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藩院尚書就是理藩院尚書，想的還真是夠長遠(yuǎn)。連咱們大清今后數(shù)十年的對頭都定好了！這老頭兒還真厲害……他還說了什么？”一個長相顯得挺精明的年輕人向阿靈阿問道。
這里是北京！阿靈阿在奉天連一天都沒有呆足。并不是他不想，關(guān)鍵是他得找人商量一下如何應(yīng)對于中跟日本干了一架這種事。身兼理藩院侍郎一職，主管理藩院在京城的事務(wù)，如果于中這件事傳到了北京，康熙問起，他卻連個大致的情況都不知道，這臉面還朝哪兒擱？擺明了不稱職嘛！當(dāng)然，他離開的原因還有一條，那就是于中讓他把自己跟德川綱吉簽好的滿漢日三種文字的《江戶條約》轉(zhuǎn)呈康熙，這可是國家大事，既然應(yīng)承下來，就應(yīng)當(dāng)立即動身。所以，阿靈阿連自己的兒子阿爾松在海參葳是個什么情況都沒問就急忙開路了，而等到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人都已經(jīng)過了承德了。
“沒再說什么?！笨戳丝磩偛艈栐挼哪莻€年輕人，阿靈阿搖了搖頭，又朝在座的諸人問道：“你們說，如果到時候皇上問起，我該怎么回答？”
“呵呵，阿靈阿你不用著急！那費迪南不是都幫你想好了答案了嗎？到時候你就按他說的揀幾句回復(fù)皇上就是了！”另一個有些瘦削的年輕人笑道。
“回復(fù)皇上是小事，關(guān)鍵是這一仗于中打的正是時候。飛揚古病重，皇上正心憂朝廷又將少一員大將的時候，他就打了一個大勝仗回來，大家想一想，到時候皇上會怎么反應(yīng)？”又一個大約三十多歲的人插嘴說道。
“能有什么反應(yīng)？當(dāng)然是加官進(jìn)爵，委以重任了！除了這些還能有什么？”一個長得有些胖，面容也顯得比較憨厚的小年輕也摻和了進(jìn)來。
“是啊。加官進(jìn)爵！”那三十多歲的人又說道：“這于中如今已經(jīng)是身兼黑龍江海關(guān)和滿洲水師兩大提督之位，南方的馬德又是三省總督，那費迪南是理藩院尚書兼領(lǐng)內(nèi)務(wù)府副總管，手底下每年差不多都有將近上千萬兩銀子的出入，這三個人，可是軍、政、財樣樣兼手啊……”
“我說揆敘，有話你就直說，干嗎曲里八拐的？是不是最近跟姜宸英還有李蟠那幫子文人湊和久了，犯酸啊你？”那有些胖的小年輕叫道。
“呵呵，十爺你別生氣！”已經(jīng)升任了右副都御使的納蘭揆敘微笑著朝那小胖子拱了拱手，又說道：“我的意思其實十分簡單，皇上對于中、馬德還有費迪南三人信任非常，而且相當(dāng)倚重，明知此三人關(guān)系親密直如一家，卻依然授以重權(quán)，這說明什么？……所以，咱們應(yīng)當(dāng)跟這三人結(jié)交，以為外援！”
“以為外援？……這恐怕有些難啊。”那長得瘦削的年輕人搖了搖頭，“這三個人連太子都敢頂著干，連佟國維的帳都不賣，除了皇阿瑪，誰能支使得動他們？咱們最好別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八哥，你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再牛又能怎么樣？要不是皇阿瑪護(hù)著，他們早就不知道變成哪里的渣兒了！依我看，這于中三人現(xiàn)在雖然表面風(fēng)光，心里恐怕正虛的緊呢。所以，咱們只要表示表示，他們肯定會好生想一想的，到時咱們再加把勁兒，把他們拉過來肯定不是什么難事?！蹦切∨肿佑终f道。
