曼妙,可是片片羽毛都是鋒利的兵刃,可以立刻取人性命。
北宮沐簫長簫在手,上手就是“斜簫夜雨”劍法的“瀟瀟暮雨”一式,長簫之中暗藏的一支劍在第一個音符吹出的時候,就已經(jīng)出鞘,劍式很快,快而密集,就像是一場雨一般,點點滴滴不停的在下。
這種隨著玉簫公子消失的劍法,這么些年來江湖上哪里有人見過,在前的幾個翼月教的女弟子怎么支持得住,在被劍雨觸及的一剎那,早就飛到了三丈之外,頸項上淺淺的被劃開了一道鮮血淋漓的口子,一命嗚呼。
北宮逆在南宮弦音出手的時候就已經(jīng)白玉簫在手,他隨口吹的是一曲《金錯刀》,簫聲尖利,他的魔音傳聲,早就已有小成,雖然不能和南宮琴音相提并論,但是足夠?qū)Ω赌切]有多少內(nèi)力修為的小嘍啰。
付煙淼只是站在當(dāng)?shù)兀恢罏槭裁?,她堅持要站在北宮逆身邊,而不是撤退到北宮家機(jī)密的地方,可以更加安全。
云小淺也沒有閑著,她在大家都出手的時候,奮力的把手中的最后一口飯吃進(jìn)嘴里,悠然的起身,擦了擦嘴,懶洋洋的看了一眼混亂的場面。然而,就是這一眼的一瞬間,她手中已經(jīng)有了十八枚鐵藜棃,在電火時光的霎時間,出手,毫不含糊的擊中西北方位的八個翼月教女弟子的地機(jī)穴,只見那些女子“啊”的驚叫一聲,就捂住腿倒在了地面上。
看見云小淺出手,南宮弦音的長袖突然改變了方向,本來對準(zhǔn)了南宮琴音的白羽,此刻全數(shù)收回了袖子之中,袖子順時針轉(zhuǎn)動,一周之后,南宮弦音的袖子長舒,白羽以不可估量的速度,射向了毫無防備的付煙淼。
看見付煙淼就要涉險,北宮沐簫想要去阻擋,可是南宮弦音的袖子已經(jīng)緊緊的纏繞了過來,南宮琴音彈著琴,但是她覺得她的琴聲受到了壓制,妹妹的內(nèi)力,早就已經(jīng)不在乎魔音傳聲了,北宮逆抽劍,將軌出鞘的瞬間,他覺得頭有些暈,但是他還是揮劍,舞成了一個密不透風(fēng)的圓,罩住了付煙淼。劍氣幫付煙淼擋掉了所有飛射而來的白羽,然而,就在北宮逆要松一口氣的時候,南宮弦音微微的笑了,她朱唇輕啟,她笑著看著北宮逆。
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明白她為什么要笑的時候,只見北宮逆手中的將軌突然“呯”的一聲掉落在了地面上,他的右肩胛上面,插著一支淡藍(lán)色的簪子,那支簪子插得很深很深,他的手都握不穩(wěn),他左手捂住了傷口,可是鮮血還是汩汩的順著他的手流了下來。
他看著付煙淼,付煙淼也一樣靜靜的看著他。
時間仿佛在這個瞬間靜止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沒有動,付煙淼,她在做什么。
“真、真的是你啊……”北宮逆虛弱的退了一步,再也支撐不住,跪倒在了地面上。
“煙淼,你——”云小淺驚訝不已的看著付煙淼。
“我不是付煙淼,”付煙淼面無表情的說,“我的名字叫南宮思遷?!?p> “你、你、你、你是什么時候混進(jìn)北宮家的?”北宮沐簫驚訝的說話都已經(jīng)結(jié)巴了。
付煙淼搖頭:
“我不需要混,是你們把我從京城接回來的?!?p> “什么?!”
