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點點頭:“這么說,你們兄弟都建議繼續(xù)前進了?但,外面的雨一直不停,進軍十分困難,萬一突厥的消息是真的,我們的境地可就難了。”
李世民搖頭了:“父親,我認為突厥進犯晉陽的消息是假的。一來,四弟那里沒有一點消息,即便他可能沒有經(jīng)驗,溫先生卻是經(jīng)驗豐富之人,如果突厥人和劉武周那里有什么異動,他們一定早把消息遞過來了?!?p> 想到溫大有的穩(wěn)重,李淵不由地點點頭。
“萬一突厥人來個突然襲擊,溫大有也顧不上報信呢?突厥人擅于玩弄突然襲擊,五月的時候,他們就來過一次了,再來一次也不是難事。”
裴寂的話提醒了李淵,突厥騎兵五月份突襲晉陽,可不是來的很突然。這么一想,李淵又將立場放在了裴寂這邊。
“可是,畢竟還沒有確鑿的消息呀。”李世民有些急了,在他看來,撤軍真是下下之舉。
不僅李淵猶豫,其他人也在沉吟。裴寂看看別人,他嘆口氣:“二位公子血氣方剛,主張進取也是好的。但,目前我軍面臨的困難也很大。宋老生和屈突通扼守要道,要想快速打敗他們不太可能。而我軍將士多數(shù)是太原出來的,家里不穩(wěn),軍心怎么穩(wěn)得下來?至于長安,眼下盜賊四起,我料長安那邊想集結(jié)兵力,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只要我們行動快點,回援了太原,再回來,還是來得及?!?p> 李淵再次點頭。
李建成此時沉聲道:“裴大人說得有些道理,但是,眼下我軍已經(jīng)離開了太原地區(qū),面臨的又是以作戰(zhàn)勇猛出名的宋老生。一旦我軍后撤,宋老生一定會主動出擊,到時候,那些在我軍周圍持觀望態(tài)度的小股部隊很可能轉(zhuǎn)向支持宋老生,這么一來,我軍腹背受敵,可就難以為繼了。”
“大哥說的對?!崩钍烂癫挥傻靥岣吡寺曇簦骸皸顝V已經(jīng)宣布我們?yōu)榕衍娏耍L安也發(fā)出了攔截命令,如果我們后撤,必然會渙散軍心,說不定還會出現(xiàn)大量的逃兵。如果真出現(xiàn)這些情況,我們再想聚集這么一支部隊就十分困難了?!?p> 裴寂也有些急了,晉陽可是他賴以發(fā)跡的老窩:“兩位小將軍,你們太過意氣用事了。打仗可不能只靠勇氣,還應(yīng)該多方面權(quán)衡利弊。說句難聽的話,我們一旦失去了太原,就好比失去了家,就真的成流寇了。與竇建德、劉武周之流又有什么區(qū)別?難道我們還能學(xué)他們那樣,隨便找個地方建個城,筑個寨?”
流寇……這個詞觸動了李淵的神經(jīng),他可是堂堂的國公,與竇建德等人有天壤之別,失去了太原,沒有后援,他拿什么去斗。再說,他的家眷也全部在太原城呀!
“啪?!焙莺菀蝗蛟谛熊姲干希顪Y決定了:“回軍太原。”
“父親!”
“父親!”
李世民和李建成同時叫了起來。
李淵揮揮手:“別說了。太原比任何地方都重要。來人,傳令,左軍立刻后軍變前軍,回撤太原。右軍暫時不動,移部分人馬到左軍大營,造成大軍未撤的假象,避免被宋老生發(fā)現(xiàn)。中軍隨我做好準備,明日晌午開始撤軍。”
李世民還想再爭,卻被李建成拉住了。軍事會議在一片陰霾中結(jié)束,隨李建成回到駐地,李世民怎么想也想不通,他實在無法得知那些老狐貍的心思,保家比立功還迫切嗎?
“二弟,父親已經(jīng)決定了,你我再爭也沒有用,還不如多考慮回到太原以后該怎么辦。”年長十歲,李建成已經(jīng)沒有了李世民那樣的沖動,他更多考慮的是怎么樣順從父親的意志,然后盡力去彌補父親可能的失誤。
李建成的勸解并沒有讓李世民安心,相反,在營帳外走了數(shù)十個來回后,李世民下了決心,直奔李淵的大帳,他還要再勸。
知子莫若父,李淵這個父親當(dāng)?shù)倪€算合格,知道二兒子也是一根筋的人,特意吩咐守衛(wèi)的親兵,不許放任何人進帳,小將軍們也不許放進來。心急火燎的李世民就這樣被攔在了大帳外。
李世民急呀,左軍已經(jīng)出發(fā)了,如果他不能說服李淵,撤軍就無法挽回了。細雨密密地淋在身上,盔甲已經(jīng)被浸透了,但李世民卻感到渾身都在發(fā)熱,熱得他受不了。望著漆黑的大帳,望著死死守在帳門口的衛(wèi)兵,他很想闖進去,卻還是忍住了,劉文靜一向就勸他凡事不能莽撞。
望著大帳的帳門,李世民想了又想,腦子里突然靈光一閃,撲通一下跪在了大帳門口,放聲大哭??蘼曮@動了周圍營帳中的人,大家紛紛跑出來看,一看是二將軍跪在自家老子大帳門口哭,都搖搖頭,慢慢退了回去。
李淵并沒有睡著,雖然決定撤軍,但他心里也是猶豫不定,想著大好時機可能被錯過,他也有些不甘心,畢竟為了這一天,他已經(jīng)準備得太久,太久了。就在他輾轉(zhuǎn)反側(cè)的時候,帳外突然傳來了嚎哭之聲,仔細一聽,正是二兒子的哭聲,哭得那個慘呀,慘的他再也躺不住了。
“來人,將世民給我叫進來。”
陰沉著臉看著哭的一抽一抽的兒子,李淵真是頭疼:“二郎,你哭什么?不丟人嗎?”
“父親,咱們父子的命都快不保了,還顧得上面子嗎?”
“什么?”李淵慪氣了,不就是撤兵回去看看嘛,被你說的,好像成我回去找死了:“二郎,不得胡說?!?p> 李世民狠狠地抹了一把淚:“兒子沒胡說。父親,您一直在教導(dǎo)兒子,作戰(zhàn)要勇往直前,戰(zhàn)前要謀劃周全?,F(xiàn)在,我們僅僅是聽到了突厥進犯的傳言,就要退兵,豈不是既丟掉了勇,也沒有了謀?我軍剛剛舉義旗出兵,結(jié)果一仗沒打又撤回去了,太原的民眾怎么想,他們會不會以為我們口號喊得響,遇到一點困難就退縮了?一旦真的給民眾留下這種印象,軍心民心就渙散了。”
“可他們說的也有道理,一旦太原不?!?p> “父親,開弓沒有回頭箭,這是您教兒子的。在您指揮的戰(zhàn)斗中,可有剛出兵就回撤的例子?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我們繼續(xù)前進,大軍斗志高昂,就能勇往直前;一旦后撤,斗志馬上就沒了。軍心一散,一旦敵軍追擊,大軍馬上就潰敗千里,再也無法凝集,多年心血毀于一旦不說,我們父子還會直接暴露在敵人面前,甚至還可能被投機之人獻出去,豈不是性命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