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片的杏花如淡粉的云霞,他出現(xiàn)時恰有一陣風過,點點花瓣隨風飄落,沾上他的衣襟。我知道因為外表而喜歡一個人是一件很膚淺的事情,但是最初我就是因為他的外貌而被吸引,這倒不是說他擁有多么不可思議的美,在世上活了這許多年,美人兒見過的不少了,即使是我自己或者若木,也是不難看的。怪只怪當時人與景配合得太好,一時讓人錯不開眼睛。
不過片刻之后我就注意到他的身份,之前也有和尚叫囂著要殺了我們?yōu)槊癯Γ上麄兌继豢耙粨?,若木很輕松地就送他們去見了佛祖??尚Φ氖悄菚r候我還并沒有殺過人,不知道怎么就被視作妖孽了,或許在你們人類看來,非我族類必定不能存活于世。現(xiàn)在我殺了很多人類,他來找我報仇也就沒什么好奇怪的。
他的靈力不低,頗讓我花費了些時間,可惜仍然不是我的對手,要殺掉他再也容易不過了,但我偏偏不想動手,于是我把他留了下來,為他治傷,若木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回來,身邊多個人或許就不會那么悶。那么就等若木回來以后再殺掉這個和尚好了。
“你喜歡讀詞?”幾天下來,他的精神好了很多,再不像剛被我打傷時蔫蔫的樣子。
“隨便看看罷了?!贝喝张枙竦梦覒醒笱?,倚在窗邊不想動彈。
“我最喜歡《思帝鄉(xiāng)》。”他拿起書卻不看,低低的吟著我很熟悉的詞句。很奇怪,當初看的時候并不喜歡,但現(xiàn)在聽來卻覺得有無限的韻味。
他沒有說自己是來這里的原因,我也沒有解釋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我們也很有默契地誰都不提之前的打斗,只是生活在一起,每天一起做一些再普通不過的事情,僅此而已。但我卻發(fā)現(xiàn),那些平常的事情都可以很有趣,日出日落,花開花謝都有了不同的感覺,同他在一起的幾天和我之前的無數(shù)天是不同的。
若木離開的時間比我預想的要長些,不過沒有關系。
“你為什么要做和尚?”我問他。
“為什么?”他輕笑:“很多事情并不由得人隨意選擇,是了就是了。”
“哦?!蔽覠o心再問。
“你說什么是愛?”我想到自己來到人類居住地方的原因,覺得很迷茫。
“什么是愛?”他瞇著眼睛笑起來:“你想知道?”
“對?!蔽耶斎幌胫溃任抑朗裁词菒?,就可以嫁給若木,那時候他應該會很高興。
“等你知道了,可能會后悔的?!彼脑捜粲猩钜?。
“我才不會后悔?!币且恢倍疾恢牢也艜蠡?。
“那我告訴你好了?!彼蝗黄凵斫咏铱粗糯蟮哪槻恢?。
他的唇很輕的從我嘴角蹭過,只一下,我卻覺得血液“轟”的全部沖到腦子里去。
涼涼的指尖碰到我燒紅的臉頰,他笑出聲來:“有什么感覺嗎?”
“沒有什么感覺?!泵髅魇怯械?,可我不知為什么不愿意承認,只覺心虛得厲害。
“我告訴你愛是什么?!彼穆曇糇兊脟烂C:“開始的時候,愛是臉色發(fā)紅心跳加速,然后愛會讓你心心念念只想著他一人,慢慢你會想和他生生世世在一起直到地老天荒,最后的最后,愛是只要他喜歡,你什么都舍得為他付出?!?p> 原來愛是這樣的?我覺得他說的話可信度挺高,但隨即反應過來剛才自己就是臉色發(fā)紅心跳加速,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愛?我著了慌,簡直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白,你怎么了?”他問,呼吸暖暖的觸到我的皮膚,我一下跳起來竄了好遠。
“白?”他的眼神里滿是疑問。
“沒事。沒事的?!蔽也恢朗窃诨卮鹚€是安慰自己。
只是一旦有了這種想法,思緒總是會不受控制??偸菚乱馑嫉赜^察他,同他相處時也不再和以往一樣自在。我不喜歡這樣,可是沒有辦法。
人類睡眠的時間總是很長,所以每次我醒來很久他還在睡。不知怎么,我沒有像以往那樣出去修煉,而是坐在一旁靜靜看著他。他的鼻梁挺直,嘴唇抿得很緊,劍眉襯得臉龐有種英氣,眼睛也很漂亮,但我有時候不太喜歡,特別是在它們在不經意間閃現(xiàn)出那種讓人莫名心悸光芒時,但當雙眼緊閉的時候,他看上去像個小孩子,長長的睫毛隨著胡須輕微的顫動,我忍不住用指尖輕輕碰了碰。
只是輕輕的觸碰他就醒來,眼睛睜開的瞬間非常警醒,但很快就變成柔和的笑意。
“白?”他只是叫我的名字,其他什么都沒有說,我卻很心虛,好像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你知道嗎,你可能愛上我了?!彼f的鄭重。
“亂說。”怎么可能,我會嫁給若木,所以我只是需要和尚告訴我愛是什么,但是絕不可能愛他。
“白,你要問自己的心。”
問自己的心?以前聽說過,心可以告訴你真實的想法,可是我的心只會“砰砰砰”的一直跳,什么都會不說。笨蛋。
即使已經看過千百次,我依然不會錯過每天的日出和日落,它們是我感知生命的方式。那天,我坐在門前的草地上看日落,就在你們剛才躲著的地方,他走過來坐在我旁邊,什么都沒說,只是陪我一起看著太陽帶走最后一絲光芒,這種感覺很奇怪,以前都是我一個人看日落,若木從來不喜歡做這些事情。
“我以后都陪你一起看日落好不好?”
我下意識地點點頭,隨后又使勁搖頭。我想起他那天對愛的解釋,這怎么可以,我怎么可以生出和他永遠在一起的想法?
就在我腦海里進行著天人交戰(zhàn)的時候,他伸出手臂輕輕摟住我,奇怪的是,我并不想掙脫。就在那一剎那,我突然想通了,為什么要想那么多,我要做的只是順應自己的本心就好。于是我依偎在他懷里,什么都不愿去想。
“白!他是誰?”若木的大吼讓我打了個冷顫。他的脾氣一向不好,但是從來不對我生氣。
“告訴我,他是誰?”若木一字一頓地問。
他是誰?我一下不知怎么回答。
“如果不說,我就殺了他!”看見我的猶豫,若木的怒火更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