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姓薛,奴家也不想的,無奈奴家不能讓世子爺?shù)挠H生骨肉流落在外,只要姐姐認下孩子,奴家愿意進府做牛做馬伺候姐姐......”姓薛的女子雖然哭得傷心,右手卻一直護著小腹,作為過來人的孫嬤嬤看得心里頓時一沉。
而她的臉色也更加陰沉。
“這位薛娘子,這滿京城誰不知道咱們裴家的規(guī)矩,嫡妻四十無子嗣才能納妾,這是裴家的鐵規(guī)。難道隨便一個人抱著個孩子到裴府大門口一跪,說是裴家流落在外的骨肉,我們裴家就得歡歡喜喜的接受嗎?笑話!裴家在京城立足上百年,難免會有人看裴家不喜,借機陷害我們裴家呢!我看你是一時迷了心竅被人利用了,你還是從哪里來,回哪里去吧!”
孫嬤嬤態(tài)度不卑不亢,既沒有因薛娘子可能是自己老爺?shù)耐馐叶冻鰠拹汉捅梢模矝]有怕得罪世子爺?shù)男念^好而惶恐,言語之間似在講道理。
她的話一落,圍在四周的人群中發(fā)出一陣低低的議論聲,雖然不是信了孫嬤嬤的話,卻也是存了幾分疑惑。
這比之前人群中一面倒非議裴家的境況好了很多。
裴彥清和裴彥馨心里暗暗佩服。
而薛娘子聞言身子晃了晃,嬌艷的小臉煞白,一副支撐不住要暈過去的模樣。
她這會兒也不全是裝的,而是嚇得真要暈過去了。
孫嬤嬤的未盡之言,別人可能沒聽出來,但是她卻心知肚明。
孫嬤嬤是在威脅她,若不趁現(xiàn)在趕緊離去,她可能會落得紅顏薄命的下場。
可是她現(xiàn)在還能退嗎?
薛娘子心里苦笑,她已經(jīng)回不了頭了。
裴家的規(guī)矩她自然是知道的,她也是良家娘子,雖然當年她禁不住那人的誘惑從了他,但是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一天能進了裴府的大門,哪怕是做個妾侍,哪怕她的正妻多年不曾給他誕下子嗣,她也想都不敢想。
可是那個人說的對,即便不是為了自己,也得為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掙個前程。
當她邁出這一步的時候,她就知道了,如果這次不能成功,她這輩子就再也沒有機會進裴家門了,說不定還會遭那人厭棄。
她不能也不敢回頭。
“求求你給我們母子一套活路吧,求求你了。我不要名分,只要能讓孩子認祖歸宗就行......”
孫嬤嬤眼看著薛娘子就要堅持不住了,卻沒想到她竟然回過神來,拉著那兩歲大的孩子磕頭哭訴。
那漸漸殷紅的額頭,凄厲悲慘的哭聲,那般刺目的印在人的心頭,讓人不得不心頭震動。
這時,人群里不知誰喊道:“這小娘子是真的假的,把裴府的世子爺叫來對質(zhì)不就清楚了,你們裴府家大業(yè)大做什么欺壓一個弱女子!”
這個話音一落,周圍的人紛紛附和著朝孫嬤嬤她們喊話。
孫嬤嬤和周圍的幾個仆從被突然圍上來的人群下了一跳,不禁后退了一步。
就這一步,裴府的氣勢就落了下來,越來越多的的人喊著要與清遠侯世子爺,裴家大爺對質(zhì)。
裴彥清和裴彥馨躲在門后面見到這一幕,不禁有些心急。
裴彥馨突然心頭一動,抓著玉婧的衣襟,讓她把自己抱在肩頭,循著聲音朝人群中瞇著眼睛尋找,她總覺得有些怪異,什么時候這些看熱鬧的百姓有這么大的膽子敢與勛貴世族之家對抗了。
而且這些人的反應太有跡可循了,好像是有人暗中操縱這一切。
突然之間,她好像看到對面巷口的拐角處有個普通不顯眼的灰色馬車,車窗的布幔緩緩落下之際,裴彥馨隱隱約約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
遺憾的是還沒等她看清,那車簾就落了下來,把里面的情形嚴嚴實實的遮了起來。
裴彥馨連忙對著裴彥清低語了一句,裴彥清有些疑惑的朝那個方向望了一眼,果然透過人群看到一輛不起眼的馬車,點了點頭轉身對著玉竹吩咐了一句,玉竹福了福身快步離去。
看著玉竹離開,裴彥馨暫時放下心里的疑惑,又朝門外望去。
操縱之人很精明,她深知平民庶族與世族勛貴之間的矛盾,在她有意無意的慫恿之下,那些百姓都回想起壓在心里已經(jīng)忘記,甚至不敢記得得那些被勛貴們欺壓的痛楚與不甘,心頭的憤恨慢慢膨脹,他們已經(jīng)忘記了站在這里的初衷,只想為這個可憐的小娘子更為自己討個公道。
此時,那些看熱鬧的百姓在有心人的煽動之下情緒越來越激動,慢慢朝孫嬤嬤和管家仆從圍了過去,氣氛越來越凝重微妙,似乎一場慘劇一觸即發(fā)。
而薛家娘子也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兒,那些本來要為她討個‘公道’的百姓們似乎已經(jīng)失去了理智,在這個時候她一個懷了身孕的女人和兩歲的女娃娃在爭斗的中心是很危險的,一不小心就很可能......
