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好了我自然會走棋,你要是不耐煩,便去喝杯茶再回來?!笔孑p月一直低頭研究著棋盤,完全不受寧司辰的干擾,兀自說道。
寧司辰瞧著舒輕月一副專注的模樣,他也不再催促她,安靜的坐在一旁,耐心等著她走下一步棋。
大概一盞茶的功夫,舒輕月猶豫不決之下,終于還是挪了顆棋子。
不過,她僅僅比先前多走了幾步棋,又被寧司辰將住了。
“等等,我不走這里。”舒輕月說著,也不經(jīng)寧司辰的同意,她左手把寧司辰剛走的“馬”放回原處,右手把自己右移兩格的“炮”左移了三格。
寧司辰對她這種悔棋的行徑,也就開始說過一句,之后便是隨之任之。
二人繼續(xù)下的結(jié)果便是,寧司辰一直將舒輕月的軍,她則是一直在悔棋。
“將軍!”
“不算,我沒看到你這里還有匹馬?!?p> “將軍!”
“不得,不得!”
下棋時的舒輕月,就像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一般,任性,而又蠻不講理。
這樣的情景,似曾相識。
以前,她每次和二哥下棋的時候便是這樣,她不認輸,每每被將軍,她便要悔棋,舒振玄也總是讓著她,一直到她贏了,高興了,一盤棋才算圓滿結(jié)束。要非是最親的人,又怎會這般的寵她,溺她?舒輕月拿起棋盤上的一顆“卒”,看著那顆棋子,她不禁想到了過去,想到了她的二哥。單陽城一戰(zhàn),舒振玄下落不明,到現(xiàn)在,仍沒有舒振玄的任何音訊。然而,直至今時今日,舒輕月仍不愿相信她二哥死了。他那么疼她,怎么忍心丟下她一個人呢?他一定還活著,只是遇到了什么事,所以沒能回來找她。
“吃你馬?!笔孑p月用自己的“卒”吃掉了寧司辰的一匹“馬”。
“吃車。”寧司辰則用炮打掉了舒輕月的一顆“車”。
“算你狠。”舒輕月狠狠瞪了寧司辰一眼。
其實,舒輕月的棋藝并不差,只是寧司辰更勝一籌。
“將軍!”
寧司辰再將舒輕月一軍,不過這次,舒輕月已是無棋可動,即使悔棋也無濟于事,一盤棋,最后還是以寧司辰的勝利告終。
而這一盤棋,她和他竟是足足下了一個時辰。
院中坐太久了,舒輕月忽覺有些涼意。
這時,剛好丫鬟送來了熱茶和糕點。
“還要再下嗎?”寧司辰重新布好棋子,問舒輕月。
“改日吧?!笔孑p月說道。
只見她淡淡的面容,隴上了少許的落寞。
寧司辰以為她的失落只是因為輸了棋,看著黯然無神的她,他有那么一個瞬間,有點后悔,剛才是不是該讓一讓她。寧司辰向來獨來獨往慣了,他從來沒想過要去和誰相處,他也不擅長和人交流。就如此時,他心里明明很在意她的感受,卻不知該如何對她好,更是不知何時該順著她,何時又該縱著她?
舒輕月心有旁騖,并不知道此刻的寧司辰在想些什么。
她拿過茶杯,倒了兩杯熱茶,一杯移到寧司辰面前,一杯拿在自己的手里。她喝下茶水,溫?zé)岬乃黜樦屎砹鬟M她身體里,她整個人暖和了些。
寧司辰已經(jīng)讓人把棋收走了,而舒輕月還坐在原處,沒有起身離開。
天色漸暗,院中橫灌的風(fēng)也更寒了,舒輕月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她手貼在杯的外側(cè),茶水的溫度透過杯壁傳到她的手心。
“寧將軍可否陪我再坐一會?”舒輕月說道。
“當然可以?!睂幩境秸f道。
二人靜靜的坐著,卻是許久,誰都沒有說話。
“聽說,寧司辰當初只是流落到平舜國,機緣巧合之下,才當了平舜國的大將軍,而寧將軍本身,并不是平舜國人?”舒輕月試探的問道。關(guān)于他的過去,她知之甚少,她想要了解他更多。至于他當上平舜國大將軍中間的那些細節(jié),包括寧飛雪、霍云陽等等之間的關(guān)系,舒輕月則是輕描淡寫的帶過。
寧司辰正經(jīng)的看著舒輕月,看來,她之前也有調(diào)查過他。只是,她查到了多少,又知道他多少事?
舒輕月也注視著他,等著他的回答。
“正如舒小姐所聽說,我其實是蜀公國人?!睂幩境竭€是回答她。
“你是蜀公國人?”舒輕月像是沒想到,表現(xiàn)得有些驚訝?!澳敲凑f來,寧將軍和容飛是同一國人了?!?p> 舒輕月提到岳容飛的時候,寧司辰的眼色幾不可查的變了變,雖是稍縱即逝,但她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
為什么說到岳容飛的時候,寧司辰的神色會變?單單只因他們兩個人都是蜀公國人?不對,舒輕月早之前就和寧司辰說過岳容飛的身世,他分明已經(jīng)知道岳容飛是蜀公國人。那為何,她提到岳容飛的名字時,他的神情還會變?是因為別的事情?
“寧將軍用兵如神,不知師出何門?”舒輕月又問。單陽城一戰(zhàn),可看出寧司辰兵法謀略上的造詣極深,這絕非紙上談兵就能達到的程度,一定有人指點過他,那個人是誰?據(jù)舒輕月所知,蜀公國最厲害的將領(lǐng)莫過于岳容飛的父親阮凌天,可舒輕月又實在想不出,寧司辰會和阮凌天有什么關(guān)系。
舒輕月越發(fā)覺得,寧司辰身上還隱藏著很多的事。
寧司辰沉默著,想來,這個問題并不太好回答。又或者,他不知該怎么和她說。過去的事,一樁樁一件件,看似獨立發(fā)生,何曾想,竟是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冥冥中,好像一切都是早就注定好的一般。只要寧司辰抽出一條線,便會引出一連串的事,若到那時,怕是他和她就不能像現(xiàn)在這樣平靜的坐在一起了。
“寧將軍不便說,就當我沒有問?!笔孑p月見寧司辰有隱衷,她點到為止,也沒再追問他。只要有了寧司辰是蜀公國人這條線索,她要查清楚他過去的事,就容易多了。那時的舒輕月并不知道,真相,從來都比不知道要殘忍太多。
“天冷了,還是回房去吧?!睂幩境綄λf道。
“嗯。”舒輕月應(yīng)了一聲,隨后,她起身。
“還有,云陽公主要是再來,不管她說什么或做什么,你不要理她便是了?!睂幩境秸f道?;粼脐栐绯縼磉^的事,已經(jīng)有人向他稟報過了。寧司辰清楚霍云陽的脾性,想要霍云陽老老實實不惹事,那是不可能的,但舒輕月只要呆在東園里,他還是能保證她不受霍云陽的傷害。
“公主只是有點小性子,無妨?!笔孑p月說道。站在霍云陽的角度,舒輕月也能理解霍云陽對她父親和楚慧國的仇恨。
關(guān)于霍云陽,二人并沒有談?wù)摳唷?p> 舒輕月最終回了自己的房間。
寧司辰則是目送著她走進最右邊的房間,而他,仍舊站在原地。寒風(fēng)習(xí)習(xí),他一雙本就深沉的眼眸卻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來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