“妄想！”小胖子話音剛落，又一個聲音插了進(jìn)來，接著，一個大約三十多歲，蓄著兩撇胡子，面目頗顯威嚴(yán)的男子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大哥（大阿哥）！”所有人都朝這個出聲的人抱拳行了一禮。
“嗯！”胤褆，康熙諸子之中唯一的一個郡王，微微朝著幾個人點了點頭，隨便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然后，他的兩只眼睛就盯上了那剛才發(fā)言的小胖子，十阿哥胤礻我，一瞬不瞬的，竟把剛剛被他訓(xùn)了一句正有些不服，想出言反駁幾句的十貝子給瞪的一時說不出話來。
“大哥，你怎么來了？”臉形瘦削的是八阿哥胤禩，他看到胤褆面色似有不愉，好像想突然暴起逮著胤礻我揍上一頓的樣子，心中也微微有些惴惴，不過，身為地主，他卻又不得不主動向胤褆問候一聲。
“本來是想到你這兒來散散心，順便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沒想到卻聽到你們在這兒大言不慚……哼！”胤褆說到這兒又瞪了一眼胤礻我，冷哼了一聲。
“大哥，我怎么啦？”胤礻我看到胤褆又把矛頭對上自己，心中不服，忍不住反問了一句。他的生母鈕鈷祿氏是遏必隆之女，曾被康熙封為皇后，他在康熙的諸皇子之中，出身僅次于太子胤礽，十分受康熙寵愛，所以，一向有些驕橫。不過，現(xiàn)在終究還是年輕，胤褆又是他們這些人的大哥，再加上領(lǐng)兵多年，威勢赫然，他還不敢在其面前太過于放肆。
“怎么啦？……你不知道天高地厚?！必费|沉聲又斥了胤礻我一句，然后，把頭轉(zhuǎn)向另外兩個兄弟，老八胤禩，老九胤禟以及阿靈阿和揆敘兩個“外人”，又接著說道：“你們剛才說的我都聽了。本來說的都還不錯，可是，你們居然想著拉攏于中、馬德他們，所以，我也只能這么說你們。”
“大哥，難道那于中和馬德，還有費迪南三人拉攏不得？”九阿哥胤禟一臉精明相，卻不明白自己這位大哥是什么意思，只得出言問道。
“當(dāng)然拉攏不得。先別說你們拉不拉得動人家，就算拉過來了，他們完蛋，你們也別想好過！”胤褆沉聲說道。
“大阿哥，為什么這么說？”揆敘問道。
“為什么？……”胤褆冷笑了一下，說道：“因為他們權(quán)柄太大，實力太強！”
“這是什么意思？大哥，實力強那才得趕緊拉過來呀。跑了這村可就沒這店兒了?！必缝晡医械馈?p> “跑了？……哼！老十，我問你，你覺得你聰不聰明？”胤褆突然朝胤礻我問道。
“大哥你什么意思？笑話我是不是？”胤礻我禁不住臉上一紅。康熙教子極嚴(yán)，教誨督促，嚴(yán)格訓(xùn)飭，所以，兒孫們多數(shù)能文能武。而這里面最出彩的，就是前兩個，太子胤礽和大阿哥胤褆。太子胤礽通滿、漢、蒙三族文字，擅理政務(wù)，康熙南巡西征的時候，留在北京監(jiān)國的他總是能很好的處理各種事務(wù)，甚得大臣們的好評；大阿哥胤褆文武雙全，領(lǐng)兵行政都是一把好手，康熙西征的時候就曾出任大將軍飛揚古的副將，親上沙場，立功不小，此外，這位直郡王還曾經(jīng)幫李光地治理過永定河，多次得到過李光地的稱贊。雖然現(xiàn)在這種情況正有所改變，不過，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認(rèn)這兩兄弟才是康熙一干兒子中最聰明和最有能力的兩個。哪怕近年來三阿哥胤祉因為文才高妙、廣交鴻儒而名聲漸起，八阿哥胤禩因為待人寬厚、誠結(jié)百官也勢頭漸旺，可是，清廷之中，依然還是這兩個皇子最有威望和實力，老三和老八都還差的遠(yuǎn)，其他人，諸如四阿哥胤禛之類，就更加算不上什么人物了。至于十阿哥胤礻我，相對于他的其他兄弟，時人給的評價就是：才能平庸。哪有什么聰明可言？