薛家娘子突然想到一個可能,狠狠的打了個寒顫,想逃離這個已經(jīng)不受她控制的是非之地。
可是她渾身發(fā)軟,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的女兒已經(jīng)嚇得不敢哭了,小臉慘白,那雙靈動的大眼睛雙目無神,薛家娘子心里閃過絲心疼。
薛家娘子感覺自己母女二人馬上就要被踐踏在人群中時,突然聽到一個渾厚高亢的聲音似近似遠的傳來,“住手!”
眾人都下意識的住了腳,然后順著聲音望去,裴彥馨和裴彥清聽到這個聲音對視了一眼,眼里閃過絲莫名的意味。
人群中自覺地讓出一條路來,一行人緩緩走了過來。
為首的是個魁梧健壯的漢子,武夫侍衛(wèi)打扮,一雙虎目精光四射,凡是被他掃射到的人都不自禁的低了頭倒退兩步。
顯然剛才那高亢渾厚的聲音出自這漢子之口。
孫嬤嬤她們看到這個人眼里都閃過欣喜,可是看到他身后之人又是一陣擔憂。
這種事情如果世子爺是被冤枉的還好,可是世子爺是被冤枉的嗎?
真的想孫嬤嬤所說是仇家為了打擊報復而污蔑世子爺嗎?
裴府眾人包括裴彥清心里都有一絲懷疑,別說是外人了。
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清遠侯世子爺,裴家大爺回來了?!?p> 這個消息傳來卻沒有如之前一般引起騷動,反而圍觀眾人不約而同的向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一行人,猜測著哪位是清遠侯世子爺,眼底是掩飾不住的好奇。
而在打量著為首之人的薛家娘子聽到這話,眼睛陡然一亮,然后朝著那行人探尋起來。
而一直關注著薛家娘子的裴彥馨姊妹很快就發(fā)現(xiàn)薛家娘子眼里的絕望瞬間被喜悅和希望取代,心里頓時一沉。
薛家娘子張了張嘴想喊什么,可是還沒等她說出口,又有人開口了,這聲音清朗中帶著沉穩(wěn),不自覺的讓人感到安心,“這是怎么回事兒?”
從那武夫打扮的漢子身后走出一個身穿玄色長袍的豐神俊朗的男人,他皺著眉頭打量了跪在地上的薛家娘子一眼,然后轉向莫管家,眼里已經(jīng)帶了隱隱的怒意,看得莫管家連忙低頭。
可是那男人的話,莫管家卻一時不知如何開口,有些為難的看了眼他一眼,示意回府再說。
可是,還沒等那男人領會完莫管家眼神的含義,薛家娘子動了。
她的雙腿跪的已經(jīng)沒了知覺,只能趴在地上往前爬。
她一只手護著肚子,一只手朝前伸著匍匐著往前挪,眼里是殷殷的希冀,“爺,爺救我們的孩子......”
那武夫打扮的人已經(jīng)退到了后面,站在最前面的就只剩下兩個男人,一個是剛才身著玄色長袍之人,另一個一身寶藍色直裰臉色陰沉略顯老氣卻與剛才男人有些相似的男子。
一時間,眾人的視線在薛家娘子和這兩個男人之間來回流轉。
而玄色長袍的男人看著跪在地上薛娘子眉頭越皺越緊。
另一個男人卻佝僂著背,低著頭,身子越來越蜷縮,那模樣看上去越發(fā)猥瑣。
薛家娘子終于連走帶爬終于來到兩個男人中間,眾人都屏住了呼吸,她伸出纖纖素手一把緊緊抓住了寶藍色的衣尾,“爺,救救妾的孩子......”
聲聲殷切,如泣如訴。
那被抓住衣襟的男人卻似被燒了猴屁股一下子跳了起來,睜開薛家娘子的手連退幾步,驚慌失措的喊道:“你為什么在這兒?誰讓你來得,啊?”
那男人神情變得有些猙獰。
而裴彥清姊妹卻頓時松了口氣。
這兩個男人自然是父親和三叔,而今早父親出門時穿了母親初春時給父親做的新的玄色長袍。
其實,裴東柏看薛家娘子第一眼時,裴彥馨就松了口氣。
父親看薛家娘子的眼神是陌生的,有疑惑、有怒氣看到那個小娃娃時更有不忍,卻沒有憐惜。
而三叔那連連往父親身后躲卻邁不開腳的狼狽樣兒也被裴彥馨看了個一清二楚。
父親的清白得還,哦,不,父親本來就是清白的,而這件事情也該告一段落了。
她想到還在后院的母親心里有些擔心,也不知道玉箐她們能不能對付得了王婉柔和三嬸兩人。
她一把拉住裴彥清攥了攥她的手,然后在裴彥清不解的眼神中從玉婧懷里出溜下來,歡快的朝門外奔去,嘴里喊道:“父親......”
裴彥清和玉婧她們愕然,篆兒驚訝之后回神連忙小跑著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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