“從一開始,你就是冒充的?”南宮琴音似乎怎么都不相信,眼前這個溫婉安靜的孩子竟然不是那個小女孩。
付煙淼頷首,還是那樣的美麗溫婉,但是說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栗:
“是的,真正的付煙淼早就被我們截殺在了來京城的路上?!?p> “那陰山付家的滿門被滅,也是你做的嗎?”云小淺岔口。
“是。”付煙淼回身看著她。
“你果然就是翼月教主么……”北宮逆覺得他的體力越來越不支,那支簪子上一定淬了劇毒。
“是?!?p> “我一直以為是絡(luò)月,”北宮沐簫慢慢的說,“因為我聽說翼月教的人都會在名字里面有‘月’或者‘翼’字,她到我們家的時候,我就一直覺得她有問題。然而,還是判斷錯了啊。”
“北宮沐簫,你不是想找到你的女兒嗎?那,這就是?!蹦蠈m弦音開口,指著付煙淼微笑著說。
北宮沐簫無奈的看著付煙淼,他此刻終于明白,人生就像是下棋,他終于知道玉簫公子為什么要教授他一身武功以后,情愿自廢武功離開這里。
“我給她取名字‘南宮思遷’,見異思遷。北宮沐簫,是你對我始亂終棄,你不要怪我現(xiàn)在要取走你兒子的性命?!?p> 她的話音還沒有落,她就已經(jīng)不知怎樣的來到了北宮逆的身邊,手指很快就要扼住了北宮逆的喉嚨,然而,她的速度雖然足夠快,但是,還有一個人比她還要快。在她說話的那個瞬間,就已經(jīng)擋到了北宮逆的前面,在南宮弦音出手的時候,她抓住了南宮弦音的手。
那個人,是云小淺。
“你——”南宮弦音似乎沒有想到云小淺竟然會出手。
云小淺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
南宮弦音的手用力,而云小淺也是一樣狠狠的抓緊了她的手,南宮弦音指甲很長的手指,最終只是觸及到了北宮逆頸項的肌膚,沒有傷及他的性命。
“大夫,你為什么要救他?”南宮弦音冷笑,“他已經(jīng)有了妻子,而且,他待你并不好,你只會被他辜負(fù),就像他父親辜負(fù)我一樣。”
“我不在乎?!?p> “不在乎?哈哈哈——”南宮弦音笑得很可怕,她竟然放棄了攻擊北宮逆,一把抓緊了云小淺的肩頭,“你不在乎?你倒是豁達(dá)得很嘛!我告訴你,我當(dāng)年也是這樣以為的,可是我才發(fā)現(xiàn)我原來也可以這么恨一個人!”
“我不是你。”
“好好好,罷了,罷了,我知道我勸不了你,但是,今天我是一定會要?dú)⒘怂模蹦蠈m弦音說著,指尖就點向了云小淺的穴道,云小淺后仰,躲過了那招。低頭,一把拉著北宮逆退出了五丈之外。
“你救了他也沒有用?!备稛燀德恼f,她看著云小淺和北宮逆,她不知道為什么會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云小淺沒有理會付煙淼的話,一把拔出那支簪子的同時,千頭柏粉末就已經(jīng)覆蓋上了北宮逆的肩頭。簪子在入手的時候,云小淺感覺到了從來沒有的寒意,她知道這樣寒冷的簪子是在寒冰下淬煉的,和在火下淬毒的簪子不一樣,在寒冰中淬毒的簪子,不會傷人,只有在深入肌膚之中時,才會讓毒素慢慢的擴(kuò)散。搭上脈門的時候,云小淺臉色大變:
“傾城絕代?!”
“是的,”付煙淼慢慢走出人群,她隨手甩掉了身上的衣衫,露出了原來淺綠色的描金袍子,“加大了毒性,他應(yīng)該沒有辦法應(yīng)付了吧。”
“你——”云小淺詞窮。
“那么……”北宮逆開口,“你的中毒,也是裝的嗎?”
“是的。”
北宮逆閉眼,什么都沒有說,輕微的靠在云小淺身上。
云小淺可以感覺到,北宮逆的身體在微微的發(fā)抖。
“還有,他還中了一種毒?!备稛燀嫡f的很輕很慢。
“什么?”
“浣花之毒?!?p> “浣花?!”云小淺突然想起那個葬月伐手中的花,她想起來自己把碧蕺給了付煙淼,她在暗中握緊了手。
“是的,浣花?;蛟S是浣花和傾城絕代的毒性相克,畢竟他到現(xiàn)在都沒有死呢?!?p> “煙淼……”云小淺看著北宮逆痛苦的樣子,她一邊用金針封住了他的心脈,一邊抬眼悲傷的看著付煙淼,“他對你那么好,為什么,你還要?dú)⑺???p> 付煙淼這個時候,竟然給了云小淺一個淡淡的微笑:
“因為我叫南宮思遷?!?p> 如果,我可以選擇,付煙淼在心中默默的說著,她這輩子或許都不可能說出來的話,如果,我可以選擇。我情愿我是付煙淼,而不是翼月教主南宮思遷。
我從來沒有那么渴望過這種平靜的生活、家庭、朋友。
然而,我是南宮思遷,這些,我永遠(yuǎn)都不會再擁有了。能曾經(jīng)擁有,這是我此生最大的紀(jì)念、最美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