“笑話你？我干嗎笑話你？我只是想告訴你，凡事別老是一條筋！”胤褆淡淡地望了一眼自己這個十弟，又接著說道：“于中這三個人，誰也拉攏不動！”。
“拉攏不動？”
“沒錯。他們只會聽皇阿瑪?shù)脑挘仓挥谢拾敳拍茏屗麄兝侠蠈崒?，其他人，無論是咱們那位太子還是佟國維之類，都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格兒！這是我用了好幾年的時間才想明白的?！@三個人，是皇阿瑪手里用的最得利的幾樣工具，怎么可能交到其他人的手里？跟皇阿瑪搶人，你們說，誰有那個本事？”胤褆說道。
“皇阿瑪?shù)墓ぞ?？”胤禟小聲的重復(fù)了一句，然后又有些不太明白地看向了胤褆。
“馬德整頓安徽、叫板鹽商；于中白手建立滿洲水師、平定臺灣；費迪南空手聚財、承建五大水師……他們做的這些事情對朝廷來說，都是有利的，可是，你們說，這些事有哪件輕松了？有誰能輕易地做成？別說做成了，又有誰敢接這些個擔(dān)子？……佟國維聰明，只是跟這三個人鬧些小別扭，無傷大雅?？稍蹅兡俏惶訁s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筋，非要撞上去分個勝負(fù)，現(xiàn)在呢？鹽政變了，漕運廢了！發(fā)生了這些事，你們以為那些人都只恨馬德？錯，他們連太子都恨！”胤褆冷笑道。
“那這三個人就真招不得了？”胤礻我又問了一句。
“可以套交情，卻不能套關(guān)系！……于中這五個人的見識長著呢，如果你們能讓他們指點幾句，包你們受用不?。 必费|又說道。
“大阿哥，您別開玩笑了。難不成他們都是諸葛亮，還能送錦囊妙計不成？”阿靈阿一直在旁聽，此時有些不服地說道。
“我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比得過諸葛亮。不過，在我看來兩者也差不多了。那于中就指點過我，還有那羅欣，都只有幾句……你們看現(xiàn)在皇阿瑪待我如何？”胤褆又微笑著向幾個人問道。
“這……”胤禩、胤禟幾個人面面相覷，一時怔住。胤褆居然受過于中等人的指點？聽他的語氣，難不成現(xiàn)在他的局面都是因為那個指點？要知道，以前胤褆和太子兩人在朝中爭來爭去，朝下也是水火不容，一直讓康熙十分頭疼，兩人也時常被康熙責(zé)罰?？墒?，最近這幾年胤褆卻突然有些偃旗息鼓的意思，不僅不再爭執(zhí)，反而還退讓起來。尤其是在爭朝中的位子的時候，為了不跟太子一黨起沖突，他還奏請康熙外放了幾名親信手下，然而，正是這種看似懦弱的行為，讓康熙對胤褆的觀感大好，不僅好幾次當(dāng)著朝臣的面公開表揚他“胸懷寬廣，有長兄之德”，還讓他主持起了鑲黃、鑲藍(lán)兩旗旗務(wù)。那鑲藍(lán)旗也就罷了，可是，鑲黃旗可是上三旗之一，向來由康熙親領(lǐng)的。這還不算，有幾次*的人趁機(jī)攻擊胤褆，也是康熙親自擋了下來，還把那幾個*人給轟到了地方，讓*損失不小。而且，最近他們還聽說康熙已經(jīng)向大臣們表示要封胤褆當(dāng)親王了，這可是胤褆跟太子之間的差距進(jìn)一步縮小的標(biāo)志。
難道這些就是因為胤褆受到了于中那幾個人的指點的原因？
“皇阿瑪身體康健，還有的是活頭，只是不知道胤礽你能不能等到接位的那一天了。放心吧，就算你有耐心，我也會想辦法催催你的！到時候，就不用我動手對付你了！哈哈哈……”胤禩、胤禟等人沉默著，康熙欽用的“工具”，這不就是和魏東亭、武丹那幾個老家伙差不多了？他們開始重新對于中等人定位，不過，他們想不到就在他們動腦筋的時候，胤褆卻在想著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
