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殷母呼吸急促,展旭趕忙沖到床邊,安撫道,“伯母,我是展旭,你放心吧,我們有錢交醫(yī)藥費的。殷亮他、他早上打電話給我了,又寄錢過來了,讓你別擔心呢!”轉(zhuǎn)頭又對著護士吼道,“別人來不來看她不關(guān)你的事,你只管好你自己該做的就行!另外,我昨天不是剛交了醫(yī)藥費么?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逞能什么呢,你吼也沒用?!弊o士不屑的挑起嘴角,斜睨了展旭一眼,“就那點錢,還不夠一天的藥費,還談什么住院,真是丟人!沒錢的話趕緊滾吧,省的我們難做事!”
展旭張嘴還想說什么,卻見殷母大力掙扎著要起來,“展先生,你來了,快,我兒子領(lǐng)導來了么?你快讓她告訴護士,我兒子現(xiàn)在可是大官了,他只是忙才沒來看我的!”她此時眼中只有護士對兒子的瞧不起與不屑一顧,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了。
“亮兒,你終于來看媽了,亮兒,媽好想你,嗚嗚…亮兒,對了,亮兒,你快、快、快些告訴他們,你不是不來看媽的,只是去執(zhí)行任務(wù)忙的沒時間而已!”殷母一瞬間又抱著展旭的手臂又哭又笑,明顯是又犯癡病了,又把展旭當成殷亮了。
展旭眼中隱約出現(xiàn)淚光,急忙順著她,“是是,亮兒回來了,亮兒也想你,你先別激動,我馬上對護士講清楚。你先躺好啊,亮兒不走,就在這兒陪著你!”
殷母趕著他,“快點啊,快告訴他們,我兒子可孝順著呢,對我可好了,可不能任人誤會,媽會心疼的。”說話的語氣與臉上的神態(tài)是那么的驕傲,那么的以兒子為榮。
在兒子一歲不到便死了丈夫的殷母眼中,兒子就是她的天,就是她的地,支撐著她一直活下去的信念,容不得半點他人對兒子的誤會。
展旭有些自責,醫(yī)生昨天才吩咐過,不能讓殷母的心情大起大落,今天就出這事了,完全是他的疏忽。
要是今天殷母真的有什么事情的話,那他就也無顏面對殷亮的囑托了。臉上依舊笑著,只是有些勉強,“我知道,好好好,我馬上對他們說。你,先睡會,亮兒,亮兒守著你,不走。”語氣有些哽咽,就怕一個不小心沒出息的哭出來。
殷母笑了,嘴里呢呢喃喃的,‘兒子’終于來看她了,她也不用再擔心什么了,心情逐漸的平復了下來。此時帶有催眠成分的藥水也起了作用,感覺到倦意襲來,眼皮上下打架,一會兒便進入了夢鄉(xiāng)。
手,卻始終緊緊的抓著展旭的衣袖……
展旭神情高度緊張,小心翼翼的把食指放到殷母鼻下,微弱的呼吸傳來,他才松了一口氣。其實的確是他緊張了,要是真的沒呼吸的話,床頭柜上的儀器會有反應(yīng)的。
護士一看沒人理她,撇撇嘴道,“我看啊,她這病早晚都是死,還不如趕緊領(lǐng)回家去,也正好省了一筆錢,一舉兩得,我們也正好騰出空位了,多好?!鳖D了頓又道,“真不明白你們是怎么想的,我可是為了你們著想,這醫(yī)藥費完全就是個無底洞,你們啊,付不起的喲!”
護士也是煩的要命,她真是倒霉,被分配到負責這一附近的病房。平常的巡視也就算了,每天殷母還總會來個認不得人這么一出,時不時叫她‘兒媳婦’,還拉著她的手不放,跟她講她那從未來過醫(yī)院的兒子!這也常常讓她耽誤了其他工作,已經(jīng)被護士長批評很多次了,她真是受夠了。眼看他們沒錢交不起醫(yī)藥費,正好乘機勸他們離開,自己也輕松點。
展旭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頭低低的垂在胸前,看不到一絲情緒起伏,只是攥緊的拳頭泄露了他的心思。
蕭凌蕓雖然感覺不到氣氛有多么的讓人難受,也無法親身體會展旭與殷母的心情,但護士說的話,明顯觸動了兩人的傷心處,這她感覺到了。
護士似乎嫌諷刺的還不夠,又繼續(xù)巴拉巴拉著火上澆油。
展旭現(xiàn)在是她的朋友,第一個朋友,那欺負她的朋友就等于欺負她,她哪里能容得下!
