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堂司除了給宮中送沐浴的熱水之外,也會在每天的辰時和戌時對外開放,也就是在早七點到九點和晚七點到九點,供小太監(jiān)們洗澡。
不過,今天那些想要洗澡的小太監(jiān)恐怕要失望了。
此時已到了酉正十分,離戌時就剩下半個時辰了。但混堂司的那些負責燒熱水的雜役要么被章一飛帶來的東廠番子趕了出去,要么嚇得自己跑了出去,就算是那些雜役想到今天供那些小太監(jiān)洗澡的熱水還沒有著落,不過在那群如狼似虎的東廠番子離開之前,他們誰敢去觸霉頭?也就只敢在遠處偷偷的往混堂司的方向瞅上幾眼罷了。
混堂司內(nèi)此刻卻是另一番光景。
朱常洛在成功的把那些東廠番子逼入絕境之后,又給了他們希望,條件只有一個——指證章一飛辱罵過皇子,并把他擒下來的人,可以既往不咎!
這讓那些東廠番子們內(nèi)心都蠢蠢欲動,他們在剛來時都曾經(jīng)對還沒有表明身份的朱常洛威脅過,說他們?nèi)枇R過皇子也不為過,誰都擔心自己會成為那個被章一飛指出的倒霉蛋!
不過,抱著也許別人會比自己更倒霉的想法,在事情沒有臨頭之前,他們誰也不想做那個出頭鳥。畢竟章一飛的身份在那放著,他既是他們東廠督主張鯨的干兒子,又是鄭貴妃的心腹,出頭鳥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章一飛也沒敢輕舉妄動,他實在是怕自己隨便指出一個倒霉蛋之后,對方會馬上找自己拼命。
現(xiàn)場的情景出乎了朱常洛的預料,他還以為自己成功的挑撥之后,那群東廠番子在生命受到了威脅之后,會合力把章一飛擒下來,而不是現(xiàn)在這樣雙方達到了微妙的平衡。
朱常洛什么都考慮到了,設計的也很巧妙,但他卻還是低估了最重要的因素——人心!
感受著這種詭異的氣氛,朱常洛皺了下眉頭,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也許皇上召回或者責罰自己的旨意隨時都會到,必須要盡快想個辦法打破這種平衡才行。
“喏,你們這些人。”朱常洛指了下那幾個東廠番子,“本皇子記得被你們其中三個人辱罵了,而本皇子的近侍清楚的記得是哪些人干的!本皇子再給你們一個機會,只要是曾經(jīng)辱罵過本皇子的人擒住了章一飛,本皇子便既往不咎,忘記曾被他罵過的事情。那些罵過本皇子而又沒有按照本皇子的話做的人,哼!本皇子會如實稟報給父皇的?!?p> 朱常洛已經(jīng)顧不得那么多了,話說的很直白,也不再掩飾自己的意圖,事情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不努力爭取一下,他實在是不甘心。
頓時,很多人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好個陰損的小子!好個飛已經(jīng)沒有功夫去責罵朱常洛了,一飛怎么想干章一飛怎么想干嘛,章一飛咽了口唾沫,連破口大罵的心思都沒有了,曾經(jīng)為之自豪的大腦開始飛速轉動起來。此時真是到了性命攸關的時刻,不趕緊想出辦法,也許小命就要交代了。
要說章一飛的應急能力,還真不是吹得。這不,在這種關系到身家性命的緊急情況下,還真想出了一個最適合解決目前困境的辦法,答案很簡單,一個字——跑!
只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就會有很多種解決的辦法,生出無數(shù)的變數(shù)!
也許自己離開后,那個惡魔般的大皇子覺得玩的沒意思了,主動放下這件事;也許自己可以到時候找到今天在場的所有東廠番子,統(tǒng)一下口供,來個死不認賬——我們今天就沒去過混堂司;也許可以找到干爹,在皇上面前來個惡人先告狀…呸!是好人先告狀,那小破孩絕對不是好人;也許可以到貴妃娘娘那里,求她在皇上面前數(shù)落一下大皇子的惡行,比如什么無故毆打混堂司主官啦、逼迫東廠番子做假口供啦、強迫自己毆打東廠番子啦……
總之,只要離開這里,十有八九就能保住這條小命!
那還猶豫什么?跑唄!