“大哥，剛才你說給八哥帶來了一個好消息。是什么好消息??？”胤礻我比較沒心沒肺，想了一會兒就不愿再動腦了，轉(zhuǎn)而又朝胤褆問起了另外的事情。
“皇阿瑪已經(jīng)給老八定了親事。一切都已經(jīng)安排好，就準(zhǔn)備擇日下聘了。”胤褆答道。
“親事？八哥要娶親了？這這這……親家是哪一家？”胤礻我大聲叫道，他的叫聲也把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尤其是胤禩，面色雖然沉靜，耳朵卻支楞的老高。
“郭絡(luò)羅氏，先前安親王的外孫女兒！”胤褆答道。
“安親王！？”
所有聽到的人都羨慕地看向了胤禩。先前的安親王是岳樂，那可是跟康親王杰書一樣地位的宗室之家，女兒還曾被過繼給順治，受封為和碩柔嘉公主，跟康熙算得上是兄妹，另外，郭絡(luò)羅氏也是滿洲開國貴胄一族，皇宮里面還有一位宜貴妃（老九胤禟生母），胤禩身為良妃之子，在皇子之中也算是出身最為卑微的了，居然能結(jié)到這么一位身份顯赫的親家，還真不是一般的運氣。
“郭絡(luò)羅氏？”胤禩也是吃驚不小。一點兒風(fēng)聲都還沒得到，自己居然就娶了宗室之中的宗室，顯貴之中的顯貴家的女兒！他本來以為，以他自己的出身，到時隨便被康熙指個貴胄之女成親也就算了的，卻沒想到，到最后居然會跟郭絡(luò)羅氏這么一戶身份顯赫的人家結(jié)親，這豈不是說他以后在宗室之中的地位將抬高一大截？一時之間，他竟感到好像是在做夢一般。
“恭喜八阿哥！”揆敘腦子快，首先反應(yīng)過來朝胤禩拱手道，阿靈阿緊接著也表示了一番。
“哈哈，八哥，你以后跟九哥那可就是親戚了！”老十胤礻我又沒心沒肺的叫了起來。
“你這說的什么狗屁話？”胤禟回瞪了一眼胤礻我，親戚？難道他現(xiàn)在跟胤禩就不是親戚了？
“不不不，是親上加親，親上加親……”胤礻我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忙陪著笑改口道。
“多謝大哥和慧妃娘娘成全！”胤禩終究還是胤禩，很快在一時的失神之中反應(yīng)了過來，他沒理兩個兄弟的言語，而是首先朝著胤褆躬身行了一禮。他當(dāng)然明白，有這個心思也有這個能力能讓他娶到安親王外孫女兒的，在宮里目前只有胤褆和慧妃兩人。
“謝什么謝？你也是跟著我額娘長大的，咱們之間還這么客氣做什么？你現(xiàn)在要做的，一是去找皇阿瑪和良妃娘娘，去向他們謝過生身養(yǎng)育之恩，另外嘛，就是去找宜妃娘娘，去謝謝她的成全，另外，你還得去找一下敦敏皇貴妃，向人家表表謝意，要不是她為你說好話，宜妃娘娘恐怕還不太愿意讓自己的侄女兒嫁給你呢！”胤褆又說道。
“小弟知道。大哥你說怎么辦我就怎么辦！”胤禩再次躬下身，一臉感激地答道。（胤禩跟郭絡(luò)羅氏成親其實是在康熙三十六年；另：胤禩和胤褆關(guān)系非比尋常，康熙死后，慧妃就是由胤禩養(yǎng)的老。）
……
話表兩頭，就在胤褆與胤禟、胤礻我以及阿靈阿、揆敘幾個人談?wù)撝范T的未來的時候，一個身穿四爪正蟒袍服，面色淡然的年輕人也正踏進(jìn)毓慶宮的宮門。守宮門的侍衛(wèi)和太監(jiān)對這人好像很熟，不僅沒有阻擋，反而紛紛給他見禮并讓開了道路。
進(jìn)了毓慶宮，這人也不亂竄，而是筆直地朝著太子書房的所在地走了過去。
與此同時，毓慶宮的太監(jiān)總管何柱兒也正從宮里面走出來，遠(yuǎn)遠(yuǎn)地的看到這個人，急忙走前兩步來到這人面前，打了個千兒，恭聲說道：“奴才給四爺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