展旭為了殷母瞻前顧后,多方忍讓。但她不一樣,她沒什么牽掛,想出手就出手,既然如此,那教訓人的事情就由她來好了。
蕭凌蕓面無表情的走到護士面前,黑眸中平靜無波,但,越是平靜,孕育著的風暴也就越大,“道歉!”冷冷的,斬釘截鐵的吐出兩字。
護士有些害怕蕭凌蕓陰沉著的臉,有些心虛,畢竟這事是自己起的頭,但還是大著膽子開口,“你、你是誰?你憑什么讓我道歉?我說的是實話!沒錢不滾還賴著干什么!我可是為了你們著想!”這醫(yī)院這么多人,難不成還怕這些窮鬼不成。
哼,為他們著想,她可是一點也沒看出來,“也就是說不道歉了?”
“我又沒說錯!干嘛道…”歉字還沒說出口,脖子便被蕭凌蕓掐住了,力道大的她后腳跟離地,不得不踮起腳尖。感覺到呼吸困難,雙手不住的撓著掐著她脖子的手,蕭凌蕓的手背立即出現(xiàn)抓痕,只是程度越來越淺。
“你……你,放開,嗚嗚…”護士的呼吸越來越困難,害怕的哭了起來,此時的蕭凌蕓看起來好恐怖,讓她感覺到了自己的生命在她的手里不斷的流逝著。
蕭凌蕓充耳不聞,不自主的加大手中的力道,護士甚至連眼淚都擠不出來了,只是痛苦的不斷的擺動雙腳。
蕭凌蕓此刻長發(fā)未扎起來,散著的發(fā)絲剛巧遮住了她低垂著的臉,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只是周身的冷意卻毫不掩飾的散發(fā)出來,屋內(nèi)氣溫立時降了下來。
周圍瞬間寂靜,門口看熱鬧的病人不約而同的退后幾步,好奇心卻又使他們大膽的瞪大眼瞧著病房里的一切。
展旭見此連走帶跑到她面前,面色緊張的看著她,“凌蕓,快,快,放手,她不能呼吸了!”這事本來根本就不關(guān)她的事,再說也是自己無能,而且護士說的話也有一大半是真的。
蕭凌蕓沒回應(yīng)他,繼續(xù)保持原來的樣子,“要道歉么?”掐在手中的脖子,輕輕的震動。
她用力甩手,護士側(cè)身倒飛了出去,同時掉落的病人記錄冊,薄薄的紙張被風力帶動起來,輕輕的在空中飛揚,之后慢慢的飄到地上。
護士撞到墻壁上,才緩緩的落地,頓覺五臟六腑都要碎了似的,脖子更是難受,一陣猛咳,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下,狼狽的很。
蕭凌蕓才不管她難不難受,緩緩走到她面前,冷冷的道,“道歉!”
不知道為什么,碰到蕭凌蕓以來,展旭總是被感動,她的冷漠,她的執(zhí)著,她的細膩。這也總讓展旭覺得其實她并不是二十歲左右,因為他感覺她經(jīng)歷的事情仿佛比他三十年來經(jīng)歷的還要多,他有些心疼,出于哥哥對妹妹的心疼,心疼她這近二十年來到底是在什么環(huán)境下長大的,到底是什么環(huán)境才養(yǎng)成她這種性格的。
展旭沉下心思,眼中的暖意直接傳達給蕭凌蕓,“凌蕓,不用她道歉了,展大哥知道你的心意,謝謝你為展大哥出頭。只是護士說的對,確實是展大哥無能,沒有足夠的、錢,交醫(yī)藥費……”
展旭說這話的時候完全沒有因為沒錢而卑微,沒錢不是什么丟臉的事情,只是他自責于自己沒出息,讓殷母遭受到這樣的委屈,更讓凌蕓如此的出手幫他。
蕭凌蕓沒看他,繼續(xù)對著護士道,“道歉?!彼凶约旱淖鍪略瓌t,需要道歉就必須要道歉!要是在以前,這護士不知道已經(jīng)死了多少次了!
護士被她一個冷眼掃過,感覺全身骨頭像是被移位了般的痛,脖子像是又被勒住似的,痛苦的猛咳幾聲,緩了下顫聲開口,“對、對、對不起。”她此時只能斷斷續(xù)續(xù)的說出這幾個字,再也說不出其他的,害怕的趴在地上小聲的抽泣著。
“凌蕓,展大哥謝謝你!”雖然這話不知道說了多少遍,但展旭現(xiàn)在能說的,也就只有這幾個微不足道的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