章一飛調整了一下重心,拔腿…向前撲倒。
“殿下,您說過不論是誰,只要擒住章一飛,就既往不咎的話是否還作數(shù)?”臉腫的像豬頭的張永年雙手緊抱著章一飛的大腿,甕聲甕氣的大聲問道。
事情的發(fā)展再一次出乎所有人的預料,誰也沒想到那個自從章一飛來后便被忽略的混堂司左司副居然在這個時候第一個做出了反應,擒住了章一飛的雙腿。
朱常洛的反應不可謂不快速,大聲說道:“當然作數(shù)!本皇子說了,凡是擒拿住章一飛的人,不論是誰,不論幾人,都會既往不咎?!?p> 事情的發(fā)展超出了朱常洛的預料,他可沒想過第一個動手的是張永年!既然是張永年動的手,那么那幾個東廠番子便成了定時炸彈。他之前可是說過有三個辱罵過他的人,要上報給皇上的,此刻他卻害怕那幾個看不到希望的東廠番子做出什么傻事,所以趕緊大聲加了句不論幾人。
那幾個東廠番子聽了朱常洛的話,先是一愣,接著發(fā)瘋般爭先恐后撲向章一飛。既然已經(jīng)有人動手了,他們便被逼到了絕境,不得不動手。當然,他們誰也不知道大皇子所說的三人中是否有他們,所以全都動了手。
“你們這群混蛋,快放開雜家,都他媽不想活了是不是?趕緊的放雜家起來,不然等雜家出去,全都他媽扒了你們的皮!”章一飛被十來個大漢按手的按手,按腳的按腳,根本都動憚不得,也是急了,便口不擇言的大聲罵道。
這些人全都一驚,只要章一飛不死,將來想整死他們還不是跟玩一樣?已經(jīng)有幾個東廠番子放開了按著章一飛的雙手。
“讓你娘的威脅!讓你娘的囂張!讓你娘的欺負爺爺!老子今天就踹死你個狗娘養(yǎng)的,看你狗日的還能扒了誰的皮……”
事情的發(fā)展再一次超出了想象,誰也沒想到剛才還在朱常洛身邊的鄒義發(fā)瘋似地沖到章一飛的身邊,一腳接一腳的玩命踹向章一飛,還邊踹邊惡狠狠的罵著。
張永年可勁抱著章一飛的雙腿,從睜開一條縫的眼睛中觀察著這個瘋狂毆打章一飛的人。
這不是一直跟在大皇子身邊的小太監(jiān)嗎?他這是干什么?難道…難道他是得到了大皇子的吩咐,準備干掉章一飛?
是了!最近不是有傳言皇上要廢長立幼嗎?那個“幼”就是鄭貴妃的兒子,而章一飛是鄭貴妃的心腹,大皇子完全有理由干掉章一飛出一出這口惡氣!
張永年心思活絡起來。
很多宮中的太監(jiān)和宮女都不看好大皇子,認為他很難爭得過得寵的鄭貴妃的兒子,就連自己之前也這么看。但回想一下今天所發(fā)生的事情,特別是對付章一飛的過程,真是精妙的布局、環(huán)環(huán)相扣,讓所有人都跟著不知不覺中上了當。
這真是一個五歲的娃娃所設計的?也未免太驚世駭俗了些吧!
張永年咽了口唾沫,思緒的更遠了。
既然他能設計章一飛,那么今天來找自己的麻煩肯定不是沖動那么簡單。找自己麻煩對他有什么好處?
殺雞儆猴!對,也許他想殺雞儆猴,讓所有人今后不敢再怠慢景陽宮。張永年苦笑了一下,不可否認,自己確實是那只“雞”,無足輕重,沒有后臺,最好拿捏!
當然,很有可能還有自己猜不到的意圖,總之,這是一個讓所有人都小瞧和輕視了的皇子,也許將來會讓所有人大吃一驚!
張永年的心跳加快,他自己仿佛都聽到了“撲騰、撲騰”的心跳聲,這不是一個機會嗎?一個絕好的燒冷灶的機會!
“兄弟們,狗日的章一飛既然要扒我們的皮,不想讓我們活了,橫豎是個死,先打死這王八犢子再說,說不定殿下還能救咱們一命?!睆堄滥甏蠛鹨宦?,掄起拳頭就像章一飛身上招呼。
朱常洛也沒想到事情居然發(fā)展到這個份上,他開始也僅僅只是希望能抓住章一飛的把柄,告訴朱翊鈞,讓他去處理。至于皇上最后殺不殺章一飛,就不是他朱常洛所能控制的了。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媽的拼了!朱常洛舔了舔嘴唇,大聲吼道:“章一飛意圖行刺本皇子,被在場的諸位及時阻止,并將其當場格殺!本皇子會向父皇如實稟報,為你們請功的?!?p> 說完,朱常洛拿眼睛瞪向身旁的高勝懷。
高勝懷當然明白朱常洛的意思,現(xiàn)在是關鍵時刻,只要自己不選定立場,也許自己就會因為“舍身救主”而死在這里。
咬了咬牙,高勝懷也大步?jīng)_了過去加入了毆打章一飛的行列,大喊一聲:“打死你這雜碎,竟敢行刺殿下!”
幾個東廠番子愣住了,片刻之后,也不知誰先帶的頭,全都加入了圍毆的行列。
朱常洛并沒有看向勞鷹,也沒有說什么,只是快步走向了另一邊,與勞鷹隔著中間的“圍毆團伙”。
勞鷹嘆了口氣,對身后的大牛和王剛吼道:“還他娘的愣著干什么?跟老子一起去宰了那膽大包天敢行刺殿下的雜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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